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进宫?”
颜路细细琢磨这二字,却猜不透背后的含义
焚书令处死云中君等人,与白姑娘进宫有何关?除非
一向机敏的小圣贤庄二当家难得有些许犹疑。
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恍然,白瑶苦笑,颜先生啊,做聪明人一定活得很累吧
“那姑娘今日,是来与颜某辞行的?”颜路浅浅问道,语气中却不自觉多出几分孤寂。
白瑶点点头,“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届时,颜某有话想对白姑娘说。”
“那小女子悉听尊便~”
白瑶拜别颜路,往咸阳国师府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等站到国师府大门前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月,走进这扇大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大门缓缓打开,浮在空中的阴阳傀儡发出毫无人气的飘渺声音,“星魂大人请你进去。”白瑶跟随傀儡一路往里,注意到国师府扩建了不少,看来星魂如今地位更甚从前,因焚书令得益最多的还是他。
“你来了?”星魂从屏风后转出来,一手负在身后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白瑶嫣然一笑,“打从记事起,我就不曾后悔。”
“跟我来。”
一个月后,咸阳宫一座天机阁拔地而起,皇帝陛下立法师星魂为护国法师,封天机阁主人天机官为剑圣,天下哗然。
此之后过了一年。
始皇三十七年秋,雪落的格外大,咸阳城银装素裹,宫墙上有宫人起早清扫,看起来依旧威严肃穆。
天机阁建立已是第二个年头,阁中仙气缭绕,却无人影,只有一袭白衣在殿中央打坐,白衣人呼吸极轻,鬓角流下汗珠,双目紧闭。
“近来感觉如何?”幽蓝的身影从天机阁外缓缓走进来,是当朝唯一的护国法师——星魂。
天机阁地处阿房宫外,与近年新修的富丽宫殿仅仅一墙之隔,按说也在后宫地界,星魂作为国师,不论人臣、还是男子,都不该出现在此。
但天机阁周遭毫无来往宫人,不仅天机阁,往边上走走便知,所有宫人都从原来的宫殿转到阿房宫内了。
阿房宫,从两年前开始修建,如今几乎竣工,它并非一座宫,而是按阴阳国运建造的宫殿之城,其中二川径流,取材设计极尽奢华。两个月前开始,后宫中的女眷皇亲,就纷纷搬入阿房宫。天机阁当初也是按风水修建,在此处能定国运,自然不会搬走。
如此一来,这里好像也算不得后宫了。
加之皇帝曾下诏,除护国法师、任何人不得靠近天机阁。
宫人怕惹麻烦,明明天机阁门前就有阿房宫的一个侧门,却从不敢从这里抄近路搬运东西,生怕惊扰了天机阁中大人。
天机阁也是一年前修建,相传,是当今护国法师星魂大人从巫山寻来的神女,那可是神仙的后人!
神女出手,立刻控制住陛下肆虐的顽疾,那之后星魂大人测算天机,在此地立天机阁,宫人不敢靠近,都将神女传得神乎其神,说靠近天机阁,心中有鬼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
天机阁外有星魂布下的结界从外面看,天机阁仿佛云雾缭绕人间仙境一般,但在天机阁往外看,只是寻常的宫墙罢了,都是糊弄人的噱头。
“陛下此次东巡,需要大人随行。”星魂坐在边上饮了口茶悠悠道,“只是你现在的状态若是不堪重任,本座推了便是。”
又过了一阵子,等殿中吐息平稳,清冷的女音道:“天机不离紫薇,他要守江山,也要用些真才实学。”
国师说神女不得窥伺,皇帝陛下往天机阁送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药草秘籍到罗衣珠宝,神女在他眼中,渐渐不再是不可逾越的救命神仙。
权力之毒可以蛀空最强大的国家,也会腐蚀最强大的人。
女音道,“一把再锋利的剑,如果不能用来保护自己也只能废了。星魂大人地位方才稳固,还解除了困扰多年的内力禁锢,现在回绝陛下,可不是明智之举。”她缓缓起身,体态轻盈,仿佛一阵风过便会飞走,“我会随行,陛下的顽疾可不能一连数日赶路,以防万一”
“对了国师大人,你的噬心咒功力如何?”白衣问。
星魂微微蹙眉,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噬心咒本属阴脉八咒,东皇准我进禁书阁已有半年,噬心咒的修为在阴阳家也算高者,怎么、你想试试?”
