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金丝雀
她的背影单薄如纸，每走一步都会晃一下，沈思安几次想要追上去，生生止步，只能看着她背影越来越远时，对周围人吩咐道“悄悄跟着她。”
门匾上慧敏公主府几个字仍在，一如四年前，放眼望去，门前的道路也是一尘不染，半分杂草也没有。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依旧有人精心打扫。
叩响门环，里面传来声音“谁呀！”
开门后，家丁认出了这一张略带疲惫的脸，忙唤人一起将大门敞开，迎长公主回府。
“都不要跟着我，不许进来。”她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尽力气将门合上，整个人瘫软下来，顺着坐到地上。
屋里干净极了，家具摆放半分未变，甚至还有人每天尽心为屋子里熏香，一切都像她从未离开过。
睡一觉吧，都是梦罢了。
醒来时，已经是天色昏沉，外面安安静静的，无人敢进来喊她一声。
“你怎么在这。”
开门，见齐昭立在门外，一席白衣胜雪，不笑时，和衡琰更像了。
“长公主，我……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他如做错了事般有些惊慌，说话结结巴巴。
沈思华一想到他是沈思安派来监视她的，立刻扶着门弯腰干呕起来，厉声道“出去！离我远点！”
“长公主……我做错什么了吗？”他站在门外，神色不知所措，见着她这样难受，又有些不忍心离去“要不要我去请大夫过来？”
“说吧，沈思安又让你干什么？”
她将他用力往后一推，齐昭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这才知道沈思华为什么这么厌恶他。
“没有，这次不是皇上派我过来的，是我自己过来的。”他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慌着解释，脸都红了。
“我知道了，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一看到齐昭，就想起沈思安对她做过的事，恨不得将自己这身皮给剥下，仔仔细细洗过一遍再安上去“让她们烧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他略不放心地下去了，直到快拐弯处，才说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皇上都让人仔细打扫过，桌上的点心也是今天的，长公主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一些。”
沈思华皱眉，他忙加快步伐走了。
养心殿的摆件又换了一遍，桌案边的沈思安一下午都没说过话，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破损的镯子，身上散发的寒意让周遭的环境都冷了几分。
小厦子在一旁低着头不语，这个时候，皇上需要独自安静。
“容妃不必留了。”
他身形一颤，赶紧应道“是。”
公主府开始热闹起来，几十个绣娘赶制长公主的嫁衣，丫鬟们进进出出，都忙着采购婚礼所需的东西。
窗户边的花儿又开了，远远的，可以看到葡萄架子，那里原是一片池塘，现在已经成了平地，有几个小丫鬟穿梭其间玩起游戏，欢声笑语铺满了府邸。
从窗边移开，她一路在府里走着，路上不停有人请安。
她的心情好了不少，除了那几个不知情的伴读过来总爱偷偷告小状外，并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了，齐昭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喜，自此再也没有在她眼前晃悠。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又重新打破了她宁静的生活。
“时芳舒死了？他怎么死的？”
沈思安今日一身常服，不待丫鬟通报就已经到了院里，就为了带给她这个好消息“说是骑马，不想马发疯，直接坠入了山崖。”
“是不是你干的？”
这件事出得太过蹊跷，沈思华实在忍不住不怀疑他。
“不是，阿姐的驸马，我怎么会杀他呢？”他笑了笑，眼神看起来当真无辜“别难过，有我陪你。”
沈思安一靠近，她便连连后退，满是抗拒“别过来。”
“你怎么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声音温和“我是思安啊。”
“思安……”她迷惘了一阵，瞬间摇摇头清醒过来，手狠狠一抬，怒道“出去，你给我出去，离开这里！”
“你病了。”他淡笑着，一步步逼近“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病！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一把将门带上，手抚过她的唇边停留不动“才几天不见，我好想你。”
“你是疯子，疯子！”
外面的婢女听见里面的哭喊声，都低着头离远了。
云雨后，她没有半分力气，直直望着帐顶，眼角的泪水无声打湿了枕头。
“思华，等于家倒台，我会为你换个身份，堂堂正正做我的皇后。”他的手掌抚过沈思华的脸，向她做出承诺。
“你杀了我吧。”她转过头，与他对视，声音沙哑难听“杀了我。”
他再一次摧毁了她的希望，将她拖入泥潭，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
……
晚间，沈思华已经昏睡过去了，他轻手轻脚替她穿好衣裳，走到院外。
“看好长公主，不许将任何锋利的东西放到她房里。”
公主府的人全换了一批，连阿阮也不知所踪。
“皇上。”沈思安下朝后，到了公主府，门边的人退了下去。
屋里静悄悄的，不闻丁点声音，绕过屏风，沈思华坐在窗前，看着远方发呆，未梳的青丝遮掩了她的侧脸，看不真切。
“思华，在看什么？”他走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远方的葡萄架子显眼，也没有其它特殊的。
沈思华像没听到般，盯着前方，目光平静。
随着窗户关上，她的视线被阻隔了。
“没什么好看的，当心太阳晒着。”他抱着沈思华到床边搂在怀里，手顺着脸庞滑过，轻声道“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话吧。”
“慧琳怀孕了，已经有好几个月，宋家人都把她现在当宝贝护着。”
“衡琰已经定亲了，这两个月就会成亲，听说新娘子是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很好。”
沈思华垂下的睫毛颤了颤，眸里聚起了雾水。
他见了，面色冷了些许，果然，只有提到衡琰，她才会有反应。
“你们是不可能的，思华，”他的手穿过沈思华的衣裳，一挑，滑落在地“只有我才会一心一意喜欢你，也只有我才配喜欢你。”
沈思华忍不住低吟了几声，眼底带着嘲弄“你不配。”
他一下子被激怒了，强行与她融为一体，泪水滴在沈思华痛苦的面容上“我哪里不配，思华，我这么喜欢你，我到底哪里不配！”
半个月来，沈思安每隔几日都要来一次，晚间才离去，丫鬟们听到里面的声音，都不敢进去，低着头装作无事发生。
忧心愤恨下，她终于病了，在丫鬟端来药时，她故意将药碗摔碎，藏了碎片在枕头里，直到沈思安到来。
“思华，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沈思华坐在床前，面色冷漠麻木，衣袖早已被血染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新血不断地覆盖上褐色的凝固物，格外渗人。
“快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商量可以吗！”他哀求着，眼眶泛红。
他往前走了一步，沈思华猛地回头，盯着他不放“你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看！”
“好好，我不过去，你快放下，当心伤到自己。”他后退了几步，目光不敢移开，语气卑微到极致。
洁白的瓷片红得触目惊心，血液滴在了她月牙白的裙衫上，宛如一个厉鬼来锁魂。
“放我走，现在就放我走，否则我一定死在你面前。”她神色近乎癫狂，眼里红血丝密布，泪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滑落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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