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已死亡（14）
死了吗？
未迟看向照片里的女孩，她好像不过才十七岁的样子，眼睛里装满了纯粹与温和。
“你怎么知道？”
未迟略带质疑地问了一句。
陶芸脸色有些苍白，闭了闭眼，但还是说道：“我看见了。”
未迟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徐娇她们把我拖到河边的树林，你知道她们会干些什么，她们走后，我在树丛里坐了一会儿，那些人就是在这时候来的，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看到他们把许攸宜埋在人造林的深处，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陶芸一直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在一起，力气大得连指节都开始泛白。
“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你，其他人都不知道。”
陶芸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声音是打着颤的，但仍是一字一句地挤出了喉咙，一点点倾吐出来。
未迟触碰到了她心底埋藏的恐慌。
“我看到她的手在流血。”陶芸紧紧地抓住未迟的肩膀，那股神经质一般的情绪再次出现在她的眼中，血丝密布，“她的两条手臂在他手里，分开了，你明白吗？有人把她的手臂砍了下来！”
陶芸最后的声音带着恐惧，低低地在未迟耳边响起，一丝一缕，慌乱和颤抖却怎么也压不住。
“我知道我应该去报警，或者去找人，怎么都好，但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不敢招惹他们……”
陶芸的状态明显有点不对，未迟把她圈在怀里，细细地安抚她的情绪。
早在模拟陶芸人生时，未迟便察觉到了陶芸精神状态的异常，长时间的打压让陶芸几近崩溃，以至于当心底的事捅出来时，暴风雨般的摧残来得更加猛烈。
年轻的医生拿了一瓶碘伏和一盒药膏从内室出来，看到陶芸埋首在未迟的怀里哭泣，顿了顿，从玻璃橱柜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未迟从她的手里接过，放到陶芸手心，陶芸一动不动，只沉默着仿佛死了一样。
年轻的医生低头摆弄着棕色的碘伏瓶，用消过毒的毛巾包裹着它，一遍又一遍用力的擦拭，最后似乎也累了，用袋子把药膏和碘伏装好，“嘭——”的一声立在了玻璃柜上。
棕色瓶子里的碘伏剧烈地晃动了几番，穿着白衣的医生靠在了诊所的躺椅上，她注视着惨白的天花板，几点黑色的蛛丝零星分布在角落。
又叹了口气，医生撑起身子，眼底的憔悴一点点泄出，平白多添了几分疲惫，冷色冲缓，却让苍白的诊所有了点生气。
“转学，或者休学，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在这里，还不如在家里躺着。”
医生没有听到未迟与陶芸的谈话，只从陶芸手臂的伤痕看出些端倪。
陶芸没有动静，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此时的神情。懒得再去多说，只有身上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
“快高考了，她家里没有人在身边。”
未迟代替她做了回答。陶芸眼睛微睁着，莫名感到委屈和酸涩。
医生默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自嘲一声，一副说出了蠢话的模样。
“也是，有人护着的话，也不会等到我说这些话了。”
医生把装好的药和碘伏递给未迟，眼神在她身旁装着照片的塑料袋一扫而过，眉头微皱，有些严肃地说道：“如果你要查照片里的人，我劝你停止这个行为，你们都是高考生，前途光明，就不要自毁了。”
“特别是你。”医生看向陶芸，目光中带着些许告诫，“有些浑水不要去淌。”
陶芸缄默，率先站起身来，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和碘伏，小声问道：“多少钱？”
她根本不想管多余的事，若不是未迟在危险边缘徘徊，她也绝不会把许攸宜的事说出来，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谁的，愧疚只给了未迟一个人。
“52块。”
医生也没有和她们客气，价格是多少便是多少，这座城市的药价普遍高出市价很多，这方面，医生也不会虚报。
陶芸从校服内侧的隐秘口袋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零钱，袋子歪歪斜斜，是她自己缝的。
未迟注意到，零钱被拿出来时，那歪斜的袋子仍然是显得沉甸甸，里面似乎还有什么。
“她看不上小钱，估计也从来没想过，她不屑一顾的东西，可以供她女儿一个月的生活费吧。”
陶芸有些自嘲的说道，她没注意到未迟的视线，低头在抚平零钱的褶皱。
零钱已经有些湿，水洗过般黏糊糊的沾在一起，陶芸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在自我贬斥般干巴巴地解释道：“有些脏了，沾了汗，不放在这里，会有其他人抢走。”
她把叠得整齐的零钱放在玻璃柜上，也没等医生说什么，逃跑似得拿着装药的袋子离开。发现未迟没有跟上来，陶芸一个人又默默地站在诊所前的荫庇处等待。
见她还在门外，未迟犹豫片刻，想起现在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最终叹了口气，放弃了直接向医生打听许攸宜的事情。
借着咨询的名义要到了医生的私人联系方式，尽管医生并不情愿。未迟已经推门离开。
出来时陶芸的反应有些惊讶，她以为未迟会对许攸宜的事情追根究底，但没料到前后不过几分钟，未迟便从里面出来。
“你放弃这件事了吗？”陶芸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可惜未迟给她泼了盆冷水。
她对这件事志在必得，甚至有了挖出这件事前因后果的打算。
“你是疯了才要多管闲事。”陶芸沉默了一会儿，嘴里忽然蹦出了这句话。
未迟没有反驳。
是否多管闲事还要另说，她想要的只是收集善意与恶意，风波愈演愈烈，才会得到更大的成果。
未迟从陶芸身上得到的能量太少，几近于无。现在她只是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谁真的在意许攸宜的死活。
然而陶芸不清楚，在她看来未迟就跟疯子没有区别。
做正义事的人有几个善终？
陶芸脑海里浮现出张林生的伤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回学校的路上，陶芸都在极力劝阻，但两人从根源处的想法便不相同。未迟认真听了陶芸每一个字句，但都没有从里面翻出停止的理由。
教学楼在不知不觉间就出现在了眼前，陶芸忽然停下，她有些后悔，怪自己把许攸宜的事说了出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挤在了眼眶。
“我不想害你。”她的声音很低，融在风中，“但在这里真的会死。”
未迟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停留。她已经无数次的说了没关系，但陶芸忽然升起的执着让她有些无可奈何。索性也不去理会。
好麻烦，明明两三天前，最想她遭殃的还是陶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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