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盛辉被白莉莉拖回家跪遥控器，屋子里又只剩下孙怡和贺一凡了。
“你都闹完了吧？闹完就走吧。”孙怡背过身不去看他，声音冰冷。
“我帮你洗完碗再走。”
孙怡沉默不语。
“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吗？”贺一凡试探道。
“你搬进这个小区是因为盛辉跟你说我住这儿吗？”
“是”
“你第一次来我们酒店之前，就知道我在那里工作？”
“是”
“那这次的剧组拍摄，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吗？”
“不是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贺一凡急了，“我是向导演推荐了你们酒店，但中间你们怎么谈的我不知道，最后会选你们也是剧组的决定。”
“贺一凡，你到底想怎样？”孙怡抬起头冷冷质问。
“我说了啊，我想追你，我要追你！”
孙怡怒极反笑：“所以，这些年你是一直把我当傻子吗？你十年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然后说完你就消失了，无影无踪。是不是很搞笑？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男孩把我弄丢了，然后自己成为了万人瞩目的大明星。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样的存在？笑话吗？还是你成功路上的障碍物？”
贺一凡觉得心脏仿佛受到了重重的挤压，有种窒息般的疼痛。
他想伸手将孙怡拥进怀中，但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却几乎要将他吞噬。
“对不起”他没有资格解释，也没有勇气解释。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孙怡倔强地仰起头，“十年前，你问我能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可你还未等到我的答案就着急着消失去做大明星。你想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吗？”
贺一凡抬起头，眸色深沉。
“你不会有机会知道了。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会在原地等你吧？”
有些话如同利刃，伤人伤己，不知不觉中孙怡已泪流满面。
下一秒，她便跌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隔着衣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贺一凡起伏的胸膛。大脑的杏仁核已经警铃大作让她快速逃离，她竟仍忍不住贪恋起这久违的温度。明知前方危险重重，此刻她却只想放任自己。
“阿怡，我们已经浪费掉了太多时间”贺一凡的声音有些颤抖，“过去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原谅我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孙怡缓过神来，推开他，任由目光停留在他的眉宇、眼睛、鼻梁和嘴角，仿佛想在他脸上找到某种答案。
可是，她真的能找到吗？
那些卑微脆弱的心思，贯彻心扉的刺痛，还有对自己充满质疑的灰暗日子，明明已经被她深埋心底，如今被他一撩拨，又全部鲜活起来。原来有些伤永远无法治愈，不管你是否愿意，它们就躲在身体的某处，让你隐隐作痛。
她真的，无法再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泥潭之中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你走吧。”
贺一凡眉头蹙着，伸手出想去拉她。
孙怡侧身躲过，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默不作声。
贺一凡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低头苦涩一笑：“我去把碗洗了，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就先回房间呆着，我洗完就走。”
孙怡犹豫着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道小小的门将二人隔绝开来，孙怡背靠着门坐下来，听着贺一凡在外面收拾碗筷的声音，心像被一把钝刀缓缓割着。她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也不抹，放纵着所有的情绪肆意流淌。
她不愿意承认，有些人无论多么努力就是无法忘记，他永远占据着心底的某个角落，永远有恃无恐。有些伤疤要花不知多久的时间才能逐渐结痂，可只要稍稍一碰便又会鲜血淋漓。
这么惨痛的记忆，难道她还要重蹈覆辙？
在成人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如果知道相爱一定会受伤，那为什么还要去相爱？
十八岁那年的她，选择了横冲直撞地爱，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可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见惯了人情冷暖和悲欢离合，学会了隐藏情绪，也学会了保护自己。
她从不后悔遇见贺一凡这件事，可现在，他们早已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她不会为了他放弃现在的生活，更不可能为了他去融入光怪陆离的娱乐圈。
他也一样吧？如果现在自己是他光芒万丈人生中的小小遗憾，那有朝一日她或许会再次成为挡在他前进路上的障碍。那时，他又会如何选择？
贺一凡将脏碟子和碗放进洗碗机，按下了自动开启键。
他脱下围裙，向孙怡的房间望去，门的那边悄无声息。
好好的聚会就这么毁了，他也算咎由自取吧，真没想到首先沉不住气的竟然是他。
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可都怪那些什么henry，jerry，搞得他心烦意乱！如今他已下定决心，知道自己所求不过这一人，如果因未来得及表达心意而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别人的怀抱，他怎么能忍受？
贺一凡想了想，走到孙怡房门口轻声道：“阿怡，我走了。”
