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舒长意被这么一问，多少有些心虚：“怎……怎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就是觉得看上去感觉像成功人士，长得年轻了点，没啥。”纪浏神神秘秘地凑到舒长意耳边开口，“你该不会是什么小少爷没告诉我吧？”

        男孩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别猜了。”

        他抬起头，发现刚走出教室的邹遂在朝他招手。今天的邹遂穿着深棕色的西装外套，领带也系得很整齐，散下来的头发稍稍有些遮住了他的脸。

        “长意。”邹遂走到他面前，“你留级了，对吗？”

        舒长意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正惊讶于邹遂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后来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学生证落在了座位上，证件上面最底部写了他的入学年份。

        他想，邹遂应该对他很失望吧。自己这么照顾的小孩居然只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可以帮你找个家教。”邹遂大概是注意到了对方表情的变换——那张仿佛在等什么恶语降落在自己头上的脸，“老师应该能针对你的问题，寻找突破口。”

        舒长意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跳动，他愣愣地望向邹遂的眼睛：“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邹遂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我没钱的……叔叔不用管我……”

        “怎么这么傻，我说了不能放着你不管了。”邹遂顺了顺舒长意的刘海，“我帮你请，当然是我给钱。我让他每周末到你家那边。”

        “不行。”舒长意连忙开口。

        他想到他的父亲，想到那间没有温度的房子，即使灯火通明却阴暗压抑的地方，怎么能让别人去那里。

        邹遂愣了一下：“家里不方便吗？那让你到老师家里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的，我可以去。真的很谢谢叔叔……”

        邹遂一边摸舒长意的头发，一边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孩的一个喷嚏打断。

        今天早上下过雨，天气有点冷，舒长意还穿着短袖短裤的校服在外面走，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前天晚上特地把外套放在床边，结果还是忘了捎上。

        “感冒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拿点药？”

        舒长意就像是对医院两个字过敏：“不用去医院的，我自己有感冒药，吃点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医院，害怕医生检查，发现他身上的伤。

        “好不了的话，记得要去看病。”

        邹遂最后交代了这一句，便说自己接下来有工作，匆匆和舒长意道别。

        男孩抬头望向对方的背影，竟莫名有些哽咽。

        舒长意还没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纪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他旁边问：“舒长意，你看到陶老师了吗？他说他今天来的。”

        还没等舒长意回答，旁边的女生就插话道：“别理他，疯了似的，看到人就问陶老师，不知道的还以为陶老师才是他爹呢。”

        “你他妈的，不懂别乱说。”纪浏一脸不满地喷了回去。

        舒长意和纪浏做同桌就知道，纪浏特别喜欢陶老师，每次老师来上课之前的那个课间，睡了一早上的纪浏突然就不睡了，坐直腰板一心预习，上课积极举手发言，舒长意看了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被魂穿了。

        “哎，看来是错过了。”

        纪浏显然有些失落，趴在走廊栏杆边微微叹了口气。

        ……

        邹遂给舒长意发了家教的地址，周末的时候他赶过去，不小心早到了半个小时，老师有些惊讶，但还是夸他好学。

        听邹遂说老师是国内top2大学的师范在读生，帮他补理科。其实舒长意的底子还过得去，记性很好，基础的公式都能记下来，就是运用很不灵活。

        上完一节课之后，舒长意从老师家里走出来，就看到了邹遂发给他的消息，问他学得怎么样。他回复说，学到了很多。

        这句是实话，老师教了他很多没见过并且很方便快速的解题方法，用老师说的话，就是套路。他跟着练了一节课，觉得有很大收获。

        舒长意走路回家，吃过饭挨过打之后躲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看之前学校老师发给他的例题，他尝试了一下，发现都可以用家教老师给的方法做出来，只要记住套路就可以直接写出步骤。

        他特地用这种方法将习题册里的例题都算一遍，直到他能够把这套方法练得很熟悉。但很快他发现了自己另外一个不足，就是计算出错率非常高。

        男孩默默记下这个问题，打算下次去向老师请教。

        一直到太阳落山，舒长意才停下笔，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他的感冒还没好，今天一直是边打喷嚏边做题，忍住不让沉重的眼皮砸下来，学习效果多少有些欠佳。

        他在床上闭上眼睛，尽管在这个时间点进入睡眠有些一反常态，但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舒长意感冒咳嗽是经常有的事，他很少去看病，感冒了就多喝水多休息，咳嗽了就忌口，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好了起来。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舒长意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睁开眼就看到墙上那副邹遂画给他的肖像画。

        他做了一个梦，但梦里很模糊，也不太记得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起来似乎是关于母亲。

        舒长意试过偷偷去找母亲，可是等他去到那个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地址时，他发现母亲已经组建了新家庭。

        他不想因为父亲的事，让母亲惹上麻烦。他看见母亲和新的配偶，带着孩子在前院里做游戏，嬉笑声闯进耳朵，于是他停留片刻便转身离开。

        男孩还记得，这件事被父亲发现之后，他被打得浑身是伤。

        舒长意拿起手机，点开他和邹遂的聊天记录。今天他第一次上课，邹遂问了他很多问题，问他适不适应，老师讲得好不好，有没有用，他一一回答。

        男孩想了一下，在输入框打了一行字：【叔叔，我能经常来找你吗？】

        发送。

        很快他收到回复：【随时可以来。】

        舒长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还没有黑，夕阳的橙泼得到处都是。

        【那，叔叔，我现在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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