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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鎏金


酒会结束,舒晚风面色微醺地离开,不料,在一楼遇到了孟静斜的父亲孟新白。

        孟新白在一众年轻研究人员的簇拥下,正针对最近新出土的唐代文物侃侃而谈,扭头看到舒晚风,和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叫住了他。

        舒晚风身为晚辈,虽然赶时间,也只能主动上前握手问好。孟新白倒是不急不缓,对于偶遇舒晚风表达了喜悦之情,并邀请他回去后到家里坐坐,吃顿便饭。

        孟新白见舒晚风似乎为难,还很有风度地说:“你和小静从小关系就好,她最近老在我面前念叨你,还说你们之前一起吃过饭,看来处得不错。晚风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会管,更不要紧张,咱们就是简单聊一聊,毕竟叔叔也多年没见过你了。”

        舒晚风微一蹙眉,脑海里只记得和这位孟先生在学校开家长会时见过几面,陈芝麻烂谷子的了,实在不懂对方为何突然相邀。

        他半分都不想在无所谓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虽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我与令爱并没有超过普通朋友的情谊,去您家里用饭的事,想来也不太方便,还请您谅解。”

        “咳,理解理解。”孟新白被下了面子,尽量表现得平淡随和,但语气已然冷了,“舒总应该很忙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舒晚风颔首,随即上车离开。他闭目养神,为接下来的收购会议养精蓄锐,结果才闭上眼,就接到了孟静斜兴师问罪的电话。

        孟静斜显然听说了他方才对孟新白的出言不逊,不太高兴地质问:“舒总,我爸爸只是邀请您吃顿饭而已,您随口答应不就好了,有必要那么郑重其事地拒绝吗?”

        舒晚风平静至极:“我不喜欢被人误会,特别是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

        孟静斜气笑了,心说这人可真是从小到大一个臭德行,语气不由讽刺:“那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向我的家人传达了不恰当的信息,让他们误会了你我的关系,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道歉就免了。”舒晚风毫不为她的情绪感染,甚至打好了算盘,“上次吃饭,你提到过夏天大学四年的学期论文都有存档,作为补偿,你可以把那些存档的复印件给我。”

        孟静斜十分警觉:“舒晚风,你又想欺负人?”划掉夏天两学分的事刚算解决,孟静斜出于对学生的保护,自然要问个明白,现在是毕业关头,不能出一点差错。

        舒晚风对她的敬业和师德表示理解,解释说:“他在帮我做一份报告,我有必要了解他的行文习惯,也好对症下药帮他润色和修改,孟老师,这样的理由您还满意吗?”

        “差强人意。”孟静斜对他的人品还是信任的,绕了一圈,决定借机掌握主动权,得意地说:“给你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很不巧,我也在海城出差,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我们两个人。”

        舒晚风问何赏明天晚上有没有安排,何赏说没有,孟静斜等了片刻,得到了舒晚风的应允。

        管他勉不勉强,反正她的目的是要把这人撩到手,面子什么的先不计较。

        上次和舒晚风约在旋转餐厅,结果因为偶遇夏天和席洛告吹,这回不能再出差错。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孟静斜对他的喜好还真是一无所知。她在网上搜索一番,发现关于舒晚风的消息多是和学术有关,想来想去,只好不顾老师的身份,给夏天打电话。

        公交站。夏天还没有等到回学校的公交车。

        雨水已经打湿他的裤腿,半露的脚踝上沾着零星的泥点子,他不禁往雨棚里躲了躲,险些碰到一位躲雨的老奶奶,又不好意思地往外挪了挪。

        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来电显示是孟静斜,夏天紧张了一秒,以为学校有事找他。结果孟静斜寒暄了两句,却是向他打探起舒晚风的饮食习惯,听声音挺不好意思的。

        鞋子里进了水,又黏又凉,弄得夏天浑身都不舒服。他捏着手机,用很低的声音问:“孟老师,你要和晚风哥约会吗?”

        孟静斜笑了声,说是,还特别补充道:“他挺招人的,我知道他可以选择的对象很多,但我还是想试着追一下,不努力一回,以后肯定后悔。”

        夏天默然。

        孟静斜是财大所有女老师中数得上号的美女,追她的人非富即贵,可是在舒晚风面前,条件这样好的孟静斜居然要放低姿态,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试试倒追。

        他不言语,孟静斜不放心地叮嘱:“夏天,我把你当弟弟才说了实话,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嘴很严的,放心。”夏天扯扯嘴角,深吸一口气才说:“我不知道晚风哥这些年的习惯改没改,孟老师你记一下,需要注意的比较多……”

        雨越来越大,手机屏幕也雾蒙蒙的,通话结束时,公交车正好到了。

        另一边,孟静斜看着写满a4纸的注意事项,心说夏天这小朋友也太贴心了,舒晚风可真是个大麻烦。

        第二天晚上七点,孟静斜姗姗来迟。

        “舒总在国外这么多年,应该很少能吃到地道的中餐,这家是我亲戚开的,您来打个分?”

