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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想要休书


那晚之后,纪忱与画眉不知去了何处,许久都没消息传来。

        纪忱是个工部侍郎,就这么放下官职去追人,气得纪从回差点吐血,如今人不在,他也只能向朝廷隐瞒,说是纪忱染上怪病,需告假一段时日。

        纪忱画眉不归,侯府里最自在的要属霍酒词,她一想起那晚便觉心情复杂,不是气,也不是怨。

        更像是看开了。

        盲目听从王约素不一定是对的。而纪忱,她已经不指望自己跟他做正常夫妻了。

        倘若可以,她希望纪忱能给自己一纸休书,而她拿到休书会即刻回严州,从此再也不踏入帝都城。

        可她又担心爹爹。

        纵然她没做错什么,但以爹爹的固执脾气,一定押着她回侯府道歉。

        近来,桃夭布庄生意红火,进账的银子一日比一日多。王约素看着钱庄里的存钱数眉开眼笑,一高兴便提了每人的月钱。

        回府的路上,王约素思量着,纪忱去追画眉,几十日不见人影,回来非要他们俩好看。她自认对不住霍酒词,于是决定让霍酒词管家。

        今日,霍酒词没去布庄,在惊春院休息。

        “刘嬷嬷?”夕鹭捧着面盆出门,正好撞上前来送账簿的刘嬷嬷。这两月,霍酒词日日晚睡,夕鹭心疼地不行,哪儿会让刘嬷嬷烦她。“我们家小姐昨日忙到深夜才睡,今日得休息,嬷嬷改日来吧。”

        刘嬷嬷是个老人,一眼看出夕鹭的心思,但她也明白,夕鹭是心疼霍酒词。“那老身在这儿等着。”

        “……”夕鹭气得鼓起脸。

        “夕鹭,谁来了?”霍酒词出门,对上刘嬷嬷有些意外,“刘嬷嬷。”目光一转,她看到了她手中的账本,心下了然。“有事进来说吧。”

        “好。”刘嬷嬷点头,在夕鹭狠厉的眼神下进了屋。

        进屋后,刘嬷嬷也不拐弯抹角,放下账簿道:“夫人打算让少夫人来管侯府。”

        “哼。”夕鹭重重哼了一声,她就知道。

        霍酒词面上倒没什么大表情,她拿起账簿细细翻阅,心道,王约素管家倒是与众不同,不论钱庄里的银子如何,侯府里总会取一万两日常开销,备一万两以防不时之需。

        平日里的各种支出都差不多,这头多了压那头,绝不会有某日超出其他日太多。

        “刘嬷嬷,账本我先看着,有不懂的地方再问你。”霍酒词抬起酸涩的眼皮,微笑道:“眼下无事,你回去伺候母亲吧。”

        “是。”

        刘嬷嬷应声离去,暗自赞叹,少夫人真是个好姑娘。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纪忱喜欢画眉那样的,是因为画眉不聪明么?

        至此之后,霍酒词除了打理布庄之外还得管家。

        但她上手也快,仅仅半个月时间,她便将侯爷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该省便省,该花钱就花,该往来的往来,礼物送得恰到好处,对待府中下人赏罚分明。

        除了罗氏,侯府上下对霍酒词没有不夸的。

        卫家码头,卫家客栈。

        窗户大开,卫焚朝侧躺在床榻上,冷冷地望着平静的江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眼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杀气四溢。

        忽地,房门被人打开,外头走进个身穿华服的老人,他面容消瘦,五官瞧着有缕死气萦绕,头发苍白,显然是有些年纪了,然而那双眼睛却如雪一般的亮,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

        “义父想见我,差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找过来。”卫焚朝依旧望着江面,话却是对来人说的。

        卫江昶行至窗前,静静望着那片江面,开口的声音沙哑无比,“见着她了?”

        “是啊,见着了。”卫焚朝收回目光,侧眸看向卫江昶,邪气道:“是个大美人呢。”

        卫江昶不悦,负手在后,直截了当道:“你何时动手?”

