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府军少帅程寰
马喜虽老练通达,但他其实也不过二十二三,他的干儿子们大都比他大。
他六岁进宫,自小细眉白面,阳刚不足,阴柔有余,与他刚硬、自尊心极强的性格截然相反。他本想过读书入仕,无奈家贫,被父母卖入宫中。
八岁被酒醉贵族强掳,历经艰辛后逃出。回家,父母早已不知所终,无奈重回宫中。
之后,他就不再是虽太监之身但凌云之志的刑致诚,而是司狱监总管马祥的干儿子——马喜。
他从此是个真正的太监。
而后那位贵族再来宫里讨要他,是萧启恒救下了他。从此,他成为他的眼线,他是他的主子。
萧启恒知道他的软肋。早在当年他附和梅妃将萧若微送去和亲时,他就曾将他送给那个人一晚。
他在告诉他,我可以救你,也可以送你回去。
可马喜附和梅妃实属不由己,主子要他附和,他又能如何?
又要去到那个人身边,马喜跌坐在地。
萧启恒从他身旁路过,并不在意他的悲喜。他还要去司狱监,去会会关在那里的老朋友。
司狱监最底层阴暗潮湿,没有一丝天光,老鼠比人多。萧启恒沿着直陡的石梯下去,开路的太监每走一步都有老鼠死在脚下。
一路走,一路冲洗。萧启恒从血路里走出,仿若十殿阎王。
“各位将军可还安好?”
回答他的是嘈杂、铮铮铁链声,里面关着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不要着急,一个个来。”
一簇簇烛光亮起,照亮牢里的十二个汉子,皆高个,皆瘦骨嶙峋,皆半死不活。
他们已经在朝都司狱监的最底层了,萧启恒还是不放心,把他们一个不落的穿了琵琶骨。再用拇指粗的麻绳一圈一圈缠在嘴上,把他们的脸勒得变形。
“北府军十二将,这一次谁先来?”萧启恒转动手上扳指,脸色晦暗难辨,“嗯点兵点将,点到谁”萧启恒随意点两下,“好了!就你,杨束!”
见萧启恒要问话,底下的太监直接用匕首划开麻绳,杨束脸上立马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仔细辨认,他脸上的刀伤已经数不清。
“北府军少帅程寰在哪儿?”
“呵——”杨束发出屑冷笑,“老子心里!”
“不知好歹!”萧启恒面上一冷,“来人,给我剖了他的心。”
“嗯!”匕首直插入心口,杨束闷哼一声,满口铁锈味。
“今天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了宫里。其中一个,看着与杨将军颇为相似。将军的公子若没死,活到现在怕也有十三了吧。”
“大皇子莫不是去了趟阎王殿?北府军早被你屠杀殆尽,哪里还有什么半大小子!”
“杨将军,虽说你骨肉分离十余年,但也万没有老子诅咒儿子的。要是将军想他死,说一声就是,他就在旁边。”
萧启恒话音刚落,隔壁立马传来鞭子抽打声和少年惨叫。
仅一墙之隔,少年声声啼血。
“阿爹,救我!阿爹,救我!”
听见惨叫声,杨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北府军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萧启恒很不高兴,他说的对,北府军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前年,确实抓来一个北府军将士的孩子,在萧启恒一次次围剿截杀中,终于有人漏单。
孩子很小,七八岁,不是十二将的孩子,但他可以肯定是北府军的孩子。
因为这孩子被活活抽死,都没哼一声,最后舌头断成了两截。
那日依旧抽中的是杨束,听着隔壁呼呼的鞭子声,他讥讽道:“大皇子抽风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说完他闷声笑起来,其余十一个人也笑得全身抖动。
结束后,太监拖着孩子从十二将面前经过,黑暗中,十二个汉子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能抗住鞭子一声不吭的只有北府军的孩子。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萧启恒简直要气死。
“没关系,反正他们会来救你们!朕就守株待兔。少帅没了,十二将又被朕关在这里,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和孩子。小孩儿长大了,没经验又年轻气盛,朕勾勾手指,他们就会来。相信朕,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阖家团圆。”
十二将都没说话,他们只愿家人当自己死了,不要来以身犯险。
可事实是,只要他们还在这儿,无论是死是活,总有人飞蛾扑火。
“陛下。”
萧启恒离开地牢,莫静修从黑暗里走出来。
“公主有事?”
“没有,受了点轻伤,不算太严重。”
“那你来做什么?”
“公主、公主”莫静修磕磕碰碰道,“是被世子抱回来的。”
“怎么抱的?”萧启恒用看死人的眼光盯着莫静修。
“世子搂、搂着公主,公主脸贴在大将军心口”莫静修正说着,白色粉末从头顶飘落。
她抬头,萧启恒直勾勾盯着她,手中扳指捻成粉末。
“莫静修,你失职。”
脱险回来,萧若微躺了一周。
“莫姑姑,今日辜太医来了么?春桃的腿可一日不能耽误。”
“来了,来了的!”莫静修推开门,“公主不必每日都问,奴婢记着呢。”
“姑姑,记着就好。”萧若微抬眼看去,莫静修走路怪异,问道,“姑姑的腿怎么了?”
