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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因为他心软的很


两天前,梅妃宫中。

        萧启恒轻车熟路扭开机关,进入暗室,马喜跟在他后面。

        暗室里有许多画像,梅妃抱着他的,梅妃抱着萧若微的,程寰和萧若微的但最多的还是梅妃偷画的那个人的画像。

        “这么多。”萧启恒冷笑,“母妃对那个人还真是痴心一片。”

        马喜紧盯地面,丝毫不敢乱看。

        “程寰找到了么?”萧启恒声音凉薄问。

        “奴才无能,至今还没找到。”

        “嗯,很好。”

        “陛下恕罪!”萧启恒哼了一声,马喜立马跪下认错。

        “怕什么?朕是在夸你。你没找到是对的,程寰压根没跟劫持阿姐的人在一处。”

        萧启恒说话,说半截留半截,惊得马喜一头冷汗。

        幸好他抗住压力据实以告,要是他说找到了,一顿皮肉板子肯定是逃不掉了。

        “程寰没和宫外的贼人在一处,那他在他就在宫中!”歘,萧启恒把一把簪子丢在地上,所有簪子尾端皆血迹斑斑。

        此前,萧启恒就怀疑程寰藏在宫中,他眼皮子底下,可他让马喜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查了好几年都没找到。

        久了,萧启恒也就把目光从宫里移到了宫外,再加上一年前萧若微被挟持,更是让萧启恒觉得程寰大概率真不在宫里。

        可最近,他在梅妃暗室里发现了这几支簪子,他偷偷用簪子上的血迹同萧若微验过,血迹就是程寰的无疑。

        所以这一次,他非常笃定程寰肯定就在宫里。

        “怎么可能?此前陛下嘱咐我的,我都查了,全是没根的。”

        “母妃宫里的也查了?”

        “查了,都查了。”

        “程寰对自己够狠的!”萧启恒嘴角浮现一抹狠决,狠决又透着讥讽,“真想知道那群老东西要是知道他们的少帅成了阉人会是什么表情?”说着说着他笑起来,“他们的表情肯定很精彩!马喜,你去,把宫里所有人再查一遍。这一次不找男人,就查太监!只要身上有伤的,通通抓起来!”

        “是。”

        萧启恒给了马喜两天去查,今天此时就是复命时间。

        暗室里,马喜哆哆嗦嗦,战战兢兢。

        “回陛下,奴才把可疑的人都查了,没发现程寰踪迹。”

        “知道了。”萧启恒意料之外的平静。

        马喜完全猜不到萧启恒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不生气,他的阴晴不定让他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没什么事了,你下去。”

        就、就完了?马喜不敢,小心谨慎道:“那奴才就退下了。”

        萧启恒背对着马喜,没搭理他。马喜屏气,消无声息退下。

        马喜出去时,正碰见莫静修进来。看见莫静修,他懂了,难怪今晚萧启恒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原来倒大霉的另有其人。

        “阿姐和褚卫同住一屋了?”萧启恒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嘴角噙着毒药。

        “没有!没有!在一个屋檐下,不在一个屋!他们各住各的,平时也不说话。”

        “你骗朕!”萧启恒猛地转身,拿起带血的簪子刺向莫静修的眼睛,簪尖离莫静修眼珠不足一寸。

        “陛下!陛下!奴婢没骗您。公主和世子真的各住各的!”萧启恒什么都做的出来,莫静修吓得面目扭曲。

        “那褚卫怎么会知道阿姐不吃葱?”

        嗯?嗯?莫静修也不知道。

        萧若微是个很会勉强自己的人,她不喜葱,但她在未见山从未表露过,也从未告诉厨房所有饭菜一律不可以放葱。

        在萧若微潜意识里,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所以她什么都不要求。

        对待褚卫,她也不像对待萧启恒和周述怀一样,会直截了当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什么,自己不喜欢什么。

        在褚卫面前,她是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一直带着面具。

        萧若微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喜好,那褚卫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思细腻非常。

        但莫静修不可能就这么回复萧启恒,除非她想被打死。

        “是是奴婢告诉世子的。”

        “你跟他说这个做什么?”萧启恒自上而下,睥睨莫静修。

        “公主从来不说自己不喜葱,每次吃完饭都会呕吐,奴婢心疼公主,看不下,就告诉世子了。”

        “阿姐,每次吃完饭都会呕吐?”萧启恒眉头紧皱。

        莫静修生怕他再治自己个照顾公主不周之罪,赶紧解释,“之前!那都是之前!现在公主每一顿都吃的很好。”

        萧启恒没再说话,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莫静修提心吊胆望着他,警惕他下一次提问。

        “药膏已经换了?”