        被这一问问住,卫焚朝狠狠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伤疤,没回话。

        这时,江面驶过一艘大船,带了层层的江浪,一下一下,剧烈地拍打着码头。

        卫江昶叹息似地说道:“你何时杀光他们,我何时将这个位置给你。焚朝,你从那三十二个孩子中活下来,我就知道,你最像我,所以我才选你做我的继承人。你……”

        “很快。”倏地,卫焚朝打断卫江昶的话,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好。”临走前,卫江昶说了一句,“你记住,义父才是你最亲的人。”

        翌日,夕鹭来了月事,不方便出门,霍酒词自个儿打扮好,谁知刚走出侯府便碰上了匆匆跑来的孙牟和羡鸯。

        孙牟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道:“少夫人,大事不好,我们的货被扣在卫家码头了。”

        羡鸯跟着道:“少夫人,仓库一直缺货,这批布料对我们桃夭布庄来说十分重要。”

        “还有这种事?”霍酒词弄不清楚状况,果断道:“走,我们去码头。”

        三人急忙赶去码头,那艘印着“桃夭布庄”字样的船只就停靠在岸边,被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包围着,他们硬是不让卸货。

        卫家码头离桃夭布庄最近,所以桃夭布庄的货一直走这码头。用人码头卸货交钱天经地义,可今日他们开价离谱,是一下子要加四倍的钱,孙牟自是不愿,他不愿,货就被扣住了。

        对方是卫家的人,加之纪忱的事不好对外张扬,他也不敢去府衙,只能去找霍酒词。

        “霍老板,我们少主有请。”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霍酒词猛地转头对上来人,是那日在风月楼擒住她的老者,她认得。今日之事来得蹊跷,她不明白,卫焚朝为何要找自己麻烦。

        难道,他那晚认出了自己?

        看出了她的疑虑,张别楼再次开口,“少主请霍老板上楼,详谈码头卸货的价钱,若是霍老板同意,我们便签下合约,从此再不变价。”说罢,他指了指一旁的客栈。

        “好。”霍酒词脱口道。既然卫焚朝铁定要找她,她是躲不掉的。“我跟你去。”

        “少夫人。”孙牟怕霍酒词一人前去吃亏,妄图跟过去。

        “两位留步。”没等孙牟走出一步,张别楼的手便拦住了也,漠然道:“我们少主只请了霍老板一人。”

        嗯?霍酒词皱眉。

        “少夫人别去,算了吧,我看卫公子心怀不轨,我们也别在这里卸货了,换个码头,远些便远些。”孙牟恼火地瞪着张别楼,心口剧烈起伏着。

        羡鸯没说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霍酒词。

        “你们走也可以,不过得先付钱。”张别楼放下手,淡淡道:“这船在我们家的码头停了一个时辰,耽误工人不少功夫,再加一百两。”

        “你!”闻言,孙牟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们卫家人太不讲道理了。”羡鸯上前,秀气的面庞也起了红。

        “我跟他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有事我喊你们。”霍酒词心里很清楚,毕竟是做生意,往后遇着的难事只会更多。

        这客栈是卫家的,而卫焚朝一来,再多的客人都会被赶出去,至于这些客人会去哪儿,掌柜不管,他只管赔钱了事。

        卫焚朝不管住在何处,房里头的布置都差不多,床榻必须临窗,地上必须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叫他沾不到地面。

        此刻,卫焚朝盘腿坐在空旷的榻上,面前摆着一壶刚泡好的大红袍,茶香浓厚。

        “少主,霍老板来了。”张别楼行至门口停住。

        霍酒词往前看去,上次见面,屋里铺的是白地毯,家具用色大喜,这次见面,地上还是铺了层白色地毯,不过家具的颜色倒是正常了,却依旧显得整个屋子很诡异。

        “你还是穿女装更美。”卫焚朝低着头,自顾自倒了杯茶。

        张别楼躬身退下。

        霍酒词抿了抿嘴,没说话。卫焚朝这话便意味着他认出了她。

        屋里头铺着白色地毯,且没人伺候,霍酒词自是不敢进去的,一怕卫焚朝;二,万一弄脏地毯,她得赔钱。

        “站在门口怎么跟我谈事?”卫焚朝坐直身子,讥笑道:“踩进来,大不了我待会儿换张新的。”

        饶是见过千万银子的霍酒词,这下也忍不住感叹一声,有钱真能为所欲为。

        卫焚朝不冷不热地笑了,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衣袖再次滑落,那只带有伤疤的手腕便露了出来。

        一见着这伤疤,霍酒词便觉心里头不舒服,“你的手腕上的伤……”

        “嗯?”目光转动,卫焚朝看向自己的手腕,须臾,他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自己刻的。”

        什么?霍酒词走进一步,有些生气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作践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说得真好。”饮下杯中茶水后,卫焚朝硬生生地说出一句话,最后四字,他像是从牙齿缝里寄出来的。

        “啪啪”,他放下茶杯,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了两下。“按你的意思,只有他们能作践我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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