“自然是要的。”白衣笑道,星魂却面色一凝,厉声道:“噬心咒绝非儿戏,当初你以仙人丹强行突破境界,虽内力大增却时有脱缰之势。莫非以为,噬心咒于你毫无作用?”
白衣轻轻叹了口气,“自然是有作用才要劳烦国师大人,此次东巡总觉得会遇见些麻烦家伙。”
星魂眼珠一转,“你怕遇见墨家人?提早封心以防被陛下发现端倪。”
“嗯。”白衣点头。
星魂凝气,指尖五簇蓝紫的火光凭空出现,天机阁在强烈的紫光过后恢复平静。
白衣缓缓睁眼,墨色瞳中无悲无喜,开口寒意刺骨,“何时启程?”
“公输家族已经对剑匣做了最后的调整,陛下的意思是,你需要带着它。”
殿内突然刮起劲风,所有门窗大开,风息漩涡正中便是那一袭白衣。
一个比琴盒宽两倍的木质长匣飞来,悬空停在白衣面前。白衣隔空成爪,剑匣内部传出机关轮轴运作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无限放大。
星魂好整以暇,支着脑袋看剑匣变化,拂过他周遭的内力都被阴阳结界隔开。
剑匣从两侧缓缓打开,发出远超想象的沉重齿轮咬合声,紧接着,一柄接着一柄的银刃从匣中飞出,直到第八柄。
每柄剑各行其道却剑势逼人,时而各自挥舞,时而相互攻防,最终被一股内力操纵,气势如龙般在殿中盘旋长啸,随后回归剑匣,剑匣缓缓关闭,从空中摔落,如同一口千斤巨鼎砸在地面。
万川秋水、心如止水,是道家至高心法。
两年前,道家天宗晓梦以能御水流,水无定势,被看作世人内力大成巅峰。现在这殿中有人能用同样的方式,御八柄宝剑无懈可击,一时不知内力的绝顶,是否有了被撼动的迹象。
“这次的改进,用的还算顺手?”星魂问。
女音丝毫没有为方才影响,清冷道:“只是兵器罢了。”
星魂不着痕迹地微微蹙眉,噬心咒用在她身上也不知是对是错,“既然你成功开启剑匣,也该用它保护应该保护的人了。”
星魂离开天机阁,随着气息的消失,阁内传出了压抑的咳嗽声,白衣捂住嘴,松开却看见掌心血色,随机捻了个咒法,血迹便消失无踪。
该守护的人么白衣看向天际。
上将军负责此次东巡的护送,皇帝金车缓缓从宫中驶出,王离下马行礼,身后百战穿甲兵随主帅统统单膝跪地。
自从蒙恬远征匈奴,王家的地位已经渐渐高出蒙家一头,王离如今官至上将军,成就已经可以和当年的王齮并肩。
金车缓缓停在王离面前,嬴政正襟危坐在幕帘之后,幕帘无人触碰却缓缓卷起固定,内帘隐约透出嬴政身姿,“爱卿平身。”
王离抱拳,“谢陛下。”
待嬴政吩咐寒暄过后,马车缓缓行进,王离的余光偷偷看向陛下身后屏风后,竟然映出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
王离暗笑,脑海中却凭空出现一个清冷的女音:
王将军眼力很好,但陛下还是希望你把它用来警戒四周。
王离背后立刻浸出冷汗,莫非那女子在他脑中说话!
