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喜
“你们干什么!”杨义一路赶车,听见车里有动静,回头看她们,一看,三个人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赶紧飞扑,“你们不要命啦!”可惜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三人滚下山坡。
“啊——”一路滚下去,都是春桃的尖叫,直到停下,她还在啊,待发现自己只有些许擦伤才停下,“啊——哦。”
萧若微看着她,不由发笑,“啊完了?”
“完、完了。”
“完了就起来。”
“公主,你的手!”春桃借力萧若微,去拉她,忽然发现她受伤了,血顺着手指滴落,“疼么?”
“疼。”萧若微护着春桃夏竹,半个手掌都擦破。
“那公主为什么不不像我一样叫出来?”
“你不都替我啊完了么?快起来,看看怎么样出去!”
萧若微绕来绕去,不知该怎么走。放眼望去全都是树,高耸入云。
她抬头往上看,硬爬上去?不可能,太陡了。她又试着靠树叶的茂密来辨别方向,也不行,这儿树太多了,肉眼根本无法辨别哪边茂密,哪边稀疏。
就在她束手无策时,夏竹冲她招手,“公主!我知道该走哪边了!”
萧若微走过去,地上插着一根木棍,旁边摆着两块石头,“这是”
“公主,这两个就是东和西。”夏竹指着前后两个石头说道。
“为什么?”
“公主请看。前面的石头是木棍一刻钟前影子顶端的位置,后面的石头是一刻钟后影子顶端的位置。太阳东升西落,影子由西往东移动,所以第一个点是西,第二个点是东,接着南北方向也可知。”
“夏竹,你真聪明!”
“没有。”突然被夸,夏竹羞赧,不自觉低下头,“这都是奴婢父亲教奴婢的。”
“他教给了你。你能用,就是你聪明!”
萧若微的赞许敞亮大方,夏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直愣愣的,尴尬的,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嗯”
从小到大,夏竹有过的夸奖就是懂事听话,从没人夸过她除顺从以外的优点。陡然间,红了眼眶。
“有沙。”她偏过头。
“给。”萧若微递给她手帕,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把时间留给她。
“谢公主。”过了会儿,夏竹整理好情绪,还回手帕,“走吧,公主。”
南阳王府在北边,夏竹带着萧若微春桃过草丛,趟激流,攀树藤,一身狼狈,一路向北。
“公主,我们要上这个坡。”
过去一个时辰,她们还未脱困。
“好!春桃先上。”
“不!”春桃后退。
“春桃不怕!我和夏竹扶着你。”
“不行,奴婢不能踩公主。”
“我是公主,我命令你!”
“不、不”
眼看乌云聚集,太阳被掩盖,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
萧若微急了,把春桃一把拉到坡下,“你看看,凭你自己,你能不能上去!”
斜坡比春桃高出半个头。
“你再拖,我和夏竹真的就要跟你死在这儿了!”
“我”
“快上!”
萧若微架着她就往上推。被架上了,春桃没法,只能手脚并用努力往上爬。杂草锋利,她攀不住,还满手伤。
起初她不愿踩萧若微和夏竹,只脚尖轻轻点在她们肩上。过了五分钟,她还没有爬上去,精疲力尽,脸色苍白。
在又一次脱力后,她结结实实踩住她们。两人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流下。
“不行,我不能再耽误时间,我一定要快点爬上去。”最后,春桃抛开所有,一鼓作气,拽住杂草,脚一蹬,攀上去。
上去,还没站稳,她就回头,朝下伸出手,“来!”
下意识的,萧若微抓起夏竹的手与春桃交握,自己则埋头做踩脚石。
夏竹也上去了,只剩萧若微。
“公主!”春桃、夏竹一左一右伸出血淋淋的手掌,萧若微看见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握上去,借着她俩的劲,翻越斜坡。
“呼——呼——”太累了,三人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粗粗喘气。
滴——下雨了,雨点砸在额头。
不能休息。三人对视一眼,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
“春桃,走中间。”萧若微把春桃像提小鸡仔似的提溜过来。
翻山越岭,还在水里泡过,春桃旧疾复发,膝盖肿得老大。刚才萧若微、夏竹托她的时,手一摸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而且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抛下她。所以这一次春桃不再推辞,大大方方走到她俩中间,任她们搀着她。
“好累啊!公主要不你背我吧?”
三人,萧若微最高。
“想得美!我还想你俩背我呢!”
“不不不!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一听要背,夏竹双腿发软。
“哈哈哈哈!”
