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冲山
山下。
“嘿嘿嘿嘿嘿嘿——好吃、吃好！”
一阵凄厉的狞笑，山下一个巨大的肉球伸出手抓住一个逃窜的游魂，慢慢提起塞脖子裂开的大嘴中，囫囵吞枣咽下。
随后肉球伸出一只格外强壮的手，敏锐地朝四周移动，而手掌中央，一只满是血丝，大半眼白的细小瞳孔的眼睛则贪婪地寻觅着下一个猎物！
“吃吧，吃吧！”
它身后的阴影处，有人在低声呢喃。
“好、好吃，主人......”
肉球一边饕餮狂吃，一边以扭曲的样子向那人撒娇，很快它整只手臂暴粗一倍有余，外形看起来就像是数不清的手臂，像麻花一样扭曲而成。
“乖......吃饱些，然后，去做完该做的事。”
“咕噜呱！”
吞食大量的鬼怪让它强大，它身上长出十多只手脚，在山间别扭地爬行着。粗大的树木和岩石要么被它的身躯撞开，要么则是被十多只手脚中最强壮也是最畸形的手轻易扫开。好一段时间，它一直没敢往山上去。直到此时，手掌上的血眼终于向上看去，死死盯着上山的道观。
它浑圆身体上许多鬼脸一同怪叫道：“杀，杀光——！”
接着它身体一阵颤抖，脂肪堆一样的身体里挤出一条与胳膊粗壮仿佛的腿，以单手单脚并用的诡异姿势狂冲上去！
山下的无头厉鬼，一路冲上山腰，停在了道观前面。它伸出手，血红的眼朝道观大门打量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然后伸出另外一只细长的手摸了上去。那大门霎时间金光一闪，将那只手烫得冒气白烟。
“吓——！”
厉鬼急忙收回手，脖子处的大嘴一张一合，发出一道愤怒的嘶吼，连带着它身上其他的鬼脸也跟着惨叫起来！
它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轻易触碰大门，同时往地上嗅起味道，一路嗅到了老树底下。然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浑身鬼脸都阴笑起来，齐声喊道：
“啊，闻到了，闻到了，那无比诱人的味道！”
厉鬼兴奋了，但它不敢直接碰触围墙，于是粗壮的手臂用力敲打在老树之上。
“砰——”
一声震响，百年老树摇晃几下，没有倒下，但主躯干上多了一块凹陷。
“砰——砰——砰——”
那一声声巨响，震得如一有些心神不宁，她闭眼盘坐在大殿顶层的阵法的八卦之中，身边插有几面令旗，此时位于老树方向的令旗正在不断颤动，似乎在发出警示。
一如从顶层的窗户往下看去，正好看到那只肉球一样的厉鬼。
“姐，那鬼东西来了！你还需多久？”
“大概一炷香时间。”
如一眉头紧蹙，额头上不断冒汗，显然很吃力。
一如知道等不了那么久了。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昂然道：
“你继续催动阵法，我下去拖点时间！”
“不可，那怪物十分强大，你负伤之身莫要逞能！”
一如轻笑道：
“阿姐别小看我，先前只是轻敌了，这会我从后边绕过去，占尽先机，应是无妨的！”
小道士气势不俗，自有一股锐气。但苍白的面色和略微颤抖的身体却明显不如他言语那般有说服力。
如一费力驱动着护观阵法，她年纪太小，道行不够，无法像白鹤道长教授她时显示出的那样从容。她一边维持阵法运转，一边艰难地开口道：
“不可！你就待在这，哪儿也不许去！”
一如手提桃木剑背过身去，大声而决绝：
“你说的，事急从权，我不去不行！”
如一一时语塞。但听一如继续说道：“阿姐。从小你就事事强过我，却又什么都让着我。这一次，能不能再让我一次？阵法启动后，如果师父不能及时赶回，那你先取历代祖师牌位，再来护我一起撤离！可好？”
如一呆呆地看着弟弟的背影，发觉那个永远被她呵护在身后的男孩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宽阔的肩膀：
“......你是要我先逃？胡闹，我不同意！”
“可是阿姐，你拦不住我的！”
一如不复多言，提剑纵身一跃。
如一本想起身追回弟弟，恰在此时，墙外一声巨响后，百年老树轰然倒下！
下方那厉鬼最粗的手臂瘫软下来，绕上老树的躯干，然后庞大的身躯上，所有手臂一起用力，将老树甩动起来。
“唔——呼——唔。”
树干挥动之间，带动气流，发出一阵破空声。
“轰——！”
几人环抱粗的树干直直砸在道观的围墙上，围墙上的金光一闪即逝，压倒性地力量直接将灰色青砖所砌的墙壁砸出一个窟窿！
大殿顶层上的如一也如遭重击，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
她只好强压下胸口的不适，稳定心神，全神贯注投入阵法之中。
下方一如小道士连点楼角，最后自墙上飞下大喝一声：