他不敢开口应答,行礼的身姿更低了几分,等金车缓缓过去,脑中都不敢做任何思索。
“天机官方才,可是对王将军说了什么?”嬴政看着手中公文,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问。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窥视圣驾,岂能容忍。”
嬴政挑眉,语气颇为愉悦,“天机官此言有理。”过了会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开口问道,“不知,朱雀可还用的习惯?”
朱雀此时静静躺在天机官身边,扶桑木外盒泛着古朴威严的光泽。
“扶桑木本是蜀山圣物,做鞘便是剥夺。”天机官道。
“这样看来,天机官对这件兵刃,似乎不太满意,”嬴政沉声,“既然如此,便叫人融了罢。”
天机官微微摇头,“扶桑属火,为木中极阳,本是难得一见的神木,陛下既然已令人锻成剑匣,何不另寻主人。”
见她丝毫没有挽回之意,嬴政厉声道:“莫非这天下除了剑圣,还有谁有资格挥动朕的神剑?”
乐阳神剑,便是剑匣中八柄银剑。
嬴政曾命人西入苗疆,折损千军万马才得来银精,又令最顶尖的铸剑师制成八剑。乐阳不仅仅是一件兵器,更是天下无双的象征。
因为按大秦礼,只有天子可以佩戴如此规格之剑。
嬴政把它赏赐给天机官,对方却冷冷地让他转送他人。
天机官心中长叹,陛下若真的认为别人没有资格,便不会将乐阳铸成八柄剑。
银精吸收天地精华,若只铸一柄长剑,出剑时必与日月争辉,正适合做天问的雌剑。
但铸八柄,恰好与越王八剑同数,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是天问的雌剑,这世间最黑暗的罗网天字,就会成为帝王最信任之人。
“乐阳也好、铁剑也罢,都只是兵刃,陛下的责怪,又岂在乐阳八剑呢”天机官终究在钻心的痛中服了软,噬心咒再提醒她言多必失,“陛下对瑶姬有责怪,必然是瑶姬失言,切莫让大秦将士与匠人的辛苦付诸东流。”
嬴政道:“哦?原来神女会自称瑶姬。”
见他上钩,天机官的拳在广袖的遮盖下微微攥紧,“是,臣入宫前也只是巫山中无人在意的山中客罢了。”
“巫山号称神山,瑶姬可知为何?”嬴政道。
“臣原以为只是世人谣传罢了,却不想臣一族留下的药方,竟能医治陛下的顽疾,臣的医术相比于祖辈已经只是毫末,想来千百年前,被称作神山,也是不无道理的。”天机官缓缓道。
见她不再自称,嬴政也失了兴趣,低头继续批阅公文,天机官在屏风后缓缓松开拳,掌心的血色立刻又消失不见。
马车行进至博浪沙,天机官缓缓睁眼。
尽管这里已经不叫博浪沙,似乎从两年前行刺后,为防天下人称道,嬴政将此处从大秦官图中抹去,此处如今只是无名荒野。
嬴政正批阅公文,发觉眼前镜像一晃,仿佛水波纹般不可思议地晃动着,身后白衣掐着诀道:“有几股气息向此处靠近,镜花结界可以抵御外界施予的幻术毒术,陛下稍安。”
“他们又是冲着朕的性命来的。”嬴政把目光转回公文上,天问挂在一旁剑架上没有丝毫移动的想法。
天机官又捻了个诀,把嬴政裹在其中,“这无方阵,可抵御一流剑客的全力一击。”
马车继续行进,整个车身与车夫马匹全部笼罩其中,周遭山林中枯叶飘落,几道身影惊现于阴翳中。
一共五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架势,一道异常霸道剑气直直朝马车横劈过来,作势要将马车拦腰斩成两截,那车中人必定重伤。
剑气直直穿过镜花结界,与无方阵相撞,阵内传出结界撼动的碎裂声。嬴政放下笔,“天机官不是说、此阵可抵御一流剑客全力一击?”
