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白墙红瓦的两层小楼,独门独院。
黑色的大铁门上还贴着她最喜欢的福娃。
欢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哐当哐当地用力摇晃着大铁门——钥匙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欢佳梁——卢英——我回来啦”
明明知道这个时间他们俩应该还在单位上班不可能在家,欢桐还是忍不住大声嚷嚷,一如往常地大声撒娇。
幸福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的么?
“爸爸——妈妈——”
欢桐单手反吊着铁门上面的横梁,把它当成秋千荡来荡去地,一手卷成小喇叭,欢快地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心里爽得不要不要的。
一鸭——一鸭——悠——
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自从爸爸查出肝癌,这个家就像蔫了一样,再也没听到过笑声。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欢桐刚要再扯着嗓子喊,就听到楼下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啧啧啧啧啧,你快别晃啦,看看看看,家里的都给你摇坏几个啦?”
妈妈唠唠叨叨地从屋里走出来,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真丝上衣。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妈妈体态丰腴而不肥胖,脸色白里透着红,步履轻盈,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实在是健康得很。
欢桐呆呆地站在哪儿,鼻子一酸,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哦,前世里那个躺在医院里脸色蜡黄、形容枯萎的妈妈现在是多么漂亮,多么迷人啊。
欢桐后背抵着铁门,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儿。
这丫头,明明刚刚还是一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臭赖皮狗的样子,怎么眨眼间就哭成这个样子了?
卢英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唠叨了,几步窜过来,一把把宝贝闺女揽在怀里,一脸紧张地问。
“桐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有人欺负你啦?”
“谁欺负我啊。”
妈妈也太紧张了,欢桐差点给她勒得背过气去。
“哎呀,没人欺负我。”
欢桐用力掰开妈妈的胳膊,对她总是一惊一乍的很有意见。
“我是被人欺负的人吗?你看我像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啊?这世上除了你和爸爸,有谁敢欺负我?”
欢桐牛气地翻着白眼,像个街头小混混。
“那你咋还哭上了呢?”
卢英搞不明白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啦?是沙子迷了眼睛好不好?”
“那让我来帮你吹吹吧。”
卢英使劲儿掰欢桐的脑袋。
“我才不要呢。”
欢桐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耍起赖来。
妈妈的身子又软又香,味道好闻得不得了,让人怎么闻都闻不够。
欢桐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趁她不注意,偷偷撩起她的衣服下摆,用力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把眼泪鼻涕啥的给抹干净了。
“这丫头……”
卢英低头一看衣服上鼻涕斑驳,气地杏眼圆睁,一把推开欢桐,就要揍人。
好端端的一件新衣服,今天刚刚穿上身,这下又让她给糟蹋了。
“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又干这种事情了?”
卢英柳眉倒竖,磨着后槽牙瞪着欢桐。
欢桐打小就爱这么着,她只要一哭闹,也不管妈妈的衣服是多少钱买来的,不管有多贵,最后都成了她擦眼泪鼻涕的帕子。
一只胳膊被妈妈死死地拽着,欢桐眼看自己逃无可逃,索性破釜沉舟,勇敢地迎着妈妈扑上去。
“啪!”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卢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欢桐的两只胳膊已经像挂坠一样软软地吊上妈妈的脖子。
“妈妈,我爱你。”
深情款款的告白,娇滴滴的声音,甜甜糯糯的,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卢英哪里还能再生气,扬在半空的巴掌无力地软下来。
唉,他爸爸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丫头现在和他爸一个腔调呢,说起话来都这么肉麻。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肯定是她爹把闺女给带坏了。
只是,这闺女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动不动还哭上了呢?
问也白问,看样子她不打算告诉自己。
算了!女儿大了有心事了,她不愿意说就算了。
卢英心里有些失落,觉得很不得劲儿。
娘儿俩勾肩搭背往屋里走,卢英后知后觉地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闺女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的吗?
“桐桐,现在不年不节的,你不好好在教室里上课,跑回来干嘛?”
欢桐咧着嘴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她能告诉妈妈自己是重生回来了吗?
就是说了,她会相信吗?
“我想家了呗。”
欢桐把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切……”
卢英眼角的余光瞥了欢桐一眼。
学校离家就这几步路,在自家二楼阳台上就能远远地看到学校操场,有什么好想家的?
再说了,她天天都回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想家?