        “换了,已经换了!”莫静修忙不迭回答,不敢慢一点。

        “阿姐没察觉?”

        “没有,奴婢做事最是妥当。公主已经把药给世子用了好几次,他们都没发现。”

        “很好,继续。”

        被萧启恒夸了两句,莫静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陛下放心,奴婢定完成任务。”

        “下去吧。”

        “奴婢告退。”有惊无险,莫静修心中暗喜。

        “去吧,马喜在司狱监等你。”

        “啊?”莫静修脸面如死灰,还是没能逃过。

        “皇后娘娘,莫姑姑进宫了。”青荷附耳告诉康与晴。

        “怎么又来?陛下还真是关心他那位姐姐。”

        半个时辰后。

        “娘娘,莫姑姑走了。”青荷道。

        “终于走了。”康与晴等得人都要睡着了,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快伺候本宫梳洗。”

        “娘娘。”青荷大着胆子说,“陛下回自己宫了。”

        “怎么?!不是说好”

        “传话的公公说,陛下今日太累了。”

        “累?!有时间召唤已嫁姐姐身边的嬷嬷,没时间回宫陪自己的皇后!”成婚半年,除去今日的燕乐宴,康与晴拢共就见了萧启恒四次,其中还有一次是大婚。

        “娘娘,可不敢这么说陛下!”

        康与晴没再说话,但她心里还是有气。

        别人看萧启恒和她是帝后,她看萧启恒和她是青梅竹马,相融以沫的夫妻。所以她不会对萧启恒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他对她好,她大大方方展露幸福;他对她疏忽,她也会毫不掩饰生气。再说,她本就是娇惯的性子。

        “皇后娘娘。”

        康与晴正噘嘴生气,马喜来了,青荷赶紧将他迎进门。

        “马公公。”

        “皇后娘娘,陛下突然想起今日与您有约,特命奴才来向您赔罪。”

        “哼!”从马喜进屋,康与晴就没正眼瞧他。

        “这是陛下亲手刻的木雕。”马喜毕恭毕敬把东西呈上。

        康与晴看了一眼,刻的是她,娇憨可爱。

        “陛下还写了一张字条。”

        “人不来,写字条有什么用!”康与晴还在赌气,拿起字条,展开一看,三个字“我错了”,旁边还画了一个道歉的小人。

        马喜一直紧盯康与晴,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果然康与晴展开字条后,面上的冷漠开始松动。

        他赶紧说:“陛下这几日休息的不好,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陛下休息的不好?怎么不告诉我!”

        “陛下不想让娘娘担心。”

        “他呀——”康与晴嗔怪,“好了,你快回去,好好照顾陛下。告诉他我不生气了。”

        “奴才这就回去禀告陛下,陛下知道了定会开怀。”

        “去吧。”

        康与晴心里有一点非常骄傲的,就是其他贵女的婚姻都是交易,只有她拥有真切的情谊。

        她与萧启恒是因为相爱在一起。萧启恒了解她,爱护她,喜欢她,康与晴与他接触后,觉得他不错,他们才在一起的。

        他们不是君臣,他们是寻常夫妻,有甜甜蜜蜜也有争吵闹嘴。

        “公主,世子还真是细心。我们从未说过,但世子竟能察觉出您不喜葱!”

        未见山,夏竹一边替萧若微卸妆,一边说道。

        “夏竹姐姐,不是!不是世子细心,是他听见了公主不喜葱。”春桃吃着果子,嘴里含糊不清。

        “什么时候?”

        “就公主大婚后的第一天,我去给厨房不要在公主的饭食里放葱。我刚说完,回头就发现世子也在。”没任何人嘱咐春桃,她把萧若微放心上,就自己去说了。

        “噢,原来如此。公主,我还以为”夏竹本想说个好话,却没想。

        “没事。”萧若微毫不在意,拍拍夏竹的手。

        大殿上,褚卫说出她不喜葱,萧若微还惊了一惊,心里对他有疑虑,现在从春桃口中得知原因,她才轻松。

        “公主,昨日去看了小马驹?”一日,早膳时,褚卫问道。

        “嗯!他们真的好可爱!傻傻的,呆呆的。”

        “公主这样夸它们就不怕乌雅蹄生气?”

