第10章 第10章

水碧一想也是，坦然一笑，将眉心坠替她戴好，看到镜子里她们娘娘，着实又是一番感叹，“娘娘真真是花容月貌，怕是正能对得上那句俗语，‘羞死西施，气死王嫱’。”

        苏锦嫦掩唇而笑，“尽说些歪话散话。”

        他们这里准备停妥，昭仪的仪仗很气派，虽比不得贤妃德妃，却已经是相当惹人眼了。

        辰时初刻，贤妃先行出宫，紧接着就是德妃，按次就是苏锦嫦，后面是纯昭仪周昭容，依次而行。

        这次出宫省亲者竟有十人，也算是一次盛况。

        昭仪娘娘的仪仗到了苏家所在的洛平巷，四周为了幔布，一直到苏家门口。

        苏家是苏柳苏梁兄弟两个两家人合住，分了大房二房，大房在洛平巷开着大门，二房在永宁巷开着大门。

        苏锦嫦是老大苏梁的女儿，自然走的是大房的门。

        苏锦嫦得仪仗被抬进内院，宫人侍卫按次分列，然后开始传苏家人进来。

        男人们都是隔着珠帘远远瞧见了，苏锦嫦叫了起，便退了出去，在外头侯着，大白天的，苏锦嫦一眼便看到了苏梁苏柳身后的苏锦州，她一开心，水碧便发现了，也往外看，便看到高大的苏锦州，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她们娘娘这样娇滴滴的女子，兄长也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是个强悍武夫。

        闻翎看人退出去，又宣女眷入内叩拜。

        受了礼，苏锦嫦便叫了起，老太太强忍着泪，拄着拐杖不敢看孙女。

        苏锦嫦看到老祖母，也是一阵心酸，吩咐道：“赐座。”

        水碧上前一步，“赐座——”

        众人行礼谢恩，“叩谢娘娘。”

        落了座，苏锦嫦才发现来的人只有老祖母，王氏，二太太莫氏，她嫂子李氏几人，其余人等皆没有进来。

        “弟弟妹妹们怎么不见？快些叫进来。”

        不多时，乌泱泱进来一群小孩子，最大的就是苏锦如，才十四岁，下头还有五个妹妹，三个是他们大房的，两个是二房的，年纪小的男孩子也有三个，苏锦州和二房两个哥哥已经领了职，虽说都不高，却都在京中任职，其余几个小的，最大的那个才十二岁，还有两个大一些的不便见她，跟着大人们在外面侯着。

        苏家旁的不说，人丁上便是骄傲，八个姑娘八个小子，谁看了不说一声老太太有福气？

        老太太忍下泪意，道了声是。

        一家子姐姐妹妹进来，女孩子有六个，男孩子三个，一下子站了一屋子，苏锦嫦瞧着也高兴，道：“都坐，咱们说说话儿。”

        依次落座，苏锦嫦先询问了老祖母的身体，老太太高兴，起身回话，“蒙娘娘挂心，我身体康健。”

        苏锦嫦点头，“祖母正是该好好保养，孙女在宫中也可安心。”

        老太太诚惶诚恐，“多谢娘娘费心想着。”

        问了老太太，不好跳过王氏，苏锦嫦又厌恶她，只不冷不淡地问候一句，“太太劳心管家，身体要紧。”

        王氏如今再不忿，也只能和血咽下，上次进宫去，她还是婕妤，身边只一个二皇子，如今却已经是昭仪，养着两个皇子了。

        她低眉顺眼，“多谢娘娘想着。”

        按次问过去，苏锦嫦目光落到女孩子里最小的苏锦姒身上，笑着冲她招手，“阿姒过来前头。”

        苏锦姒是周姨娘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是苏锦嫦陪着长大的，苏锦嫦入宫时她哭的最厉害，一度厌食不吃饭，生生折腾病了，王氏罚了周姨娘，说她连孩子都不会养，苏锦姒怕主母会借此苛待周姨娘，这才好了许多。

        当然苏锦嫦不知道这消息，她只是想和自己这个最亲近的妹妹说几句话。

        水碧下去亲自将苏锦姒扶到上面，苏锦嫦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阿姒清减了许多，平日家好好养着才是，莫让姐姐担心。”

        苏锦姒被王氏耳提面命，说今日见了娘娘不许哭哭啼啼的，平白扫兴，可是和姐姐分开一年多，她实在想姐姐，又见她还是像在家时那样关心自己，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知道的姐姐，往后我定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再不叫姐姐担心。”

        苏锦嫦帮她擦了眼泪，“莫哭了，今日我归家来，合该高兴才是，往后有机会，让嫂嫂带你进宫去，看看二皇子三皇子，你定然是喜欢的。”

        苏锦姒高兴了，破涕为笑，“嗯，我一定去，”

        “傻孩子。”苏锦嫦将自己受伤的一串碧晶手钏褪下来，戴到她手腕上，“这个就是看着好看，你戴着玩儿吧。”