算了吧,她既然不肯说,自己就别刨根究底地去打听去了,到头来,弄得娘儿俩都不开心,何必呢?
“英子,你不是也应该在单位上班吗?怎么今天也在家了?”
欢桐也反应过来了。
英子是妈妈的乳名。
爸爸平时在家都这么叫妈妈,欢桐只要是不生气,也跟着爸爸这么叫。
欢桐生气的时候才会对爸爸妈妈直呼其名,连名带姓地喊。
卢英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的。
名字嘛,不就是用来叫的?
要是真天天板着个脸,摆出个家长的谱儿来,不说不笑冷冰冰的,能有什么趣儿?
她不觉得闺女这么喊就冒犯了天颜,或是不忠不孝坏了伦理纲常了。
孝顺不孝顺,不在这些表面文章上。
自家宝贝闺女,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对他们两口子孝顺着呢。
所以,有时候左右邻居家的叔叔阿姨婆婆妈妈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会在她面前嘀咕几句,她也只是笑笑不当回事儿。
“我今天也是莫名其妙地不想上班,就想在家呆着呢。”
卢英也很奇怪,平时自己可是从来不肯迟到早退让人说闲话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家里会有什么事,在办公室里怎么也坐不住,非要回来看看才放心。
欢桐听罢搂着妈妈仰天大笑。
“妈妈,咱们娘儿俩有缘呢。”
果然是天意难违啊。
娘儿俩说着笑着进了屋,卢英让欢桐回房休息,她自己一头扎进了厨房,给宝贝闺女做好吃的去了。
欢桐上了二楼,熟门熟路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卧室。
紧靠着马路边,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此刻纱帘透着阳光,像一道屏障,把窗外的喧嚣和室内的安静隔了个泾渭分明。
拜妈妈所赐,房间里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粉色的大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品,正中央摆着自己最爱的长毛绒熊玩偶。
墙角边黑色铮亮的钢琴上罩着一块小巧的白色蕾丝台布,显得很有格调。
书橱的上面一层摆放着电子琴,雅马哈的logo很是显眼,然后是小提琴,还有吉他。
都是欢桐曾经玩过的乐器。
欢桐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艺术天赋,也从没想过将来要吃艺术这碗饭,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
可在做父母的眼里,自家宝贝闺女简直就是世间罕有的天才,只要欢桐想要的,爸爸都会毫不犹豫地去买买买。
欢桐知道,那些都是价格不菲的高档乐器。
爸爸给他的宝贝闺女花钱,从来都不知道心疼。
“给咱闺女买东西,要买就要买好的,不要图便宜,便宜没好货。”
这是欢佳梁的口头禅。
虽然他自己对吃穿毫不讲究,但从来不肯让闺女有过一丝丝儿将就。
也许这就是爸爸妈妈心目中富养女儿的执念吧。
欢桐很感动。
但她现在不能认同父母的观念。
想想前世里由奢入俭的种种艰难,自己要是有颗玻璃心,怕是早就死过十八回,早就去见了马克思了。
落地窗前多了一排晾衣架,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衣服。
看样子一整面墙的衣橱已经装不下她的衣裙了。
欢桐走过去,从衣领里掏出吊牌,低着头一件一件地翻着看。
都是起码千元以上的衣服,不像是她这样一个中学生能够消费得起的穿着。
其实,学校里的女孩子们穿衣也都很简单的,十块二十块钱一件的t恤比比皆是。
欢桐重重地叹了口气。
太奢侈了!
太浪费了!
欢桐想起前世空空如也家徒四壁的出租房。
想起她和妈妈俩个人只有一床被褥,冬天里只能互相抱团取暖。
想起自己一件二十块钱包邮的卫衣穿过了一年四季,穿过了几度春秋。
要是早点培养忧患意识,把这些曾经浪费在钢琴、电子琴……还有这些甚至连吊牌都没摘的衣服上面的钱积攒下来,用在理财或投资上,不嚯嚯、不败家,自己一家人何至于后来过得那么惨。
何至于自己为了借钱,受尽了白眼和奚落。
何至于妈妈因为没钱迟迟而不能手术?
何至于我们要经历人世间最悲痛的骨肉分离?
欢桐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一定要挣钱!
一定要攒钱!
不只为自己,更要为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我一定会让你们永远健康幸福,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们创造一个美好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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