“孽障，安敢犯我山门！”
一如提剑直指邪物，剑锋似火，欲对它的琵琶骨下手！
“噹！”
一如想法很好，却忽略了自己伤势未好，在半空中浑身劲力难以完全发出。那桃木剑不偏不倚刚琶骨，剑尖只轻轻破开一小道口子，便再难深入。
“喝啊——！”
一如不想放弃，加大力道却只能让剑身压得更加弯曲！
“吃，好吃——！”
厉鬼似有所觉，大张着嘴流出墨色的粘液，挥舞着树干扫向一如，带着黑气的厉风逼得一如先行弹开。他落在地方，又再次后翻躲开厉鬼的追击。
虽然一击不成，总归是吸引了厉鬼的注意力，一如也不恋战，边跑边寻找厉鬼的破绽：
若是全胜状态或许能够试试，但现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机会，还是先拖住罢！
如此想着，他提气朝身后的厉鬼喊道：
“来啊，怪胎，来与我一战！”
他左拉右扯，希望将厉鬼引离墙边。
可厉鬼只是在第一时间显得愤怒，紧紧追着一如跑了一段，眼看追不上一如，便又回头朝道馆冲去。
没了厉鬼追击，一如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他很想休息一会，但看阵法未成形，有心为姐姐分担压力，便又冲回去，再次吸引厉鬼的注意力。
“胆小鬼，别跑！”
他提剑追近厉鬼身后，刚想跃起给厉鬼来一下，却猛然间心生警示！
“嘻嘻嘻——”
但见那厉鬼虽是面朝道馆，实则手中的红眼偷偷朝后观察着一如的动作，看到一如即将跳起，它肥大的身躯快速扭转过来，张口对准一如要跳起的位置咬去！
一如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有神智，心中悚然，头皮发麻之间握紧剑柄，连续甩出几道剑气，却也只在厉鬼身上留下几道痕迹，根本阻拦不了那扑面之势！
厉鬼已近在咫尺，一如不得不后仰下腰拉出距离，桃木剑一弹侧身滑出半丈远。
与常人交手，半丈距离足够重整阵势，然而此刻他面对的是小山一样的厉鬼，那厉鬼欺身而来，如幕似盖，完全将一如与道观的灯火隔离。
“别、跑，杀、吃——！”
厉鬼吞咽着口水，慢慢逼近，又极快地扑下！
一如躲开了厉鬼的扑咬，他刚才所战的地方却塌陷下去。
他还想退，但身后是模糊的山体，眼前也是漆黑的躯体，整个人完全被笼罩在厉鬼的阴影之下，进退失据之间频频被厉鬼压缩战场。
没一会便被逼迫到几个塌陷处所形成的死角。
一如一头冷汗，目光中带着十足的锐气！
他没有一丝畏惧，握剑的手依然很稳，但被道袍遮掩的背上，伤口已经渗血。一如静静思量着，以他现在的状态，要么拼命，要么付出惨痛代价朝三面逃开。他目光慢慢移动到一个位置，喃喃自语：
“这厉鬼倒是聪明，一再用体型优势，压制我的视线，如今前后左右皆不可轻动，只剩......”
“嘿嘿嘿——”
厉鬼肥硕的身躯缓缓压下，给予他强烈的紧迫感，一如眉眼微挑，桃木剑在松散的地里挑起一撂尘土。
那尘土不算多，根本无法遮掩身形，但那运土的劲道却强而快，尘土须臾间弹射到了正一睁一闭密切关注一如动向的红眼之前。
眼见尘土射来，厉鬼的手掌快握起，红眼也第一时间闭上。然而有心算无心，在红眼闭上之前，些许带着剑气的尘土还是先一步打入眼内。红眼顿时飘逝出几缕黑气，连带着整个手掌手臂都痛苦地扭曲起来。硕大的身躯也为之一顿。
一如趁机跃起，一剑刺入厉鬼腹部，他不求桃木剑能入肉几分，只是借着剑身用力再次翻身往上。
这时厉鬼伸手抓来，一如翻身同时拔出桃木剑，腰部发力，扭处手掌范围，拖着桃木剑沿着厉鬼的手臂朝厉鬼的肩膀跑去！
桃木剑在厉鬼的手臂上滑出一道红色的火光。
一如道士一直冲到厉鬼肩膀处，看了眼位于厉鬼脖子处的血盆大口，不作犹豫直接跳下，数层楼高的高度转眼落地，双腿着地后又往前滚了几丈远才卸去力道。
他立刻想动身，背上却传来钻心的疼痛，饶是他苦熬多年筋骨，也为之一滞。战阵之中瞬息万变，不过片刻分神，身后便吹来一股劲风，他浑身肌肉一紧，急忙一跃，刚好借着风劲飘出数米。
“轰——！”
又是一个深坑，一如心有余悸，稍稍调息抬眼去看阵法。只见道观内的几座主要的楼宇被一股淡淡的金光所环绕，许是如一道行不够，那金光稀薄得紧，看起来一触即溃。
一如小道士呼了口气，心里有几分高兴，他回头看正在追来的厉鬼，目光中再次燃起几分战意：“怪物，且与我姐弟二人过招试试！”
说完，他便轻巧地钻入道观，往大殿楼上赶去。这一次他要和姐姐如一一起维持阵法，等待师傅的回援。这一次不逞兵器之锋利，也不比体型之大小！有阵法和法器加持，纯以道行与灵力对抗厉鬼，他自信不会落此獠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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