平日沉闷的夏竹也说俏皮话了,萧若微、春桃不约而同笑起来。
“哈哈哈——”萧若微、春桃笑了,夏竹被感染,一同大笑。
又往前走了半个时辰。
“嗯?”没见着印象中官道,夏竹不安,“怎么回事?”她赶紧沿着周遭重新看一遍。
“怎么了?”萧若微见她满脸抱歉。
“公主,我走错路了。从那条路上去才是最近的,咱们这条还要在翻一道坡。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你能找对方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雨越下越大,山间气温骤降,再走不出去,天一黑,她们就危险了。
春桃强弩之末,不能再走,自己辨不来路。所以萧若微让夏竹先走,她出去了,再带人回来找她和夏竹、
“公主放心,奴婢就算是死,也一定将人带来。”
“去吧。”萧若微擦去她额上雨滴,拍拍她的肩。
别了萧若微,夏竹一头冲进雨里,埋头死命奔跑,就算双腿无力,整个人到达了极限,她也不停下。
手上的伤口,被雨水浸泡泛白。走上官道的最后一段路,又是一个高坡,她明知会伤上加伤,仍义无反顾。
“我一定要爬上去。”
杂草本就锋利,浸湿之后更是湿滑。夏竹咬牙握住倒挂而下的树枝,树枝刺进手掌,她勉强稳住身形,再奋力一蹬,脱离树枝,她成功攀上去,手掌血肉翻出。
“来人!来人!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绝望,无尽的绝望。一眼望去,官道空无一人。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夏竹再也坚持不住倒下。
“好像有人?”
“将军,贼人拉着公主的马车从小道走了。大将军命我们与代将军左右包抄。”下属见孙束明停下,焦急催促,“再不走,贼人就要逃了。”
“你听,后面好像有人。”孙束明仔细听着,又一声微弱的“救命”传来,“真的有人!”
他果断打马返回。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
夏竹强撑睁开眼,还没说话,孙束明唰的从马上下来,将她打横抱起,回头掷地有声道:“给大将军放信!公主找到了!”
“公主公主还在”
“我知道。”
“好”心里大石落下,夏竹合上眼,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她没见过孙束明,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她记得他的声音。公主大婚那日,大将军身边。
夏竹走后,萧若微把几近昏迷的春桃搬到树下,拍打她的脸,“别睡!春桃,别睡!”
她一遍一遍重复着,直到再也说不出话。
“公主!公主!”得了孙束明的消息,褚卫带着人沿着夏竹的足迹一路往下,找到萧若微附近。
“我这儿我在这儿”萧若微躺在树下,春桃靠在她身边,;两人被吹落的树枝树叶掩埋。
褚卫带着人找了一圈又一圈,皆一无所获。
“将军,公主莫不已经走了?要不,我们到前面看看?”有人提议道。
“别别”听见外面的人要走,萧若微焦急不安,用尽全身的力气,拽动压在身上的树枝。
哗、哗
她用尽了力气,可依旧轻微。
垂眼看着身前沉睡的春桃,萧若微很对不起,若不是她把她挪到树下,她就不会被暴风骤雨吹断的枝丫掩埋。
“代先生带一队人往下。朱睿带一队人往上。”
“是!”唰唰脚步声远去。
“走、了?!”
萧若微不敢相信,竭力抬起头,眼睛朝人们脚步声远去方向望去,目之所及绿色、绿色还是绿色她流下绝望的眼泪,眼泪滑进嘴里,咸咸的
走了,都走了。萧若微全身脱力,头重重撞在地上。
“剩下的人跟我在这儿继续寻找!”
她正要闭上眼睛,忽的褚卫的声音传来。
没走!还有希望!
萧若微激动得呼呼喘气,她不再折腾,静静地躺在地上。她莫名笃定:没有找到她,褚卫不会离开。
褚卫带着人把每一寸草皮都掀起来仔细查看。
萧若微听着他们靠近。
踢开碎石、踩断树枝、穿过草丛每一个声音都是如此美妙。
“咔嚓”,突然,树枝断裂的声音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响起,然后停下,有人来了。
“谁?”萧若微抬起头向前探去,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睛。
“没有抓到!”
“奴才知错,求陛下恕罪!”
萧启恒书房内,马喜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劫走萧若微的那伙人是萧启恒多年心病。萧若微出嫁后,不住在宫中,易接近,他料定那些人会来劫她,今天就是最佳时机。
所以萧启恒故意以萧若微为饵。却没想如此绝佳的机会,马喜竟然把人跟丢了。
“说说吧,为什么跟丢?”萧启恒看起来很讲道理的样子,“别担心,想说什么就说。知道了为什么,下次才好弥补。”
萧启恒长长睫毛扑哧扑哧,人畜无害。
饶是马喜跟着他多年,也险些被他骗过。
“是、是因为宣阳长公主中途跳车,那伙人弃车逃跑,所以我们才”,说到一半,马喜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改口,“奴才失言!此事与公主无关,都是奴才的错,全是奴才的错!”
“既然知道是你的错,那就去领罚吧。”萧启恒淡淡道。
“是”马喜呆若木鸡,跌坐在地,还是没能逃过。
萧启恒所说的罚可不是普通板子、鞭子,他对罚有专门的一套。
怕疼的人,炮烙后伤口抹盐,待伤口结疤后,歘——一整块掀下来再抹盐,不断重复。
怕死的人,或淹或掐或勒,让他反复濒临死亡又不死。
像马喜这种,自然也有他的去处。
朝都有一贵族,喜半残之躯,爱稚子,常有人买穷人家的孩子供他作乐,可他总觉不够滋味。
是以常常偷宫里的小太监,马喜见过那个人,在他刚入宫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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