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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屡遭祸耀祖难振作 王正阳…


  爷爷、奶奶没了,脚店里空落落的,但还有玉环姑和自己熟悉的一切。

  耀祖姑夫去了店里,钰儿去上学,只有玉环姑和关锁在。

  一听王正阳从高家辞了,袁玉环长舒一口气,“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早说你在他家有什么好,把自己的好光景都填在他家图啥,姑又给你相了个女娃……。”

  王正阳一听又让相亲,“姑,相亲的事再说。我来和我姑夫商量事,我去东外城找我爹和姑夫。”

  王正阳离了脚店,守明德门的几个军士他已认得,拱手笑了笑,顺南关往鼓楼走。



  离了高老爷家,不再受人使唤,心里一下轻松了。

  想着往后与大小姐见面难了,他心里笼罩着薄纱一样的伤感。

  不知正月十五再见大小姐时,会是什么样。

  稀里糊涂到了莫耀祖原来的店,见已经起了墙、正在上檩,才想起原来的店已烧毁。

  返回新店,见店外停着两辆马车,爹正夹着一捆捆棉布往车上装。

  喊了声“爹”,便过去帮着搬。

  王进福见儿子过来,眼里满是慈爱和笑意,“不用你,官家的活计,你干也白干。”

  王正阳:“爹你歇着,我替你干。”

  王进福蹲坐在门旁的台阶上,看着儿子三下五除二装好了车,“高老爷今日没出门?”

  王正阳:“我跟高老爷辞了,回来陪着爹。”



  王进福笑得眼角堆起褶皱,“爹还不老。你赵俭叔说等你有空,一起选个吉日搬新家去,当下他还在老房住着,就等咱四口儿凑齐了。”

  王正阳:“其实早点搬过去便可,无需等我。”

  王正阳忙完了,爷儿俩一起蹲在门旁的台阶上。眼前人来人往,不时有背着布的织户来,柜台上两个户房小吏作价、称银子。

  王进福小了些声,“我是有点儿顾虑。与你赵俭叔住到一个宅里,房前房后分开吃吧,显得生分;一起吃吧,又怕你荷儿姑干净,不习惯咱们。况且这院儿是你赵俭叔买的,咱爷儿俩白住,心里有些不坦然。”

  王正阳:“我听爹的。”

  王进福:“你耀祖姑父让我在这店里,每日一钱银,其实我知道,他是从自己口袋里匀给我。”

  叹了口气,“谁让你爹没本事哩。”

  王正阳:“我姑夫原来的店铺正上檩,盖成后会再开张吧?”

  王进福无奈地笑了两声,“那是官家出银,户房钟大人在时操办的,算是官家占他的房。钟大人没了,往后如何算难说。”

  王正阳:“我听说钟大人的事了,平阳城全知道。”



  王进福:“是个好官。”

  王正阳:“那店铺是咱自家的,失火的时候也是官家用着。”

  王进福:“官家的事不好说。自失火后,我看你耀祖姑父有些灰心了。每日行市转完,来店里看一回,不忙就早早回脚店。”

  父子俩正说着,莫耀祖从北面过来,王正阳忙跳下台阶作揖,“姑父忙完了。”

  莫耀祖的大方脸露出笑意,“正阳,今日东家无事?”

  王正阳想起,以前耀祖姑夫苦口婆心地让他回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在高家了。”

  莫耀祖:“挺好,不能总当伙计。”

  莫耀祖进到店里,问了问两个小吏今日棉布、棉纱的进出,看了看帐。

  “快晌午了,咱爷儿仨到饭馆里去吃,给阳儿接风。”

  对两个小吏道:“二位兄弟,晌午别做饭了,我带侄儿饭馆里吃,待会儿让伙计把酒菜送过来。”



  小饭馆里,爷儿仨边吃喝,边闲话着。

  莫耀祖:“阳儿回来做何打算?”