        舒晚风对此并不热衷,“点菜吧,今天我请客。”

        孟静斜撇撇嘴,心说好没情趣,一边看菜单一边和服务员说:“这道毛血旺,红油放二分之一,不要花椒,葱姜蒜记得捞干净。”

        正在看手机的舒晚风抬起头,有些意外。

        孟静斜又点了道水煮鱼,依旧提了很多要求:“撇掉花椒和葱姜蒜,配菜只要娃娃菜和细粉条,千万别放黄豆芽。”

        要不是这位大小姐是老板的侄女,服务员是真的很想把人赶出去。

        舒晚风及时阻止,“照你这么点,这顿饭十点也吃不上。”

        孟静斜憋不住笑了,又点了两道清淡的,问舒晚风还有没有想吃的,舒晚风喝着温开水,摇头:“就这些吧。”

        服务员如释重负,脚下抹油几乎算是逃走的。

        舒晚风又看手机,昨晚他给夏天发的猫猫晚安的表情包,仍旧没有得到回复,在这之前,夏天总会礼尚往来给他回一个猫猫摸头的。

        舒总心里堵得慌,喝水的频率就很高。

        孟静斜摆好碗筷,看他只顾喝水,倍感无语:“跟我吃饭就这么难以忍受吗?好歹也是高中同学呢,聊聊天很难吗?”

        舒晚风放下手机,总算正眼瞧她,“抱歉,你想聊什么?我听说孟教授去年出版的套书获得了国家出版基金,有幸拜读,关于里面提到的中古时期边疆与中央政府的关系演变进程……”

        “停停停!”孟静斜让他赶紧打住,喘了两口气,“我不想在家里听我爸说,吃个饭还要听你说,咱们聊点有益身心发展的不好吗?比如你在国外这些年的生活,交过几个女朋友之类的。”

        “抱歉,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孟静斜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撩人的心思还在垂死挣扎,“那咱们回忆一下往日时光,你还记得张越吗?和你做过半年同桌的那个大胖小子,人家去年结婚,今年就做爸爸了,舒总有没有感受到压力?”

        舒晚风蹙眉,“他结婚生子,我为什么要有压力?”

        幸好服务员来上菜,不然孟静斜真想让这顿饭到此为止。她尝了尝菜,脸色好看些,“味道不错,夏天说你爱吃辣但是不爱吃麻,这个真的一点都不麻。”

        舒晚风才伸出去的筷子又落回了桌面,“你打电话给夏天了?”

        “对啊。”孟静斜又想笑又想叹气,“不然我哪儿知道你这么多讲究,夏天给我讲了二十多分钟,二十多分钟啊!舒晚风,你以前是不是光虐待他了,你俩多少年没见了,他居然还把你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恐怖。”

        虽然对方在对他进行不怀好意的揣测,但舒晚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愉悦。

        孟静斜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又觉得这顿饭值了,凑近了说:“好羡慕哦,如果有一天你也能记住我的喜好,我一定会感动到以身相许的。”

        她的胡言乱语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周后,夏天正在自觉加班,忽然接到了舒晚风的电话。

        他以为对方来催报告,有些心虚地说:“晚风哥,报告我还没改好,就差最后一部分了。”

        舒晚风失笑:“不是催你交报告,我从海城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低糖的豆沙青团,你不来,我可就给何赏了。”

        “别!”夏天立刻收拾东西,“在哪儿见面?”

        舒晚风说:“来家里,我们在院子里烧烤。”又担心他工作一天还去挤地铁,不容置疑地说:“老陈在你公司楼下了。”

        夏天赶紧和正在加班的李清打了招呼,小跑着去赶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又是几步快走。

        写字楼下,老陈正乐呵呵地站在车边,夏天停在数米开外,示意他把车开到下个路口。老陈会意,十分钟后才等到了步行的夏天,等他上车后,不解地问:“夏先生,你躲谁呢?”

        “躲同事。”夏天呼出一口气,不太自在的样子,“我一个实习生,坐这种车太显眼了。”

        老陈无言以对,这车是所有公车里最低调的了。看来他们舒总的体贴适得其反,叫人家不舒坦了。不过他也能理解,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的确不仗义,夏天是个有骨气的好小伙子,老陈心说。

        天色只是昏黄,还不到黑夜,草坪四周的夜灯却早早亮起来,想来是主人家特别关照某位怕黑的客人。

        夏天下车,踏进院子里,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草坪上堆满了烧烤器具,而舒晚风连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下,正穿着围裙,站在光晕里串肉串儿。

        画面本该有些好笑,但因为某人的动作太过潇洒美观,反而显出一种反差的魅力,在柔和的夕阳与灯光下,透出别样的温馨。

        舒晚风本来全神贯注,抬头看见他来了,又瞥到他背着自己送的新皮包,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晃神的功夫,铁签子扎进了指尖,疼得舒晚风直皱眉头。