“没事。”她佯装无事道,“就人老了,不中用,站一会儿就疼。”
“若是身体不适,姑姑就先回去吧。”
“不行!”一听萧若微让她走,莫静修赶紧反对。
她表现得太异常,萧若微看向她,眼神里全是探究。
“公主,奴婢是说不用。”莫静修赶紧找补,“等会儿,世子就来了。眼下夏竹、春桃都不在,奴才不放心这些个手生的丫头。待大将军走了,奴婢再离开。”
“也好。”萧若微想了想答。
她睡了几天,这会儿才有了些许精神,可以听褚卫报追查贼人之事。大晚上的,独自见褚卫,她害怕,有莫静修在,她也能踏实些。
等了一刻钟,褚卫还没来,莫静修都朝门口看了几次。她腿疼得厉害,恨不得立刻就躺下。
可她不能走,若是萧若微与褚卫独处一室,自己又得挨扎。
针扎一般没有伤口,就算下手狠了,有了伤口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最适合莫静修这种常在萧若微跟前行走的人。
细细的针狠狠扎进肉里,再歘的拔出,受的罪可不必挨板子轻。
怎么还不来?褚卫再不来,莫静修就要难受得骂娘了!
“叩叩叩”
门响了。
“定是世子!”莫静修赶紧开门。
“世子。”褚卫一进来,萧若微觉得整间屋子都拥挤了,“世子请坐。”趁着说话的间隙,她走过去推开窗户。
风吹淡了褚卫的气息,萧若微找回些许自在。
“世子查了几天,可有查到什么?”萧若微边说话便给褚卫倒茶,以缓解说话不看对方的无礼。
“莫姑姑,若是没什么旁的事就退下。”褚卫不想莫静修在场。
“世子,公主胆小,离不得奴婢。”
莫静修不能让他二人独处,于是搬出萧若微。果真,褚卫一听公主怕他,随即后退一步,“如此,也可以。”
倒是萧若微直接命令道:“莫姑姑,我这儿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公主,奴婢”
“退下!”
莫静修还要辩解,萧若微两字驳回。
“是”
莫静修走后,萧若微把刚才打开透气的窗户关好,她出身皇家,比一般人警惕性更高,也更知隔墙有耳。
关好门窗后,萧若微坐下,“世子,您可以说了?”
“公主,您确定劫走您的只是两个十三四的孩子?”褚卫问道。
“确定。”萧若微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两个孩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奇怪了,您说劫走您的人只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可他们却能准确地避开宫中守卫,还能清楚地知道您进出宫的时间?”
“将军的意思是宫中有奸细?”萧若微才说,又否定,“不可能!提前出宫是我临时起意,无人能提前预知。”
“若是有内应呢?若内应就在皇上身边呢?”
“你怀疑马喜?”
“嗯”褚卫点头,“马公公一直贯穿始终。并且只有他清楚知晓宫内宫外所有人动向。”
“你说的有道理。但有一点,我想不通,他没理由挟持我。我查了他的过往,阿恒把他从泥潭里救出,皇室于他有恩,他没理由害我。”
这一点,褚卫也去查了,他也没想通。最有嫌疑的是他,但最没理由的也是他,他没有动机。
而那两个孩子面生,无人见过,他查来查去,近二十年,朝都除了废后,先皇去世,北狄入侵,再无新事。
每件事都有记载,且都一切正常。
褚卫蹙眉,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跷,可他就是查不出。敌人在暗,萧若微在明,他很担心。
“世子,不必太过焦虑。”
与褚卫不同,萧若微是在担心萧启恒,他根基不稳,北狄西戎南疆将大徵团团围住,局势变幻莫测,如今朝中又有人在捣鬼。
她担心那群人其实是冲着萧启恒而来,挟持自己只不过是个障眼法。
“阿恒在宫中,那些人想要接近他没那么容易。至于马喜,我会提醒阿恒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这一次没得手,他们定还会再来。”
褚卫看着茶杯中倒影着的萧若微的脸,他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她这颗饵还在,暗处的鱼就一定会再来。
事谈完,褚卫该走了,他走到门口,看着屋内的暖光一点点消失。最后一刻,他伸出手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
“将军有什么事?”萧若微即可戒备,警惕地看着他。
“没有公主吩咐,臣不会擅自离开。”他在解释之前的事,告诉萧若微他没走,没有扔下她一个人,“臣不在勤政殿,是去了清平宫。”
清平宫?!
褚卫出乎意料的坦诚,让萧若微吃惊。手握五十万大军的大将军私见废太子,他怎么敢告诉她!
他究竟是想要什么?此前说的外室,说的更大的权势,在他的毫无保留的坦诚下,都显得相形见绌。
萧若微看不懂他,不知是敌是友,只能客套一句,“谢世子信任。”
门合上,褚卫还在门口停留,他垂下头,眼神黯淡。刚才萧若微一眼没看他,自始至终盯着他衣领。
纵使他没有任何恶意,纵使她知道他没有任何恶意,她还是接受不了他。
褚卫在门口站立,萧若微在屋内观望,她看着他落在门上的影子,心紧的不敢动。
待褚卫离开。萧若微才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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