门的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声响。
他叹了口气，换鞋，轻轻关上门离去。
贺一凡曾经问盛辉觉得他这次重新追回孙怡的难度有多大，盛辉当时打了一个很新奇的比喻：如果说第一次追就像是在一块平整的空地上盖房子，那么现在，他就是在一个埋了无数地雷、危楼欲坠的地方搞重建。
当时他还气得想跟盛辉打一架，现在却不得不感叹这位老兄毒辣的眼光。
他在孙怡楼下找了个无人的石凳坐下，抬头默默数到了孙怡所在的楼层。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误会都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总有解开的一日该多好。
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果解开这自己打下的死结。
做演员这一行，多少也要靠点运气，而他大概就属于运气爆棚的那种。
大一的时候有个也是北影毕业的导演师兄回来选角，要拍一部校园类型的网剧。当时没有任何人看好这部小制作、纯新人的网剧，不过因为台词老师的推荐他便去试镜了。那是他第一次参加电视剧拍摄，而且演的就是男一号。谈不上什么演技，更谈不上什么功底，他仗着年轻，几乎是本色出演。
戏里的他错过了心爱的女孩，遗憾终生。他才不会这么傻。他在进组前就跟喜欢的女孩子表了白，女孩答应等他的戏杀青后，就把自己的答案亲口告诉他。
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女孩也喜欢他，她的眼睛从来不撒谎。
戏拍到大半的时候，制片人觉得他有潜力，便把他推荐给了一所旗下有不少知名艺人的经纪公司。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旁人的艳羡之中，才刚刚大二的他就签下了经纪合约，逐渐接触到许多让人眼红的资源。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北影新一届中最幸运的男生，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代价。
签订合约后，经纪公司将他的手机号码换掉，□□、微博、校内等所有社交媒体账号统统收回，所有曾发布的内容被完全清空。
当他反应过来，愤怒反击的时候，公司拿出那叠厚达五十多页的合同，问他是否认真读过其中的每一条，他愕然。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他在台灯下拿着合同一条条地仔细读着，不寒而栗。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置入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中，像一朵没有了生命的永生花。
所有的过去都被抹去了，就仿佛他不曾存在过。
“合同期内不得发展任何暧昧或恋爱关系”
第二天，他拿着合同去问经纪人，这一条意味着什么。他还清晰地记得姚瑶姐当时的答案：“就是字面意思理解啊，不能谈恋爱。”
“如果谈了会怎样？”
姚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凡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姐劝你一句，趁早断了吧。如果想在这个圈子里做成一番成就，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如果你执意要谈，公司是有权追诉你违约金的。据我所知，你的家庭应该暂时还支付不起这样的费用吧？”
贺一凡攥紧了手中的合同。
“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长着呢。我见过太多艺人跟圈外人的感情，很少能有结果的。演员这份职业不比其它，工作时间不固定，能跟恋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而且圈外人一般都很难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在戏里要跟别的女演员卿卿我我。于是，你们就会陷入不断争吵，精力耗尽，便是分手之时。与其这样，还不如彼此留些好的回忆吧。”姚瑶姐劝慰道。
“我相信凡事都有例外。”
“你喜欢的是不是那个叫孙怡的女孩子？高中同学？”姚瑶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要带的演员，我当然要了解你的情况。我看了你的校内和微博内容，□□的聊天记录也看了一些，所以大概也算知道你们的事情吧。”
贺一凡怒道：“你怎么能随便看我的隐私？！”
“隐私？”姚瑶冷笑，“这个圈子里哪有什么隐私？演员的一切都会被公之于众，真实的、虚假的、想让人知道的、不想让人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透明的，这个圈子可没有秘密。所以，你确定你的小女朋友能承受得住那些莫名的恶意和攻击？如果你执意和她一起，她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拖入这个圈子的边缘，接触到那些你不会想让她看到的阴影。”
于是，十九岁的他做了自认为正确、自认为伟大的决定。
他以为只要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就可以保护心爱的女孩。
可二十九岁的他才明白，谁都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
所有自以为是的决定本质都是自私。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这其中的汗水和眼泪不足为外人所道。最初的几年他也尝试过忘记，可有些人和事越是逃避，就越是深刻地留在了脑海里。
十九岁的他退缩、懦弱，二十九岁的他已有了承担风险的能力和决心，这次他不会再为任何事妥协。
陷在回忆中的贺一凡被一阵短促的手机振动拉回现实，他低头一看，竟是孙怡的微信消息，一条8秒的语音！难道她想通了？他心中狂喜，深呼吸一口，点开消息。
“贺一凡，你个混蛋！你干嘛把脏盘子都放进消毒碗柜里消毒呀！你是不是傻！”
孙怡高分贝的咆哮回荡在小区的空气中，走过的路人纷纷侧目，贺一凡窘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去！那个不是洗碗机吗”贺一凡咬牙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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