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忽如其来
全场哗然,殿内所有人地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迟向晚的身上。
皇帝亲口允诺,准许一个臣女提出任何请求作为赏赐,这是何等的殊荣。别说是臣女了,就连宫中受宠的迟淑妃、卢贵妃,皇帝也从未给过如此的赏赐。
这其中,自然有迟向晚是迟氏女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她凭借自己的巧思和对帝王不着痕迹的恭维,成功打动了皇帝。此刻不知多少人在座中羡慕得眼红,却只能在面上陪笑。
福宁心头妒恨不已,自己是父皇唯一的女儿,父皇对自己平日也算宠爱,但也没拥有过这样的赏赐。
反而是当事人迟向晚最为沉得住气,她从起身答话时,一直保持着进退有度的举止和端庄从容的神态,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悉心培养出来的闺秀贵女。
在场很多夫人忍不住悄悄打量起这个清丽出尘的少女,以前各家也都知道迟家小姐的声名,但传言中的好和亲眼所见的好终究不同。
和迟家交好或者地位相仿的人家,膝下有子嗣没娶媳妇的,都心里盘算着,这样好的姑娘,自己合该早点派媒人去提亲,省的便宜了别的人家。
太后的视线也落在迟向晚身上,她意识到此刻是赐婚大皇子和迟向晚的绝佳机会。她开口道:“皇帝……”
“母后。”皇帝声音和煦,却透露出不容置疑,“让她自己说。朕想听听她自己是怎么想的。”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迟向晚。
太后眼底生出一丝阴霾,皇帝恐怕知道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是以才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非要让迟向晚自己说。
向晚一个姑娘家,自然没可能自己主动提及婚事。看样子给这两人赐婚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只是不知道,皇帝给了迟向晚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赏赐,是单纯想抬举她,还是就此试探迟家。
这次不仅是各府夫人,在座诸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迟向晚身上,想看她如何应答。
大皇子满怀期待地盯着迟向晚。
圆琛手中的佛珠动了动。
“民女叩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迟向晚谢过圣恩。
她话锋一转道:“陛下天恩,民女受宠若惊,目前想来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民女能否仔细考虑后再与陛下说明。一来,免得为了民女一人的事情,浪费在场诸位的时间与宫宴的进度安排;二来,民女仔细思索后提出请求,方能显出对陛下这一恩典的重视。”
“好,那就依迟小姐之言。”皇帝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你随时想好,便可来找朕兑现。”
迟向晚再次谢恩。
眼瞧着迟向晚大出风头,就连迟淑妃都得到皇帝奖赏,卢贵妃心中暗自焦急,朝皇帝主动敬上一杯酒:“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龙体康泰,祝大钧国祚绵长!”
她说完冲皇帝盈盈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帝也饮下一杯酒,目光终于落到卢贵妃这一席上,笑道:“贵妃不是还安排了歌舞么,朕怎么还没见到?”
贵妃妙目一转,道:“就等陛下这句话了。”她看向身边心腹宫女展翠,“还不快传舞姬入殿。”
每次宫宴都会有歌舞或是戏班表演,这次也不例外。
舞姬们依次入殿,令人讶异的是,她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盘子,腰上绑着一串风铃,走路时铃铃作响。
宁妃笑了笑:“这次的舞蹈倒是新鲜。只从这些道具上便可见一斑了。”
不只是宁妃,众人心中也生出疑问。方才迟氏的冬至饺子便令人颇为讶异了,如今看来卢贵妃操持的歌舞也不输阵仗,这次的宫宴,真是既有口服又有眼福了。
就连皇帝也笑道:“这次的宫宴真是新意频出啊。”
“宁妃妹妹有所不知,这舞唤作盘铃舞。”卢贵妃面上微露自得之色。
“盘铃舞?本宫怎么记得,前朝有一舞种,唤作盘鼓舞。”迟淑妃看似是如常询问,但言外之意是今日的舞蹈不过拾人牙慧。
卢贵妃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故意装作听不懂,只温柔一笑:“盘鼓舞是将盘与鼓作为道具,置于地上,舞者在其上跳舞,不可跳出道具之外考察的是舞者的稳度、力度与平衡度。而盘铃舞只是参考了舞者在盘上作舞的这一点,除此之外,每个舞姬都腰间绑上风铃,因此盘铃舞较之盘鼓舞,不止考察舞者的舞蹈功底,也要使风铃摆动的声音与舞蹈奏乐协调相融。”
