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玖〉长诀

“少族长白沢与人类私通，为盗取我族灵草，合谋杀害族长大人，实乃族中败类，罪不容诛！”

        “今日，我白贺便在此替各位长老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白贺带领的族人叫好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脑中一阵晕眩，从肩胛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却又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他勉力支撑着没有倒下。

        负伤后，为了摆脱白贺的追兵，他强撑着御剑飞至几百里外的西琅国境，才体力不支停了下来。

        奈何最终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视野里依旧是一片黑暗，辨认出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他知道白贺正在朝他走过来。

        “「无念」化成的锁链，虽比不上真正的无相仙锁，制住现在的你却足矣。师父当初赐你「涣雪」，将毕生所学剑术倾囊相授，却只给了我这条烂鞭子…他老人家若是还活着，看到如今景象，怕也是唏嘘不已。”

        中了离魂散的人会渐渐失去五感，四肢麻木，而他持剑的手又受了伤，已然是强弩之末。

        白贺慢悠悠地朝他蹲下来，嘴角噙着笑，眼中却只有深不见底的森寒。

        “人证物证皆在，你众叛亲离，百口莫辩。师兄啊师兄，你两袖清风如何？受尽族人爱戴又如何？你回头看看，现在还有谁会站在你这边？”

        “是我赢了，白沢。”

        他顿了顿，朗声道：“师兄，如今世道不容我们，族人一退再退，屈居白沢山内惶惶不可终日。你向来天赋异禀，若愿为族中大义驱逐人类，带领族人夺回领土，重铸我族往日荣光，我自当追随你。你既不愿，那我便替你，换一换这人间。”

        “众将听令！起阵！”

        霎时间，四方剑阵暴起，万刃归一，汇聚于天穹顶端，煞气汹涌。

        “杀！！”

        漫天剑影如雨丝般疾速下坠，朝他攻去。

        他化形挣断锁链，顷刻间身上被剑气切割出无数道血口，喷涌出一股一股的红血。

        上一秒，耳边还是剑阵掀起的呼啸的风声，下一秒他却觉得周围静的出奇。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仿佛时间都放慢了。每一刻，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黑暗中无孔不入的杀意在步步逼近，而自己却根本无力抵挡。

        他叹了口气，责怪自己的无能。

        想起远方的心爱之人，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而他心里却只余酸涩，大抵此时，她还睡得正酣。

        “抱歉。”

        “可能没办法……再陪你去岭南摘荔枝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法术将纸折的小鸟送了出去，载着灵草磨成的粉包。

        夜半很静，静到没有一丝声音，连风声也没有。他覆雪而眠，血都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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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啊。”她裹着一件藕色的绒袄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漆云，莫名感觉心里闷闷的，夜风吹来，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自那日后，她只见过他寥寥几次。

        他不再问，她也避而不谈，不久二人便恢复了往日里的相处模式，仿佛一切坏事都没有发生。

        “这茶温了又温，怕是不好喝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去将冷了的茶倒掉，泡上这年新采的碧螺春。

        适逢年节，又是她的生辰，往年今时今日，他该陪她溜去溪边放河灯的，今年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他仍是没有回来。啊，那呆子酒量感人，不会是被揽客的一碗酒灌下去绑到青楼去了吧。想到这里，她泄愤似的揉了揉凸起的小腹，自言自语道：“小团子，你说，你那便宜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一颗水珠落入深潭，只在表面掀起一丝涟漪，然后就融于那片无尽的死寂。

        她终是没有等到他，只等来了他寄来的一包药粉，药很苦，但为了腹中的小狐狸，她还是吃了。

        他走后第三日，天将明时，族中二弟子白贺讨伐归来，带回了一枚沾血的玉佩。她认出了自己粗糙的雕工。那是她幼时犯了错不想受罚，削了几根树枝练手就挑了块好玉“将功赎罪”刻给他的，不同的是，梨花树下多了两个小字，她怔愣地望着上面篆刻的“无忧”二字，良久，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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