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杨力

呵气成冰的正月里，知北在小黑屋呆了足足三天，看见了红袖的死亡，知北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去，哪怕最后和红袖一样变成一具尸体，总归也要出去，她还要回家，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停留。

        如今想从琴乐坊跑出去的机会已经彻底消失，初一早上她的表现已经让琴妈妈起了提防的心思，加之她又前科，以后她怕是连别院都出不去。

        若想逃走，思来想去也只有在被送去杨府的路上和杨府中，可堂堂的一介太守，府中只怕比现在的琴乐坊更加森严，最后只能看在路上的时候是否可以设法逃走。

        第三天的晚上，知北哑着嗓子告诉送饭的伙计，拜托他和琴妈妈说，那天是她错了，她不该不听妈妈的教导就跑到前院，以后她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好学艺，为了不让琴妈妈发现她是假装认错，她反复和伙计说小黑屋太冷了，一天也见不到几次光亮，她怕鬼，晚上老能听见女孩子的哭声，她怕红袖来找她。

        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琴妈妈听见她喊冷喊饿又喊有鬼的模样便笑了笑，让伙计把月娘送回别院，开春没有几个月了，并叮嘱妈妈要更加严格的训导，不然连妈妈一起惩罚。

        屋子里的姑娘以后都是可以赚钱的金碗，不到万不得已琴妈妈舍不得动，但这些妈妈若是不严格让姑娘们做错了事，琴妈妈却有千万种法子让他们痛不欲生。

        所以看守月娘的妈妈比年前更加卖力的训导月娘，为了出效果还偷偷给月娘的药浴加了量，每天早晚泡足两个时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流过，梅花落了桃花开，转眼就到了三月，也迎来了妈妈们口中“三月三轩辕生”的上巳节。

        据说上巳节”处于冬春交换，此时阴气还没有完全褪去，人就很容易患病，于是便有了这个去水边沐浴，祛除病痛和灾祸，祈求福祉降临的节日。于普通人家又叫三月三“春浴节”，他们会在这一天准备烧好的热水，并辅以些许强身健体的草药，给全家沐浴，结束后一起祈福。

        这个节日对于贵族官宦、文人雅士们来说，除了要祓禊之外，还顺带着是个临水宴饮的日子，知北上学时学到的“文人骚客曲水流觞”便是“上巳节”另一项重要习俗。有流水有美酒，于是顺带着就有了献艺。故三月初三也是琴乐坊献艺争夺花魁的大日子。

        前院所有的姑娘都会铆足劲的献歌献舞，最后根据客人投掷的花束来看，得到最多花束的便是今年的花魁，做了花魁，意味着姑娘在前院有单独的屋子，份银也会增多。

        因着花魁的名声接客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客人都有，如果不小心接了个大户公子愿意给自己赎身，说不定可以混个大户人家的姨娘做着，再不济也能从琴乐坊赎出去，找块干净的地方死了埋了，也好过接客到老病而死最后被扔在乱葬岗。

        三月三这天刚过丑时，知北便被妈妈拉起来泡药浴，接着不停的梳洗打扮，练习琴艺礼仪，还要叮嘱她下午的细节安排，今天的主角们是前院的姑娘，但妈妈说杨太守也会乔装到来，所以知北也会垂帘列席，等到酒至半酣气氛热烈时，她要去给杨太守斟酒，之后杨太守会根据月娘的表现，给出姑娘送入府的时间。

        前四年的花魁都是琴生姑娘，今年又新入了一批年轻的姑娘，花魁究竟是琴生还是易新主都未可知，新入姑娘们的□□初夜也会穿插着拍卖，是否有人能高过四年前琴生的叫价，都是今天的重头戏。

        未时刚过，前院便热闹了起来，上午在家陪着妻儿，祈完福的官客已经陆陆续续的到来，按照事先安排的位置被伙计一一引入座位，每个座位都有一只或红或紫的花束，不到半个时辰人已坐满，二楼的贵宾也已经落座，花魁献艺便正式开始。

        月娘的座位在西北的角落，面前有纱帘遮挡，申时被妈妈引入座时，楼下的姑娘已经开始在卖力的献艺，看着这些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知北又想起了红袖，那个会弹琵琶的姑娘此时是否已经饮了孟婆汤，忘记了世的苦痛。

        楼下楼上的这些姑娘也不过是另一个个红袖罢了，如同知北自己一样，是这笼中雀在这里待价而沽，只等寻着良辰吉日送入客人的帐内，了却一生。

        戌时刚过，身边的婆子便缓步来到知北身边。

        “月娘，该去给杨大人斟酒了。”

        “好。”知北轻声答好然后起身，迈着这一年来一直练习的步子往杨太守那桌走去，近来天气乍暖还寒，但今日在楼上妈妈却只给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面容是贴合她眼型的桃花妆，在距离酒桌还有不到十米的位置，知北抬眼便看见一个满身横肉面容油腻的中年男人盯着她看，想来这个人就是杨太守了。

        琴妈妈顺着杨太守的眼瞧去，看知北过来了，便起身迎了两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

        “来，月娘，这是掌管渭城的杨太守，快来见过，“琴妈妈拉了拉知北。

        ”快给大人斟杯酒，”知北结果琴妈妈递来的酒壶，走到杨太守的身边，慢慢的给他面前的杯子斟满酒，然后端起酒杯双手递给他，杨力笑着看着她，单手伸来拂过知北的手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酒，赏，琴妈妈把我带来的那个鎏金镯子拿给月娘。”喝了酒的杨力仰靠着椅背，眼睛一直在知北的身上打量，这身段和模样真是越看越满意，于是声音也是掩不住的油腻轻佻，眼前这个小丫头比楼下那些庸脂俗粉顺眼多了。

        “哎哟，月娘，快来谢谢杨爷的赏赐。”琴妈妈看着杨力的表情，又听见杨力的打赏便知，他对这月娘很满意，忙拉着月娘上前领赏。

        “月娘谢谢太守赏赐。”知北跟着琴妈妈身边弯腰行礼。

        “来，月娘，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带。”杨力眼神钉在月娘的身上，招了招手，又接着伸手拿过鎏金镯。

        还不等知北有片刻的犹豫，她的手就被琴妈妈拉着伸到了杨力的面前。

        杨力拉着月娘的手腕瞧了又瞧摸了又摸，这手腕如月似雪纤细好看，真是百分百的满意。慢慢的一边摸着一边给月娘带好镯子后，杨力不舍的松开了手对她说。

        “下去吧，镯子好好收着，不要被别人看了去。”这第一句是对月娘说，第二句便是对琴妈妈说了。

        琴妈妈转身招了婆子带月娘下去，又马上转过身来。

        “大人，这月娘可满意？”琴妈妈满脸堆着笑坐到杨力的身边，拿起酒壶斟起了酒问道。

        “满意，十分的满意，果然这偌大的渭州城里，还是琴妈妈最懂我。”杨力满脸横肉挤到一起，□□着拉长声音说道。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那大人今年觉得几时送去好啊？”琴妈妈也附和的笑着，接着问道。

        “那便四月初八吧。”杨力斜着眼看着琴妈妈回道。

        “呦，杨大人，看来您是真满意月娘，这可比往年早了快一个月啊。”琴妈妈听见日期很是开心，这一年的花销总算有了回头钱了。

        “那可不，这段时间可得给我好生养着，不能出任何岔子，不然到时见不到人，我可要带人平了你这琴乐坊。”杨力手里把玩着酒杯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

        “爷，琴妈妈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呐，您就擎等着好吧，四月初八保准把人完好无缺的送到您府上。”琴妈妈一边给杨力斟酒一边保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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