卢贵妃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意思,无非是盘铃舞远比盘鼓舞难度要高。
迟淑妃面上一僵,她不懂舞蹈难以反驳,却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原来如此,听贵妃一说本宫对这出舞更有兴致了呢。想必这舞蹈定如贵妃姐姐所说,排的又好,新意又十足,端的是精彩绝伦呢,本宫当真拭目以待。”
现在将这出舞越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越是提高众人心理预期,等会儿但凡盘铃舞跳得有一丝一毫不完美的地方,看卢贵妃怎么下得来台。迟淑妃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卢贵妃的脸色变了一变,她也知道迟淑妃这话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不过她对自己精挑细选的这出舞很有信心。
跳舞的都是年方二七的少女,正是豆蔻好年华。
她们画着一样的妆容,身着相同的服饰,容貌姣美,身姿婀娜。伴随着仙乐,她们轻踮脚尖,微移莲步,长摆水袖,缓扬铃声,在玉盘上翩翩起舞。
身轻若浮云,臂柔若无骨,颈项胜蝤蛴,腰似初春柳。发乌如缎,长眉入鬓,美目顾盼,神韵流转。
她们的舞姿舞势随音乐轻重缓急而不断调整,裙裾飘飞衣袂轻扬好似世外仙姝。众人竟看呆了去,不知是看舞,还是看人。
一曲终了,众女收舞。皇帝十分满意,同样给这些舞姬下旨赏赐。
众女遥遥拜谢恩典,领头的舞姬说第一次有幸给天家表演,不知能否有幸上殿谢恩,得见天颜。
皇帝正在兴头,又见那女子声如黄莺、身形秀丽,倒是起了别的方面的心思,自无不应允之理,闻言便笑道:“准。”
皇帝发话,众舞姬得以入殿谢恩。领头的舞姬向皇上盈盈拜倒,声音中还带着些诚惶诚恐:“奴婢代舞月坊十二个姐妹谢过陛下,有幸为天家表演,是奴婢等的荣幸。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叩谢圣恩。”
言毕,带着剩下的舞姬一起,连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更是龙心大悦:“起来吧。有罪当罚,有功当赏。你们跳得很好,朕自是不会亏待。退下吧。”
领头的舞姬道:“是,奴婢遵旨。”
话音刚落,就在众人未看清她如何动作时,一跃而起,扯下腰间系着的铃铛,暗中开动机关,那铃铛便‘当’的一声被弹开,不知何时变成一把小巧的匕首,再弹一下则化成了一柄短剑。
其势如长虹、迅如疾风,直逼皇帝命门而来。
“昏君诛我淮南王府满门,不诛你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眼见牵扯到了十余年前淮南王府谋逆一事,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不远处的禁卫闻讯想过来,却被其余的舞姬们团团围住,纠缠作一团,无力救驾,只能眼睁睁看皇帝因为来不及躲闪,硬生生被刺到肩膀,血流如注。
领头舞姬看到没有刺刀皇帝要害,脸上愠怒,攻势更为狠厉。她和几个同伴从不同方向围住皇帝,现场乱成一锅粥。
妃嫔夫人小姐们尖叫着躲闪着,虽然她们不是这批刺客的目标,但在刺客和侍卫打斗的过程中,难免会被波及,她们深宫大院呆惯了,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有胆小的甚至昏厥过去。
一片混乱中,不知何时,温毓秀到了迟向晚身边,两只同样冰冷的手刚一相触,迟向晚就冲温毓秀嘘了一声,她拉着温毓秀的手从水仙盆栽的后面绕走而行,向殿外狂奔。
她难得失去了往日的沉静,呼吸因为快速的奔跑变得有些急促。殿中间乱作一团,从那里走实在太危险了,眼看这场闹剧越演越烈,再留在殿内,只怕她们这些池鱼都会被牵连!
殿上的混乱,还在继续,二皇子看到父皇被刺客围住,急忙起身去格挡,但和那些禁卫一样,苦于舞姬阻挡,无法上前。
大皇子那里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率先对身前的一个舞姬发起进攻,那舞姬根本不欲理会,回身拿剑一挡,趁大皇子的剑被震得垂下时,又转过身去杀向皇帝。
大皇子脸色铁青,这些刺客分明是冲着皇帝而来。
皇帝也是练过武功的,虽说当了帝王后日渐生疏,但底子毕竟摆在那里。
只可惜一拳难敌四手,他被刺客团团包围,这些刺客配合得所,外面的人即使想来救驾,也会被挡在包围圈以外,武功无法施展。
眼瞧一道寒光又要逼迫他的脖颈,皇帝正欲躲闪,只听一声大喊:“陛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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