  王正阳:“想守着我爹近些,跟着姑父做些事,或者跟赵叔干。”

  莫耀祖垂着眼皮儿、夹着菜,叹了口气,“大哥、阳儿,没失火之前,我确实想大干一场。有知府大人撑腰,我和钟大人往外走货,把平阳府的纺织户都带起来,我们也有银赚。失火后,我一件件地想这些事,咱平阳府有祸害。几回了,攒下点儿本银,便给你毁了。”

  莫耀祖放下筷子,看着爷儿俩,“不光咱这买卖,你看纺织户,刚有几锭零花银子,盐价一涨就全没了,连钟大人都不明不白没了。”

  说完,莫耀祖眼睛空空地愣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不敢再赚银子了,怕哪一天再出祸事。”

  王正阳听了,心里不免失落。

  莫耀祖向爷儿俩举杯,“阳儿也无需愁,若没有好的去处,先来店里,有我在,定胜过你给高金堂干。”

  王进福:“耀祖,若咱不做棉纱、棉布,你看那一行实惠些?”

  莫耀祖:“大哥,若要一年前,我看什么都赚银子,眼下,我看哪一行都不行。”



  莫耀祖一口干了,接着道:“只官家生意好赚。阳儿跟高金堂这几年也看到了,若无各州县官府的生意,仅凭他几尺、几丈地散卖,能不亏就算挣,哪里有大把金银赚。平阳府只赚不赔的只有军粮和盐两样。”

  王正阳的眼里,耀祖姑夫以前无论生意如何,只是默默地想办法、起早贪黑地干,从不发牢骚;眼前的耀祖姑夫似乎有些沮丧。

  王正阳不知道的是,莫耀祖还没从之前的变故中缓过来,钟鸣岐的死又让他感到恐惧。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将他和钟鸣岐的艰辛努力刹那毁掉的恐惧。

  王正阳:“姑夫,我是自由身了,无论家里家外,有事别忘了唤我。”

  莫耀祖与王正阳碰了下酒盅,“幸亏你大了,要不是你有身手,我们老哥儿仨都栽过几回了。盼着钰儿快些长大,和你相互有个依靠,有空儿去脚店教教他功夫,”

  王正阳:“钰儿也挺好学,有空儿我便教他。”

  王进福:“吃完饭我与你姑夫在店里,你去看赵俭叔。”

  王正阳在店里盘桓了一个时辰,才迎着对面的日头,慢慢往内城去。

  只有荷儿姑一人在家,边沏茶,瓜子、点心地摆上,边问了王正阳一番。

  王正阳说已辞了高府的活计,从脚店、棉布店一路顺着过来。



  “荷儿姑,我赵叔什么时候回来?”

  荷儿道:“管你赵叔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喝茶,晚间在此吃住便是了。”

  王正阳心里暖暖的,原来是想跟爹一起睡,把这些年的一些事跟他念叨念叨,那就在赵叔家住一晚。

  荷儿笑着看王正阳,“你玉环姑又给你说媳妇了,你何时去相亲?”

  王正阳脸一红,“不急哩,等我和爹安顿好了再说。”

  荷儿:“没什么可安顿的,你赵叔新置的宅两个大院儿,就等你去看,择了吉日搬过去。你赶紧找媳妇,到时姑给你抱娃。”

  王进阳苦笑了。玉环姑说等着抱孙子,荷儿姑说等着抱娃,大小姐还是别人的媳妇哩。

  转念一想,荷儿姑为何不生娃,岁数也不大么。

  他瞅了瞅,小时候荷儿姑就是这般模样,十几年过去,人也没变,且打扮得好,显得更漂亮。

  倒是玉环姑显老了,头发白了不少。



  荷儿看王正阳发愣,用心端详了一下,觉得王正阳除了原来的强壮、英武之外,又多了些东西,没错,像个成年男子汉了。

  想起当初还在她家炕上尿褥子的小男孩儿,一眨眼变成了这般模样,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赶忙说起别的,“你赵叔这半年全忙官府的事,先是他们刑捕司的指挥,后是那个钟大人遇难,有时一个多月不回家。他那些弟兄来找了几回,说有事也逮不着人影儿。”

  王正阳:“我赵叔这几年似乎老了些,不如原先精神气足了。”

  荷儿:“也是年纪到了,你爹他们几个都显老了。你都成人,我们岂能不老。”

  王正阳正经瞅了瞅,“荷儿姑真不老。”