        “不怕,昨天我可是带它出来跑了好几圈,它开心的不得了。我走的时候,它还咬我衣服不准我走呢!”

        “公主如此喜爱乌雅蹄,要不我们把它带回来,养在未见山?”

        每次萧若微说起,外面的世界,整个人都是鲜活的。

        她是女子又是公主,每回出去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四角的房间里,只有在马场才可以触碰到鲜活的人间。

        褚卫见她高兴,就什么都想给她。

        “可以么?”萧若微心里很期待,但又很怕被拒绝。

        “可以。”

        “多谢世子!”萧若微头一回在褚卫面前什么都没想,想笑了就展露笑容。

        说实话,嫁给褚卫以来,她真是事事顺心。

        上午褚卫说完可以,下午乌雅蹄就来了,效率之快。

        “夏竹!”是孙束明办的差,走进未见山,他一眼就瞧见夏竹。

        “孙将军,你怎么来了?你身后跟的是什么?”

        “来,乌雅蹄跟你夏竹姐姐打声招呼。”

        “咴——”孙束明一喊乌雅蹄,乌雅蹄就凑上来,夏竹没防备的,踉跄了下。

        “小心!”孙束明拉住她。

        “哇!好大一匹马!”春桃蹦蹦跳跳出来,夏竹赶紧站好,跟孙束明保持距离,“公主,你快出来看啊,好大一匹马!”

        “这么快就来了!”萧若微眼睛里都在冒小星星。

        乌雅蹄年纪小,又爱现,三个女孩子围着它,它臭屁又乖巧。

        “好乖啊!”

        “公主,它的毛好顺啊!比我的头发还顺。”春桃摸摸乌雅蹄又摸摸自己。

        夏竹则是喜欢,又有点怕,她没有说话,也不敢摸,但一双眼睛把乌雅蹄看了又看。

        未见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褚卫忙完军务赶过来,看见萧若微笑颜如画,多日的疲惫和压力瞬间散去。

        他正准备往里走,忽的,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谁把马弄进院里了!”莫静修皱眉,扯着嗓子怪叫,“公主,这不会是您要养的吧?好好的贵女养什么畜生!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您,怎么看陛下,怎么看梅妃娘娘!公主,您怎么总是给陛下惹麻烦!”

        “我”萧若微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莫静修这么一说,她好像真的对不起弟弟,对不起母亲多年的教导。

        “我管他怎么看!”褚卫从人群里走出,所有人都朝他行礼,世子,世子,“公主不是什么未出阁的贵女,她是我妻子,未见山的当家主母,她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哪里还用你一个奴才来置喙!我倒不知道,皇家的规矩是奴才骑到主子头上!”

        “世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公主。”莫静修没想到褚卫在。

        “提醒?提醒什么!公主需要你提醒么!”褚卫三连击。

        之前莫静修恐吓萧若微骑马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呢,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莫姑姑,你要是不懂当奴才的规矩,本世子可以帮你把母亲房里的秦嬷嬷请来,让她好好教教你。”

        “不、不必了”

        莫静修认识秦淮,她们唯二的两次见面,秦淮都在呵斥她。

        第一次见面是莫静修随梅妃初入宫,运气不好的,在御花园碰见了秦淮。

        皇上有了新欢,皇后心情郁结,褚素倾进宫看姐姐,秦淮是她贴身侍女,跟她一同进宫。

        “你就是莫静修。”秦淮根本就不正眼瞧她。

        “是。”莫静修瑟缩着。

        “跟梅妃一样,上不得台面。”秦淮语气充满了鄙夷不屑,莫静修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只看着秦淮鞋子靠近又离去。

        再见面是在南阳王府,莫静修赤急白脸叱骂丫鬟,因为丫鬟走路没看见她,踩了她一脚。

        “眼睛长着干什么吃的!这么宽的路还能踩着我的脚!故意的吧!”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莫姑姑,我没有故意!”丫鬟年纪轻,被莫静修一骂,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哭什么!我给你委屈了?”

