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来，我就娶你
萧若微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站到整个人都僵直。
“这个给你。”
一个汤婆子出现在眼前，萧若微僵着脑袋抬头，眉宇柔和的小公子——周述怀。
“皇帝舅舅早就走了。”
“啊？”萧若微一步未挪，她没见着父皇出来。
“阿恒和皇帝舅舅从西门走了。阿恒嚷着要去御花园。”
“哦”原来他们已经走了。人都走了，萧若微没了再等的意义，想走，可她迈不开腿。
使劲，纹丝不动，再使劲，还是纹丝不动，她的腿已经失去知觉。
“来，我背你。”
周述怀纡尊降贵蹲下，可萧若微不敢动。
太傅与宁荣公主之子，怎么会来搭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他不会是想捉弄我吧？
“放心，他们都走了。没人会看见。”
既然他执意，那我就相信一次。萧若微趴上去。
“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妹妹吧。若微妹妹，你这腿回去得让丫鬟替你好生揉揉，可千万别长了冻疮。若是长了冻疮，又疼又痒，可难受了。”周述怀一边说，一边替她揉腿。
“嗯。”萧若微小心翼翼，心里冒着甜意。
从那天起，他们的情谊救开始了。青梅竹马，情愫渐生。
在外人面前，他们只是逢年过节走动的关系，只有他们知道，彼此是多么重要。
萧若微知道周述怀的父母不喜她，但她不怕，因为毕竟连她的亲生父母都讨厌她呢。她相信他，也有十足的耐心去等待，等待他可以独当一面，开口求娶她。
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噩耗就抢先来了。
下旨的那天，也是个大雪天，周述怀在大殿外跪了一天一夜。
那是他长这么大干的最疯狂的事。
“皇帝舅舅，若微妹妹年幼，岂能一人去北狄？”
“述怀，你不懂，舅舅不怪你。你快回去。”皇帝强压怒气，“太傅！还不把他给朕拉走！”
单薄的少年在鹅毛大雪中跪了一天一夜，已是强弩之末，轻而易举就被父亲拉走。回到家，周述怀便病倒，高烧不退，昏睡数日。
待他重新恢复意识，和亲的马车已经走出朝都。
“若微妹妹！若微妹妹！”
萧若微打开车窗，他竟然追来了！
“述怀哥哥！”萧若微眼泪婆娑。
“若微妹妹，别哭。这个给你。”周述怀追在马车后面，递给萧若微一个镯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等你回来，我便娶你！”
这个承诺，萧若微记了许久，周述怀送她的镯子，她也一直戴着，从未取下。
她与周述怀相识相知相交六年，两人早已心意相通。这么多年，萧若微一直在等，等周述怀捅破那层窗户纸，等他们可以昭告天下的那一天。
今天她终于等到了！
可她却要走了。
他们的相爱在见不得光处，她深爱他在无人知晓处。
“公主，臣女有个一问题想问公主？”大殿上，康与晴突然提问，把萧若微从多年前拉回到现在，“可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若微定定地看着她，不说可，也不说不可。
“臣女提的问题怕是会惹公主不快。可此事关系大徵稳定，臣女实在是不得不问。若有冒犯还请公主见谅。”说着，康与晴双膝跪下，额头触地，来了个先发制人。
“噢？既是关系大徵，那便是最要紧的事。康小姐但问无妨。”你都这样做了，那我便看看你到底要问什么。
“公主这么说，臣女便放心了。”康与晴跪着，人畜无害道：“臣女想问公主在北狄有无子嗣？”
晴空一声响！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萧若微，各人眼光各异，没一个友善。
萧若微的淡然顿时僵在脸，“没有。”她哑然道。
“没有？当真？可我怎么听说，大军攻入北狄王庭时，公主都还在昆邪王帐中。并且昆邪王极宠爱公主，每晚都与公主在一处。公主嫁给昆邪王五年，虽说昆邪王老了些，但也不至于”
字字诛心，字字凌/辱。
“公主，若有子嗣，还请据实以告。此子是祸害，切不可妇人之仁。”一名武将上前。
萧若微抿了抿唇，依旧是那两个字，“没有。”
萧若微回答的越果断，大臣们越怀疑。
他们想的是：昆邪王去世，萧若微自始至终神情冷淡，无半点悲戚。一个女人，自己朝夕相处三年的丈夫死了，做妻子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正常。
会不会是萧若微在北狄有了儿子，心已生异，趁昆邪王病逝归国，实际是为自己儿子谋划，好在日后来个里应外合！
想到这儿，大殿群臣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还请公主不要隐瞒！”