  小时候王正阳觉得荷儿姑美得晃眼,不敢正眼看。

  前几年也还不自然,直到他与大小姐有了亲近之后,再见荷儿姑才放下了扭捏,他也不知这是为什么。

  这个家他熟悉,若让他闭着眼闻味儿,能辨出老屋的、脚店的、荷儿姑家的,甚至玉环姑乡里老屋的味儿他还记得。

  赵俭刚从知府衙门出来,他被邓知府唤去问话,还是河东盐池的事,似乎邓知府要对河东盐池做些什么了。



  这一段时日,邓兆恒没过问杨伯雄的事。人抓起来了,现有的证据足以定罪,他等着看魏程远还能审出什么。

  钟鸣岐的死让他心里压上块石头,也让他清醒地看到平阳府的局势。

  他在平阳府镇着,诸如单飞虎、杨伯雄之类便不得不收敛一些,平阳府还是官家的天下,老百姓还有个说理的地方。

  而河东盐池刘凤田也因他的制衡,与平阳府井水不犯河水。

  他一度以为,刘凤田会兔子不吃窝边草,但平阳盐价的暴涨让他改变了看法。

  一旦他把平阳府经营起来,便成了某些人眼里的肥肉。

  刘凤田把手伸过来,朝廷的某些人也会伸过来。

  这几年给京城、太原的蝴蝶杯是他刚到平阳时的几倍,谁都托人、捎信来要。

  他曾对郑天野说:“能不能把蝴蝶杯打磨得粗糙些。”

  郑天野笑道:“大人怎的糊涂了,但凡张嘴来要的,都是自觉要得上,若发觉咱给的是粗陋品,反而结了个冤家。”



  邓兆恒抱怨,“蝴蝶杯本是我平阳财富,却成了亏银的行当,还不得不亏下去。”

  郑天野:“算起来,这几年市面上也是涨价不少,一里一外,还是差不多。凡得了咱蝴蝶杯的,若平阳的事情求到他门上,总得给些脸面。”

  原本,邓兆恒谋划直接向圣上表奏,再通过吏部的运作,或许钟鸣岐能接替他。

  钟鸣岐惹不起盐池那边,但他绝不会让单飞虎、杨伯雄之流有出头之日。可钟鸣岐死了,这让邓兆恒异常失落,甚至觉得回天无力了。

  最近这几日冷静下来,慢慢想明白,钟鸣岐扛不住刘凤田这样的势力,平阳府还是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李墨林这样的官,怕是早早投过去了。

  自己走后,或有一天,平阳府又将流民遍地、府库空空。

  这样的结局邓兆恒不甘心,他要挣扎一下。

  赵俭回到家,王正阳赶忙迎出来作揖。

  赵俭嘿嘿乐道:“正阳,今儿有空回来看看?”



  王正阳:“叔,我从高家辞了。”

  赵俭:“挺好,早该辞了。见过你爹和姑父了?”

  王正阳:“见过了,午间与爹和姑父在东外城吃的饭。”

  赵俭:“那正好。让你荷儿姑弄俩菜,咱爷儿俩多呆会儿,晚间便住这里。”

  还没到掌灯时分,酒菜已上好,赵俭对荷儿道:“正阳不是外人,三口儿一起吃吧。”

  王正阳:“就是,荷儿姑。我是晚辈,让姑这么伺候着,如何吃得下。”

  荷儿道:“男女有别。家外都你们撑着,我伺候口热饭自是应该”,嘴里说着,却是笑盈盈添了个酒盅到桌上。

  三人举盅喝了一口,赵俭问:“正阳,今后有何打算?”

  王正阳:“耀祖姑父说,先去店里和爹一起打个杂,原来总说回来与他一起开店的。”

  赵俭:“你耀祖姑夫自店铺失火、钟大人出事后,心思大不如前。眼下生意不好做,只依着官家一匹布提一分得些银子,这已眼红坏了大小商贩。”



  王正阳:“我也听高老爷讲过,平阳的纺织户能脱了困境,耀祖姑夫出了大力。”

  赵俭:“钟大人在,一切都好说。钟大人一没,闲话也闹起来了,此时开店,局面已不同从前了。”

  王正阳倔倔地道:“我高低不在高家了,一个大男人整日扫院,哪算得个营生。”

  荷儿:“不如跟你赵叔一起做刑捕,爷儿俩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些。搬了新宅,早上你与赵叔一起去衙门,你爹去东外城和你耀祖姑夫一起,这日子多好。”

  赵俭道:“邓知府早就允了你捕头,郝爷也看好你,明日我先去跟衙门里说好。你难得无人使唤,先随处转转,跟你荷儿姑去看看新宅,看还想添置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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