        “没、没有”小丫鬟竭力控制抽噎,但她控制不住,越控制还越抽的厉害,眼看着就要抽过去,莫静修还是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秦淮从另一侧走近,“莫静修?”秦淮皱眉,她没想到莫静修都是掌事姑姑了,还能小丫鬟争执起来,“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上不得台面。”

        莫静修在秦淮面前本就自卑,抬不起头,再被她在众人面前这么一说,歘——脸色刷白。

        无论别人尊称她多少句“莫姑姑”,她在秦淮面前也不过是个山野村妇,和她主子一样上不得台面。

        在某种程度上,梅妃和莫静修是同一类人。

        梅妃伶人出身,狐媚子一样的人,缠住先皇,冷落先皇后。褚素倾从不正眼瞧过她,每次遇见,都以总要讽刺几句,点名她的出身。

        梅妃很不爽,但她不能怎样。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依附先皇,才有一丝宠爱,哪里敢跟褚府的小女儿争高低。

        连带莫静修也一样,虽秦淮也是伺候人的,但她是褚家家臣,家里也是响当当士族。

        从僻壤乡下到皇宫内院,莫静修跟着梅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飘飘然的,她都忘记自己是谁了,摆起了谱,端起了架子。

        命令所有人见到她都要尊称一句“莫姑姑”。可其他人畏她,秦淮可不会!

        秦淮垂眼冷瞧她一眼,徐徐开口道:“这里是南阳王府,由王妃掌家。外头来的阿猫阿狗平日叫两句就算了,要是敢蹬鼻子上脸,直接折了腿扔出去!”

        莫静修不敢吱声。

        “听清楚了么?”秦淮压低的声音像一支箭瞄准她,“莫静修。”

        “听、听清楚了”她不情不愿道。

        莫静修与秦淮仅有的两次见面,都让她抬不起头,现在褚卫说替她把秦淮请来,她自然是连连拒绝。

        “世子,不必,不必!此等小事不用麻烦秦嬷嬷来。”莫静修一改之前跋扈,恭恭敬敬道,“奴婢冒犯公主,奴婢知错,还请世子责罚。”

        “你是公主的人,你该跪的是公主。”

        “奴婢弄错了。”莫静修赶紧跪着转了个向,面朝萧若微,伏地拜下,“奴婢知错,还请公主责罚。”

        “去找王叔吧。”萧若微还是对她手下留情。

        “多谢公主!”

        王叔是萧若微宫里带来的管事,与莫静修相识。他会按照府上的规矩责罚莫静修但不会对她下狠手。

        萧若微心里清楚莫静修经常对自己不恭不敬,但莫静修不仅与梅妃有主仆之义,还是萧启恒的乳母,萧若微不能不给母亲和阿弟的面子,所以她总是对她宽恕。

        “将军,公主对莫静修那个刁奴也有太好了吧!”送完马,孙束明跟褚卫从王府出来。

        “公主不是对莫静修好,是对陛下好。”褚卫一语中的。

        “哦,对!陛下!大婚那天陛下还缠着公主不放呢!诶!将军,你说要是让公主在您和陛下里面选一个,她会选谁?”孙束明知道褚卫多年求而不得,故意调侃。

        “选你。”褚卫道。

        “选我?”孙束明没懂,“选我?选我干啥?我又不爱慕公主。”

        “选你去凉州勘察军务。”

        “什么?!”凉州地远又偏,还多风沙,孙束明可不想去,“别啊!将军!不是说好让代先生去么?”

        “我改主意了。”

        “什么时候?”

        “刚!才!”褚卫吐出两个字。

        真的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孙束明后悔得要死,离开朝都的当天还在不断问:“将军,我能不能不去啊?我跟代先生换一下行不行?”

        “不行。”

        “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孙束明还想努力一下。

        “没有!”褚卫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孙束明没法,“好吧,我去就我去。那将军你记得,回来给我带南疆的面具,我要纯金的。”

        孙束明出远门,褚卫也要出远门,磨了大半年,南疆终于愿归附大徵,萧启恒命褚卫前去把此事料理妥当。

        “记不得。”褚卫道。

        “记得的,记得的,你准记得的!回来给我带啊!”孙束明带着人打马走了。

        走出一里多地,孙束明手下人问:“将军,您说,大将军会给您带么?”

        “一定会的!”

        “为什么?”

        孙束明停下,扭头看他,“因为”

        “因为”手下人好奇。

        “因为他喜欢我!”

        “啊?”手下人愣在原地,一张脸五颜六色。

        “哈哈哈哈!驾!”孙束明得逞,驾马的声音都得意几分。

        他跑出百米,回头那人还没跟上,心里默道:“其实啊,是因为你们大将军心软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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