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边州

时间如同奔涌的洪流，摧枯拉朽般的把一切都改变的面目全非，徒留夜半月起后的几声唏嘘。

        数百里之外的边州城内，一名从青州方向过来的信使，匆匆翻身下马进入营帐。

        “生了吗？”怀甫先生见到来人，连忙起身，尊称都未加就问着奔行数日的信使。

        “回先生，太子妃生了，是位健康的小皇孙。”信使进门抱拳给怀甫先生行着礼，回道。

        “哎，生了就好，生了就好，这下白家和风儿算是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了。”怀甫闻言，嘴里说着话，身子跟着沉到椅子里卸了力，面容有喜悦，也有担忧。

        景春瞧着怀甫先生的脸色，对着信使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去歇着了。

        “先生，太子妃有孕后就一直在青州养胎，现在有了皇孙，若有朝一日太子入盛都出事，那白家无所顾忌，拥皇孙而立该如何？”景春看着怀甫先生，心中也不安道，两载时间过去，景春已经成了成风最得力的副将。

        “风儿是白丞自己选的夫婿，她不至于让自己小小的孩子，早早就没有了爹。何况风儿也有自己的考量，盛都那边后面如何收场，就看当今圣上如何处置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了，以如今风儿的气势，恐怕留给老皇帝的时间也不多了。”怀甫先生眼光幽深，景春的担忧何尝不是他的担忧，只能故作轻松地沉吟道。

        时间匆匆的就过去了，当年临城事变成了一把火星，在故作平静的大楚和蠢蠢欲动的西疆中点起了一把火，也同时给沉寂了十年的那场叛乱点了一把火。

        那年怀甫先生只知道，最后孤鸿和华夫人用了些手段把成风彻底唤了回来，醒来之后，人去了清源山下的成平坟头，不吃不喝的呆了两天。

        从那以后成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战法变换多变，手段愈加狠厉，以前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开始主动接触，包括娶了白丞，如今他的心思捉摸不定，更加无人可猜。

        十多年前怀甫先生刚刚找到成风的时候，那会儿还一直担心，渭城那两年的磋磨，会早早地让成风死了心，后来多年的教导，又总是忧心成平的温润会让成风失了斗气。

        可兜兜转转经过了这些年，看着成风自己手起刀落，又快又狠地把自己磨砺成了怀甫先生过往教导过的弟子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携着江孤鸿平西州，拉拢北疆的白家，到如今剑指盛都。

        短短两年时间，先是赵毅不顾盛都质疑与阻拦，迅速带着江孤鸿与一众边州残部，联合秦州的兵马从南进击边州，对面风岳见状，带着兵马从北面支援，蛮人还没有来得及联合成势，便被搅乱了阵脚，其中北鼠与东羊两部首当其冲，战马扫过，族人被砍了一半。

        后有一年多前，缓过劲来来的盛都，秦王的人马欲故技重施，派出大队的人马越过洪州，打着剿灭叛党的旗子进攻边州，谁知同时蛮人反扑，本来的三路人马齐聚边城，最后成了秦王的盛都士兵迎面撞上了蛮人。

        等盛都的少爷兵从战乱中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断了退路，战马嘶吼，酣战数日，最后一把大火，边城数十万白骨燃烧成一股怨气，把秦王的兵马连同蛮人的精锐都烧成了一把灰。

        此后赵毅回防秦州，风岳同时回防丰城，只留下江孤鸿驻守边州，数千逃离故土的边州百姓得了消息，有些胆子大的，从内陆各处返回故土，十年后再回乡土，拾旧骨忌亡魂，梦里日夜思念的亲人总算有了归处。

        如今快一年过去，原本风啸鬼泣，连蛮人也骇止的边州，渐渐地也显露出人气来，一点点的恢复着往日的情景。

        与此同时，成风背靠着岐州，有了高湛的支持，带着大队人马往东拿下角州，又趁着边州战乱，蛮人与秦王接连兵败，迅速拿下不争气的洪州，动荡的西宁，随后直逼渭城和刑州，迫使盛都外筑起层层防线。