彼时白衣已然起身,朱雀剑匣悬浮于身后。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此一剑可与鬼谷争锋。”
白衣翻上车顶,在车顶重新加固无方阵,盈盈起身,看着随后落在周身的几道人影。
“哟~是个带着面纱的美人儿,这车中人可真有福气,你说是不是、白凤?”红衣艳艳,链剑如蛇般缠绕着玉臂,红唇女子娇笑道。
羽衣白袍的男子在对面,两指夹着一根羽毛,“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无聊?”
“嘿嘿嘿大美人儿看着细皮嫩肉,你的血一定很好喝~”
天机官扫视一周,由此三人可见,身后手执麒麟刺的便是号称前边莫名的黑麒麟了,仿佛无视了周围近在咫尺的四人,直直看着方才险些劈开无方阵的剑。
“妖剑鲨齿,流沙卫庄,曾经协助帝国剿灭墨家机关城的鬼谷传人,你的出现很让人意外。”
卫庄看向脚下车顶,又看了看白衣背后的剑匣,“嬴政新封的剑圣,你的上一任被鲨齿重伤,如果你继续站在这里,你觉得,你还会有其他下场么?”
白衣冷笑,“鬼谷一向自视甚高,竟然也沦为杀手,真是令人唏嘘。”
卫庄微微眯眼,面前的白衣女子虽是初见,却总有说不出的错觉,可不论从声音还是样貌,明明都不曾见过。
链剑破空而去,一瞬间,羽刃、刚爪、链剑、麒麟刺,直朝近在咫尺的目标发起绝杀。车顶传出一声巨响,银光大阵,如同一轮太阳挂在眼前,众人伸手遮眼的瞬间,四道身影便被四股银刃击退到行进的马车外。四道当世一流剑客的绝杀,有三道直接见了血,银刃飞回白衣身边,经过一瞬间的清场,车顶只剩二人对峙。
天机官双手结印,背后悬浮的剑匣缓缓打开,四柄剑在匣中如凤鸣幽谷蓄势待发,四柄剑在四周如四象守护滴水不漏,“只剩你了,鬼谷传人。”
鲨齿剑气暴涨,杀意带着血色笼罩住二人的落脚之地。
方才重新布下的无方阵和镜花结界可以暂时掩盖车中气息,说到底是临时布下的,在鬼谷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撑不了太久,白衣双手成诀,四柄银刃成一股银龙向对方冲去,直直冲向已经完成起手式的横观四方。
“轰——”
隔着两层阵法的嬴政也感受到不小的震动,他看向天问,似乎在犹豫,但很快,随着马车回复安静,山林中出现数到气息,鲨齿的杀气便退了。
不多时,白衣翻回车内,朱雀剑匣依旧放回原处,依旧嘶鸣的乐阳神剑却在昭示着,方才经过一场及其酣畅的厮杀。
“天机官可有受伤?”嬴政嗅到一丝血腥味,随口问。
白衣盘膝打坐,“想必是流沙的血腥气冲撞了陛下,”她随手一挥,车中结界散去,清爽的空气立刻充盈在车内,立刻那股腥味,“影密卫即将到位,还请陛下给他们指示。”
果不其然,很快车外便传来章邯的声音,“影密卫章邯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无妨,”嬴政道,“流沙叛逆已被剑圣击败,擒拿之事便交给你了、章邯。”
“是。”车外的气息很快撤离,等他们离开,嬴政才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闭目养神的女子,仿佛方才不曾发生一场恶战,鬓发依旧整洁地梳向脑后发髻,青丝如瀑分两股垂在胸前,直直荡到腰际。
“陛下可有事吩咐?”天机官感受到视线,抬眼问。
嬴政不语,看了许久才道:“原来天机官是这副摸样。”
天机官心道,这只是面纱上阴阳术的易容罢了,转移话题道:“陛下,今日的卷宗还有三十斤。”
“哎”马车中回荡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狼毫毛笔再次投入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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