        苏锦姒觉得姐姐进宫之后依旧没变，还是那个宠着自己的姐姐，她摸着手腕上的手钏，“谢谢姐姐。”

        苏锦嫦拍拍她的手，转头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我记得家里西园有一片梅林，开花时甚是漂亮，我有些想念那里的梅花了。”

        老太太知道她想出去撇开宫里的人，说说体己话，便起身道：“娘娘肯驾临游幸，是苏家的福分，如此，便请娘娘移驾。”

        苏锦嫦进了内间换衣服，苏家女眷也鱼贯而出，纷纷各归其处，换衣服准备陪昭仪娘娘游幸梅园。

        王氏一进自己屋子便沉下了脸，苏锦嫦这小蹄子，如今得了势，越发了不得了，明明锦如才是正经嫡女，她却巴巴的把那个庶女叫到上头和她同坐说笑。

        待一年后选秀，她的如姐儿进了宫得了宠，看她苏锦嫦还能如此嚣张，生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皇上肯宠幸。

        王氏再如何气，她却只能换了衣服，戴了厚披风，往忘忧阁走去。

        苏锦嫦仪仗停在忘忧阁，虽说皇帝下旨不能铺张浪费，修园建房，但贵人省亲，岂能敷衍了事，忘忧阁是苏家两府中间最豪华的一栋建筑，占地极广，忘忧阁高三层，站上去可以看到很远处的街市，姑娘们最爱到这里玩耍，院子里也有许多房间，有时候姑娘们玩累了就在这边歇下。

        苏锦嫦换了衣服又吃了两块云片糕，漱过了口，这才出门。

        披风是姜黄色的，今日一早起来皇帝赏的，赏她探出自己身体可能有问题，这也是个恩典，让人知道他对箫晟宫苏氏的重视。

        下着雪，其实并不多冷，一行人见她出来，便要行礼，苏锦嫦挥手免了，没让她们跪下去。

        苏锦嫦扶着老太太，没有坐轿子，一路往梅园走去。

        经过府里各处时，苏锦嫦总能说一两件往事，那是她快乐又不快乐的闺中时光。

        王氏心窄，容不得庶子庶女们的存在，更容不得她这个原配嫡女的存在，常常苛责，苏梁又不爱问内宅之事，老太太精神不济，总有照管不到，苏锦嫦也常在王氏手里吃亏。

        但闺中时光也是快乐的，姐妹们常在一处玩耍，兄长们出门回来总会带一些质朴粗拙的小玩意儿，却要被几个姑娘争抢，都爱的什么似的。

        还记得有一年上元节，老太太做主猜灯谜，灯谜都是他们平时自己做的，一人几盏灯，相互猜谜，最后谁的灯笼多谁赢。

        苏锦嫦在才情学问上向来不落后于人，自然是她拔得头筹，老太太高兴，赏了她一对儿成色上好的镯子，一副耳坠子。

        梅园倒是不远，略行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闻翎一甩拂尘，站在院门口，侍卫呼啦啦将梅园围起来。

        苏锦嫦进去时只带了水碧一个人，在梅亭中坐下，苏锦嫦笑道：“妹妹们各去摘一枝梅花过来，我瞧着谁的好，今日便带回宫中去，插在箫晟宫。”

        众姐妹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应了是，便如一只只莺雀般散入梅林。

        亭子里人不多，只留下老太太，王氏妯娌二人，李氏妯娌几人，苏锦嫦叫人各自寻位置坐了，道：“天寒地冻，两个皇子年纪小，怕冷，不然是可以带出来给老祖宗看看的。”

        老太太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孙女儿，分明她记得那孩子在她膝头撒娇时还近在眼前，如今却已经有了孩子。

        她忍下心酸，笑道：“冷得很，家里人做事又慌脚鸡似的，没得冲撞了小殿下，待开春了，臣妇递牌子进宫，那时再看不迟。”

        苏锦嫦笑道：“正是呢，祖母一定要去看看，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王氏咽下嫉妒，腆着笑脸说道：“娘娘养着二皇子已经不容易了，皇上怎么不体恤体恤娘娘，反倒将三皇子也给娘娘养着，岂不是累坏了娘娘。”

        苏锦嫦凉凉地瞥她一眼，“太太慎言，皇上将三皇子交给本宫抚养，那是对本宫的恩德，本宫能养着三皇子，对皇上铭感五内，恨不能以死相报皇上大恩。”

        王氏脸皮一紧，低下头呐呐应是，她只不过是想到她的如姐儿进宫去时苏锦嫦得儿子已经两岁了，况且还不是一个，那不是她更加势大吗？若能将三皇子分出去，也少个砝码，没想到苏锦嫦却生了气。

        她以为苏锦嫦当时在家里时逆来顺受是她性子懦弱，心内没成算，其实苏锦嫦是因为当时她并没有自保能力，王氏作为主母可以随意处置她，如今她贵为昭仪，王氏只有垂头听训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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