        当盛都向北疆求援的书信，一路上还没有到定北王府的时候，北疆的一纸婚书先到了岐州，那便是白家这代的嫡长女，传闻中的凤女白丞与前太子遗孤李展的婚书。

        北疆的婚书不止代表着联姻，也代表着北疆对十年前叛乱的态度，西州有冤情，这把无名之火十年前可以烧到西州，同样也会有一天烧到北疆，他们要表明态度，虽然这态度迟了十多年之久。

        一时之间，大楚内部逐渐分崩离析，虽然冤案未曾昭雪，但舆情已经在百姓中变了风向，据说定北王手里握着已故太子蒙冤枉死的证据，只等李展与白丞的大婚便呈递盛都。

        可盛都召见的圣旨送到成风营帐的时候，成风正在试着婚服，只回了一句“除了皇位，其余都不谈。

        最后无计可施的盛都，破天荒的出了一道册封李展为太子的旨意，越过秦王与齐王立了前太子遗孤，轻飘飘的一道旨意，在李展的眼里同样轻飘飘的不值一提，仍旧收整着自己的人马，准备继续进攻渭城与刑州。

        想想一路走来的过往，怀甫先生自己猛然也有些瞬间，不知道自己指的这条路是对是错，可走到了这步，也容不得多想，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成风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偏安一隅苦苦，想收复边州的孩子，也不再寄希望于盛都，不再想着为父亲祖父翻案，如今他一心想要自己一点点的夺回大楚。

        何况他本生来为王，不服的、阻拦的都打下来，欠他的都一一讨回，沉冤昭雪？他似乎已经不需要了，如今封太子不过是给盛都留有一线余地，再多的他已经做不到了。

        后有史书有云，临城事变为界，至此大楚六分，一分为江，一分为白，其余四分皆是李，百年大楚进入了政权动荡，蛮夷虎伺内外交变的三年。

        “景春，成风还在西宁吗？”怀甫先生回过神来，接过景春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后，缓了缓神问道。

        “太子前日还在西宁，今日会动身回趟边州，西宁那边留了景夏和景冬带着人守着，现在想来人已经在路上了。”景春回道。

        “如今当初培养的一众孩子，现在都已独挡一面了，兵易寻将难觅，有这两个孩子守着倒也出不了什么问题。”怀甫说道。

        “北鼠和东羊的残部，接连被孤鸿逼着，现在已经进入了沙鼠和青回的地界，孤鸿还一心想继续西进，如今粮草已经不是掐脖子的问题，只是越往西地势不熟悉，西北的犬戎十年前还和五部有些许的联系，这几年又与大楚交好，借着河道与山峦之势避战不出，若是半路使坏，孤鸿进攻便会腹背受敌，这次风儿回来也好，正好和孤鸿商量一下后面的对策。”怀甫自言自语道。

        “文帝时期，白家追着蛮人，从现在的秦州一直追到现在的边州外，这才有了边州的数十年繁荣，江公子想把蛮人彻底扼制住倒也不是空谈，只是还需从长计议。”景春在一旁候着，闻言思忖到。

        “文帝那会大楚上下一心，忠臣良将辈出，非今日可比，如今瞧着，秦王好好的在盛都呆着，齐王也在宁州好好的躺着，其实暗地里都在招兵买马，这个时候，孤鸿与风儿是一体的，若是两头都交战，兵马粮草个个都要考虑，不那么容易的。”怀甫先生放下茶盏轻声地说道。

        “先生明鉴。”景春回道。

        “对了，那孩子名字是？”怀甫先生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景霜知道他说的是北疆刚刚出生的成风的孩子。

        “皇孙名唤长平，是公子一开始就取好的，说是不论男女都叫这个名字。”成风对外虽然仍是盛都亲封的太子，但对内他们还是习惯叫他公子，这是成风默认的要求。

        “长平好啊，取得好。”怀甫先生难得的舒展了眉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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