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生意外
一夜无话。
栾九娘一觉睡到午后,才懵懵懂懂地醒来。
她伸了个懒腰:“唔——下雨天真好睡啊!”
她头还有点昏沉,但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这让她有心情观察天气情况:“又是阴雨天,不过雨到是停了。看着亮度......莫非是午时了?”
捶了捶发懵的脑袋,栾九娘淡定不了了。拖起软绵绵的身子,习惯性地开始收拾行囊,收拾收拾着,她才回过味来。
“死都死过一次了,左右都是要养养身体,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管了,就偷一天懒吧,嘿嘿!”
正傻笑着环顾四周,火堆旁用树枝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地上只有一个小包袱,一个贴着符纸的壶子露在外面,包袱顺着壶身简单的打了一个结,看起来也很朴素。她才想起来,亭子里理应还有一个人才对。
道士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自外面进入亭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道士捧着几根看着还算是干的木柴,轻放在地上,看到栾九娘起了,起色还不错,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阿九,你醒了,好些了么?”
“啊?嗯,谢谢你了!”
“没什么,对了,你睡这么久,会不会饿?”
一经姜天涯提醒,栾九娘才发现肚内空空如也,五脏庙正在“咕咕咕”地小声抗议,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同时厚着脸皮说道:“还真有点,有什么东西吃吗?”
栾九娘知道自己的口粮即将告罄,所剩的都是吃剩的边角料,十分期待道士能带给她什么“惊喜”。不过她也还算踏实,心中想着有得白吃就不错了,也不在意吃什么。
“粗粮有一些,但你我都需要补充些元气,这会飞鸟快倦了,我出去转转,兴许能捕捉几只。你看看能不能提前升起火来,可以吗?”
姜天涯已经为生活造饭做了充足的准备,原本计划就算栾九娘没醒,他也要做一份比较温补的食物,既給栾九娘补补血气,也给自己回复一些精力,毕竟昨天一天所费灵力,负荷很大,再加上救助栾九娘时忙前忙后,也颇费心力,让人高马大的姜天涯也感到了些许疲倦。
另外,他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危险,但不管发生什么,只有补充好精力后,灵力才会像满溢的水一样慢慢将精纯的气流出来,化而为灵,所以他花了一上午,采摘了些果子草药,以及烤了些木头出来,就是为了弄些像样的食物,用以食补。
栾九娘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觉得分工上很占便宜,便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行,我这就去!”
姜天涯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出了亭子。
栾九娘则凭借着“废纸”和柴诱的搭配,栾九娘很轻松地便将火生好,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待姜天涯归来。
既然姜天涯要挑大头,她也乐得清闲。
只是生好火后,她便没有事做了。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在赶路,吃饭也是囫囵吞枣,咬几口饼罢了。哪有功夫享受这样的懒散时光。
百无聊赖中,她又瞅见了姜天涯包袱里的壶。不知是不是眼花,她好像看见了壶子抖动了一下!
她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发现没动静。便揉着眼睛往亭外看,以便判断自己是否眼花了。
亭外看得到挺远的山脊,山脊之上的天空被,乌云大片大片地吞食着,看样子不久又得下雨。
姜天涯出去不过半刻钟。
栾九娘已经烤着火,暖洋洋的直打呵欠。忍着忍着,腹中的饥饿感也似乎被慢慢融化了,无所事事的她除了看看自己的杂物,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做。
可摆来摆去就那点东西,何况连件像样的女儿家的物什都没有。
她又瞥见了姜天涯的蓝布包袱,厚实的布料,粗糙的表面,跟他的穿着一样,朴实得近乎老土,不过那显露出来的酒壶形状有些别致,是个黑色的葫芦。
上面有些细小的雕纹,看着便是精心打磨过。此时正贴着大小四五张符纸。
她没有读过书,只和老信客认过字,之前只道是平常不以为意,此刻深感自己学识浅薄,符纸上龙飞凤舞的鬼画符真是一丁点都看不懂。
她越靠近越有种悸动,心里涌现一股凉意,她摸摸脸蛋,消瘦的双颊没什么肉,但此刻被火烘得热热的,没有什么异常。
好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那酒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以为看差了,没想到眨了眨眼,居然又看到壶身颤抖起来,而这一次,壶子抖个不停,虽然无法撼动壶身,更无法让壶子倾倒,却让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得远远的。
她没想到的是,一缕黑气,慢慢攀上了她的手臂,游走于五指之间。
“啊!”
突如其来针扎一样的刺痛,让栾九娘紧咬嘴唇,来不及翻过掌心,右手便从手指到手臂,全都麻木了!