        夏天忙放下背包,“快去洗手,别进了脏东西”。

        舒晚风听话地丢开肉串,下一秒张开手臂,歪歪头,示意他帮忙脱下围裙。

        伤口也就蚊子叮一口那么大,舒总的手和胳膊却跟残疾了似的,老陈在旁边看着,不懂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把戏。

        然而夏天没这么多腹诽,体谅他受伤,当真惯着他,踮起脚来伺候着解了围裙,动作小心翼翼的。

        两人一起去洗了手,夏天没再让舒晚风碰签子,自己埋头苦串,把舒总赶到一旁去生火。

        舒晚风点火技术一流,点完火又开始给串串刷油和调料,两人搭配得十分默契,完全没注意到老陈什么时候走的。

        夏天闻到香味,开心地提要求:“记得多放辣椒。”

        “知道,放了很多。”舒晚风和他的习惯一样。

        夏天递给他一把串好的尖椒,有点嘚瑟,“我口味儿重吧,我还能喝两瓶啤酒呢。”

        舒晚风心说这点儿酒量有什么好骄傲的,也不好打击人,憋着笑点头:“嗯,真重口。”随手妥帖地将尖椒放在烤架上,转而问他这一周的实习怎么样。

        夏天没想着和他抱怨,但舒晚风这样问了,他就有些没忍住,将吴康这个人好好吐槽了一番。

        舒晚风边听边笑,点评道:“如果公司里都是你这样的好员工,kpi制度可以直接废除了。”

        夏天以为被嘲笑了,不太自在地哼了声。

        舒晚风被他的小模样逗乐了,很有耐心地给他分析,“吴康这类人是社会上的大多数,你和他不一样,这是好事,但也要理解这类人存在的必要性,因为如果没有他们,你的可贵就无法凸显,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夏天成功被安抚,还是从头顶一路撸到尾巴尖那种,浑身上下的舒服,也不冷哼了,含蓄地表达了雄心壮志:“我已经偷偷看好几家国外厂商了,入职后肯定很快就能出单。”

        “那就提前庆祝。”舒晚风放下烤串,去厨房里拿来两瓶啤酒,“每人一瓶,不许重口味。”

        夏天笑着接过来,手心微凉,心里却暖烘烘的。

        两人随意地坐到草地上,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偶尔对视一眼,说说这些天的见闻,惬意而自然,仿佛重回从前形影不离的时光。

        月光融在灯光里,洒在夏天的眉梢眼角。

        面前的人浑身镀了柔光,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幻影,如此柔和美妙的画面,令舒晚风一时失神。他甚至怀疑这一刻的真实性。

        浮生若梦、岁月鎏金,他们仿佛一下子就长大成人,而身体里的灵魂还是曾经那两个少年。

        舒晚风顾自发了片刻的呆,回过神来时,夏天正在接电话。

        “真的不用了……”

        “谢谢你,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不想折腾。”

        “耿砚,好好追求梦想,祝你成功,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舒晚风始终不动声色,等他挂断电话,斟酌着问:“有人邀请你组乐队?”

        “嗯,之前一起在酒吧打工的朋友。”夏天不太想谈这类话题,语焉不详,“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别的就算了吧。”他揪着草尖,语气有些感伤,“不是任性的时候。”

        舒晚风没有评价他的选择是对是错,顿了顿,忽然提起,“好久没听你弹过吉他了。”

        是很久了,都九年了。

        看他目光灼灼,夏天只好勉为其难地打开手机上下载的吉他软件,咳了咳说:“瞎弹,不许笑我。”

        舒晚风哪儿会笑他。

        夏天兀自想了会儿曲谱,手指在电子琴弦上轻轻拨动,缓缓地弹起一首曲子。

        轻柔的节拍在舒晚风耳廓边摩挲,替这个夜晚增添了更多的虚幻与美好。

        一曲结束,舒晚风回过神来,问他:“自己写的?”

        夏天不好意思地点头,忐忑的表情瞧上去有几分可爱。

        舒晚风说:“我不太懂音乐,但听旋律,好像是一首情歌。”

        夏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能听出来吗?”

        “当然,你一直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舒晚风想揉他的头发,但手上有油渍,只能忍着没动。

        他这些天始终有个疑惑,语调一转,不解地问:“最近有很多烦心事吗,之前怎么没回我消息?”

        夏天心里咯噔一声,他当然明白自己没回舒晚风的哪条信息。

        孟静斜打电话说要和舒晚风约会后的次日,舒晚风照常发微信问了他实习的情况,夏天也不懂当时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反正没说几句就推脱累了,舒晚风和从前一样发了猫猫晚安的表情包,两人向来是有来有往的,那晚他却直接关了手机,没有任何回复。

        连他都觉得自己态度反常,舒晚风这样敏感的人,肯定也察觉到了。

        他不提,夏天几乎就要忘了这回事了。

        说到底,孟静斜主动关心舒晚风也是好事,难道他还能阻止舒晚风交朋友吗?夏天感觉那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要抬头了。

        他心虚得又开始揪草尖,模棱两可地说:“可能忙忘了吧,什么消息来着?”

        见他假装不记得,舒晚风笑了笑,没再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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