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结
事分两头。
白鹤道长抱着晕过去的一如回到了房间,轻轻地把一如放在床上,让他趴着,方便上药。白鹤道长先前给一如喂了些药物,压下了他的伤势,可一如在门口怒发冲冠,心血翻涌,导致伤口迸裂,鬼气蔓延。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开始并发各种不良症状,引得白鹤道长和如一急忙抢救。
白鹤道长认真地检查一如的状况:青色的道袍被抓成了烂条伤势恶化,抓痕已成了黑色,还有淡淡的黑气,血迹侵满了整个后背。
如一后脚端着一盆水和一壶酒也进了房间,白鹤道长剪开一如的后背衣服,拿毛巾擦拭后背的血迹,然后开始给他渡气逼毒。
盆里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布巾拧出的水只有淡淡的红色时,才用米酒给他消去邪毒。
“师父,一如他....”
如一站在床的一侧,蹙眉忧心的看着一如的伤势。
“他没事的,让他好好休息,短期内不要动武了。哎,这只厉鬼大有来历,你们不敌很正常,受些轻伤已是万幸。”
白鹤道长转身走到书桌前,咬破了手指,以血为笔,快速的画了一张符,便返回:
“好在鬼气残留不多,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
如一看着师父将符纸打在一如背上,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背上的黑气就散尽了,黑色的抓痕也淡了一些,眉头总算舒展了。
白鹤道长沉思着,给一如盖好被子,声音沉重:“如一,你比一如稳重,顾虑大局,为师有意让你接任第八代闲云观观主之位。你道如何?”
如一听着,心里一惊:
“师父你为何突然说这些。”
白鹤道长闭上眼抚着下颌的胡须,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因为为师要办一件事,这件事非比寻常,所以传承之事早点定下来的好。”
如一静静听着,也严肃了起来:
“师父,如一年纪尚幼,担不了观主的大任,再说弟弟是男儿身,他继承衣钵才是正理罢!”
“呵呵,为师膝下就你们两个徒儿,不是传你,便是传他,他性子跳脱,总想着出去闯荡,你恬静,耐得住山门清修。”
“可是.......”
如一还想说些什么,被白鹤道长打断:
“今夜的事情不比为师所说的情况好。二十年前,我在游历返山时做客龙虎山,亲身参与了那一次旷世大战,也因为受伤留下隐疾。
为师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地,再不会起波澜。没想到今夜,见到此子。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如果我没有猜错,二十年前那一幕,也许要重演了!”
白鹤道长扶窗远眺漆黑夜幕,苍老的身形显得渺小:
“闲云观比之龙虎山,又岂是大巫见小巫的差别?龙虎山两千年底蕴,当日鼎盛之时,尚且不能保全山门,如今你我师徒三人又怎么撑的起这份因果!
先前在门口,为师拒绝他,便是这个原因。为师若是明言会助他,闲云观怕是难以幸免。但此事为师不能不管,待会为师便跟上去,暗中将他护送到龙虎山,你们且等我回来。”
如一听了,更加不放心:
“师父,我跟您一起去吧!”
白鹤道长摆摆手,不容拒绝地说道:
“为师一个人去,更施展的开手脚,若是不测,这辈子也算活够了。你还是在观里照看一如吧,他的伤续得养些时日。没你在,为师不放心他。”
“那您的身体...”
如一有些慌张,一双明眸微微发红,话语中带着深深关切。
“放心,为师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去吧,将雨具准备好,为师料张施主会往后山去,此时去追,应该来得急。若是他往山前去,那就凶多吉少了,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如一心中对张宇初没什么好感,但见师父如此坚持,也再作声。她点点头,便去柴房将斗笠蓑衣拿了来,顺道还在厨房拿了些光饼。
白鹤道长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背上背着惯用的桃木剑,怀里揣着干粮,回头深深的看了两个徒儿一眼,便打着灯盏往前门方向追去。
他虽然年老,但体型没有发福,瘦小的身躯有足够多的力气健步疾行。他走的很快,直接穿过后殿和大殿,道袍下两只枯瘦的手臂轻松拉开厚重的大门,他往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张宇初的踪影。
“看来他应该听了我的话,往后山方向离开了。唔,现在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白鹤道长一贯想得周到,但这次,他没想到张宇初不曾往后山去,所以当他紧赶慢赶绕到后山的山路时,压根没有发现有人赶路的痕迹。
奇怪...
这里居然没有踪迹,难不成他往前山下的山?
若真是那样,那可不妙!