当她还在惊恐失去对右手的控制时,一股念头侵入了她的心神,眩晕感让她心跳加速,有些恶心,更让她无力主导自己的意识。
但不知为何,当这股阴凉的气息钻入体内后,肺腑里有什么沉静的东西也同样警铃大作,一丝丝地聚集起来,前赴后继地朝着她的心神两处扑去,两者相撞之下,既麻又痛。
她有苦难言,脸庞因痛苦而扭曲。
体内温润的灵息终究是没有根源,仅仅是昙花一现,便被那股阴气节节败退,栾九娘意识一黑,感觉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此时若有人在旁,便能看到栾九娘匍匐在地上,右手竟拖着整个身体,爬到了姜天涯的包袱旁边。
她双眼翻白,手隔着包袱摩挲着酒壶,慢慢地,伸向第一张符纸,越来越近,那符纸像是有感应一样,逐渐发出淡淡的光芒。
就在手掌完全放在符纸上时,“滋滋滋——!”
符纸突然光芒大炽,将栾九娘那只覆盖着黑气的手直接弹飞。
栾九娘整个人神情也为之一震,清醒了几分!
只不过,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躯再次被占据了,这一次,那黑气集聚了所有力量,直接按在符纸之上,光芒与黑气同时大盛,一刹那激烈的交锋之后,那符纸失去了所有的灵气,黯淡下去,被所剩无几的黑气掀掉。
旋即壶内振动,一股黑气冲开壶口,澎渤而出,似曾相识的恐惧让栾九娘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翻滚开,强忍不适,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亭子。
那破壶而出的黑气比初入壶时小了不少,聚而不凝,没有冒然去追赶栾九娘,而是钻入墙壁中,避开火光,又从另一面墙里穿出,笼罩在干草堆前,逗留片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有人在则能听到,“嗬、嗬、嗬”如蜥蜴打颤的低沉之声。
然后,地上留下一滩湿漉漉的水渍,它消失了。
乍一出亭,栾九娘浑身一轻,有些无力,好在身后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抬眼看去,是姜天涯。
只听他平和地问道:“阿九,你没有受伤吧?”
栾九娘揉了揉眼睛,嘴巴有点苦,干巴巴地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控制不了手......”
看来没事,你拿着这些,我去看看情况。”
姜天涯知轻重缓急,此时根本不去追究栾九娘的过错,确认她无碍后,将围在腰间的秋果和一只光溜溜的小竹鸡推到她胸前,从宽大的袖子里滑出几张符篆,一脸肃穆地走向亭子:
“唔,你还是跟紧我吧!”
“咻!”
一张符篆为前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亭内,但预料之中的交战没有发生,符篆在亭内转了几周,便飞了回来,姜天涯抿了抿嘴唇,知道水鬼远遁了,便带着栾九娘重新回到亭内。
静静听完栾九娘陈述撕符的经过,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翻动竹鸡的手也没有停过,只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栾九娘发现他眼中的有些忧虑。
两人沉默了会,姜天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这只水鬼的怨念很大。这段时间的大雨,给它积蓄了不少力量,经历天雷洗礼不灭,此时隐隐有成为水魃的倾向。”
姜天涯顿了顿,目光直逼栾九娘那双倔强的眼,似乎在审视她:“你......难道与它有恩怨?”
栾九娘被看得毛毛的,但老练地察觉到,姜天涯的言外之意是问自己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她有些不悦:
“我,我怎么可能跟那吓人的东西有交集!”
“是吗......抱歉!看来,你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让它一路跟着你。”
姜天涯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有些浑浊,看起来很疲惫,还有一丝躲闪。
他收回目光,身子微微前倾,像是在行礼道歉,然后将烤好的小竹鸡递给她,接着说:“虽然有些冒昧,但这其中的有些问题必须得问清楚。”
栾九娘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鸡肉了,风餐露宿是她生活的常态,看着金黄流汁的竹鸡,闻了闻香味,小心地咬了一口,幸福感极大的满足,于是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嘴里还含糊地说着:
“你问吧!我先吃一点,给你留一半!”
姜天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剥起一颗黄绿色的果子,那果子每到秋天便满地都是,果皮虽硬,但总会有爆开的口子,于是人们徒手也能轻易掰开:
“我习惯食淡多年,不怎么沾荤腥的,你都吃了吧!”
他小口小口地吞食果实,另外一只手则挑过酒壶,栾九娘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上面,那壶子原本完好的外表,在姜天涯的牵动下,从瓶口开始向下龟裂,虽没有完全破碎,但再也不堪使用了。
栾九娘心中过意不去,眼里带着歉意。
姜天涯看到,反而莞尔:
“这个?这是我师叔喝酒的酒葫芦,因为被他用朱砂磨过,所以外形稍异于平常,算是个法器。但那水魁之势已成,迟早也能破壶而出,提前碎了也不打紧,这便是命数。只是,除恶务尽,我终归想得的简单了。”
他将葫芦摆好,话头一转:
“这些容后再说,先说说你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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