“公主自小在大徵长大，吃的是大徵的米，喝的是大徵的水，受的是大徵百姓的供养。还请公主切莫忘了自己是谁！”
“皇上，臣请求彻查公主有无子嗣一事！”
“皇上，臣请求彻查公主有无子嗣一事！”
“皇上，臣附议！”
“皇上，臣也附议！”
文臣武将一个个言之凿凿，仿佛北狄三年，他们都陪在萧若微身边。
“够了！”萧启恒狠拍桌子，站起来，“你们想干嘛！陈纪，你这么有主意，要不然你来坐朕的位置！”
“臣、臣不敢。”先头那位冒头的将军缩了回去。
“不敢？不敢就好！”萧启恒转动拇指扳指，眼神阴狠。
台下的人，他都记住了。
“皇姐与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朕与皇姐不分彼此，朕的就是皇姐的。至于你们说的子嗣，皇姐说没有便是没有。退一万步讲，即使皇姐有子嗣，那也是大徵名正言顺的皇子，是朕的亲外甥。”
“皇上慎言！自古以来，哪有公主的孩子被称为皇子的？”萧启恒的一番话，让讲究血统出身的贵族坐不住了。
“公主的孩子视为皇子，的确于理不合。”老学究们也站了起来。
“怎么不可以？哪里不合理？”萧启恒一点不退。
“皇上，你今日为何？”
平日萧启恒也有强硬的时候，但皆进退有度，绝不会像今日这般损世家贵族与老臣们的面子。
“莫不是让人给带坏了？”几个老臣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萧若微。他们很不喜欢萧若微，因为她总是让萧启恒不听话。
让贵妇服侍萧若微梳洗是，让萧启恒在大殿上与他们对驳也是。
这不，几个老臣不过说了几句小话。萧启恒又立马蹭地站起来，指名点姓道：“武安王你此话何意！”
“皇上！”武安王气得胡子飞起。
“阿恒。”萧若微站起来，拉住萧启恒，恭敬地朝对面行个礼，“若微回来数日，还未上门拜访，还请武安王恕罪。”
“哼。”武安王负手背身，不受她的礼。
对于武安王的臭脸，萧若微丝面色如常，她早已习惯。
萧若微看向台下文武百官，“本宫可以向在场的诸位保证，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假，此生不得善终。”
“臣相信公主。”萧若微刚说完，周述怀就站出来支持她。
“臣也相信公主。”几个年轻官员也站出来，他们师从太傅。
“武安王若您还是不信，尽可去查。”萧若微有了底气。
“不用，臣相信公主。”
武安王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公主对他以礼相待，面对质疑也给了承诺，他要是再连声否决，那便是胡搅蛮缠了。
所以就算他还是不服气，还是回了句，相信。
风波过后，宴会继续。
萧若微早上起得早，这会儿听着歌舞，有些乏，眼皮沉沉，端坐着发呆。她还不能全身心发呆，时不时还得微笑一下，假笑营业。
一个接一个，萧若微数着时间，好不容易到最后一支舞了，她长吁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周述怀见了，莞尔。她啊，还是那副老样子。
两人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最后一支舞毕，萧若微忍着性子，脸都笑僵了，终于可以走了。
萧若微正要站起来，此时门口传来。
“北狄使者到！”
“滚！都给朕滚！”
又一批大臣被萧启恒赶出来。
“马公公，皇上这几日都这样？”萧若微站在殿外，听着里面惊涛骇浪。
“是。”马喜垂头，声音沮丧。
“好，我知道了。”萧若微抬脚朝太极殿走去。
“公主——”马喜叫住她，“还请多多宽慰皇上。”
“嗯。”萧若微一如既往沉稳。
即便雨幕沉沉，她也看不清前路。
雨已经连绵下了十几天，天空阴沉，乌云像铁块直坠下来，仿佛即将天塌。
萧若微走到门口，殿内一片寂静，空荡荡的大殿，只有风在呼啸。
饕餮盛宴，人声鼎沸，都是虚无。
不用找，萧若微径直走到檀木方桌前。萧启恒还是和幼时一样，难过了就躲在桌下，蜡烛被风吹动，在地面投射出他的影子。
萧启恒就像蜡烛上跳动的小火苗，狂风肆虐，随时会灭。
火焰在颤抖，他也在颤抖。
等了有一刻，听见桌下传出抽噎声，萧若微才蹲下，她一靠近，火苗就稳了。
“阿恒。”她唤他，他没有反应。
“阿恒。”萧若微蹲下，把手轻轻放在萧启恒头上，一下一下轻抚。
“阿姐。”最终他还是抵不住温暖，抬头，萧启恒望着萧若微，睫毛上泪珠摇摇欲坠，“阿姐”
萧启恒扑进萧若微怀里，一如往昔那个小小少年。
“阿姐，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阿恒，别怕”
萧若微安慰的话还没说话，少年又立刻变得凶狠，“宁愿死也不接旨，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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