白鹤道长心中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情绪,有事情出乎意料的惊讶,也有对自己疏忽大意的愧疚,更多的是要调头朝前山追去的急切。他这样一来一回花去了不少时间,偏偏没有想到张宇初会做出翻墙潜入的没品之事。
白鹤道长救人心切,没有丝毫停留,从漫长的山道上一路往下追寻。可他始终没有找到张宇初。
越往下,便越危险。他蹬过石头,越过枝干,搜寻了一圈也没有结果。
“难道不可挽回了吗!不行,再往下找找,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此子若真是当年的......那我便是罪人啊!”
数十年的修行,白鹤道长早已不复当年血勇,如今却为张宇初再次激起一腔热忱。不管出于自己内心的愧疚或是对整个道门的交代,他都要救张宇初。此刻他隐隐有些后悔,当时救该直接将人接进道观,然后举观逃离。
此一时彼一时,世上又怎么会有万全之策。白鹤道长的行动比念头更快,他一路冲至山脚下,将路上阻挡他的幽魂野鬼清理个干净:
“或许他朝义庄方向回去也说不定......”
就在他沉思该往哪里去找寻张宇初时,他一瞬间感应到了强烈的气势。他一直刻意回避黑气最重的地方,没想到那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那异变并非对着他来,而是向上。
向上,是道观的位置。
“会是谁!张小施主?不可能,他身上鬼气未郁,人性未失,不该如此。难道是......不好!”
白鹤道长当即折返,几个纵越朝上攀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零零散散游荡在山脚的邪物不知何时,纷纷向他聚集。一群又一群,堵住了他回去的路!
————————
早些时候的道观内。
如一为弟弟穿上了衣服,以免他受寒。她慢慢退到门外,将门合好。
门口的风雨并不大,她没有急着躲避,略显单薄的身影直直站在门口,望着手心里的观主之印,叹了口气。今夜发生的事情,她此刻面容平静,但内心满是愁绪,无人诉说。
上山十多年,她早已忘记幼年时的事,既然活在这道观里,她的亲人就只有白鹤道长和弟弟两个人。单是弟弟受伤,她便心如刀绞,所以她无条件支持师父先前不让张宇初进道观的决定,就算那决定对于张宇初来说很残忍。随后师父直言要去保护张宇初,她心中一百个反对,可师父心意已决,也只能默默接受。
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屋里传来弟弟均匀的呼吸声,院子则像往常一样平静,她心情稍好一些,准备回自己厢房。道观里空房很多,她的房间并不与弟弟靠近。需要过几间厢房,转了个弯,走过一条石子路才到。
石子路不长,位于后殿旁边,靠近围墙的,边上就是她悉心照料的花坛。心情不好时,看看花能让她舒心一些,于是当如一踏上石子路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花坛上。
她顿住了。
目光从怀疑到惊恐到最后的愤怒,只在须臾之间不停转换,最后她敏感地发现事情可能会更糟:
“这些脚印是谁的?”
她的目光从脚印缓缓向上移动:
“一如可能有危险!”
思念弟弟的安危,如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她起身的瞬间解下乌木剑,身法如电返回一如的厢房。一如的厢房木门没有被推开的痕迹,窗户也完好无损,她心中稍安,持剑快速推开房门,一眼扫去:一如好好地躺在床上,房间里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痕迹。
“若是外敌入侵,则须启动护观阵法!”
如一心中有了计较,目光又落在弟弟身上,有些不忍但还是坚决地做出决定:“事发突然,只能先叫醒一如了!”
一如在睡梦中被摇醒,入眼的是姐姐如一,只见姐姐一脸严肃,语气很急:“阿弟,外敌临门,我要去阵法里坐镇,你来帮我掠阵行吗?”
以弟弟的状态,如一并非要让他真的掠阵。她不放心让一如一个人在厢房休息,又担心先前让他生气,现在不愿听话。
一如清醒后略微皱眉,反而问道:
“张小哥呢!”
如一面色如常:
“他走了。”
“那师父呢?”
“师父一路护送他下山去了。”
长足的沉默,一如目光直逼姐姐,却见如一眼中没有一丝愧色。
“......等我更衣。”
一如背上有伤,起身时神情微苦。如一上前去想要给弟弟穿衣,但被他无言地用手背推开了。
他多缠了几卷白纱,披上外袍率先走向门口,走到门边时,扶着门框侧身,房间内的烛光摇摆,让他初分棱角的侧脸看起来成熟许多。他目光低垂,那双清澈的眼眸有一些漠然:
“阿姐我不怪你和师父,只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如一有些愕然,没想到弟弟也有这样一面,她没想好要怎么回话,一如却推门出去。
看着弟弟离去的身影,如一嘴有苦味,神情有些沮丧:“我这是做错了什么?我明明只想大家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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