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自此幸华带着刘子行的执念一路向西,西洲青龙寺。她只有数日时间,她甚至不能在驿站,落脚一夜。
她需要快去快回,包下一辆马车,一路向西。刘子行临走前就告诉过她,王妃会于初一十五在青龙寺上香,但其他事情刘子行未曾提及。
比如凗时宜怀孕了,一路快马加鞭,乔装成要去西洲寻亲的妇人,那么平凡。
终于初十五的那天清晨,匆匆赶到了青龙寺。几天未曾合眼的她,亦害怕故人相遇。她害怕真的遇到漼时宜,或者四目相对下,彼此难以掩饰的尴尬。她选择戴着斗笠蒙纱,好似怕人看出。在山脚下等着王妃的马车,徐徐前来,未曾有人发现她的形迹可疑。
今天是十五,敬香的人自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妇人孩童一片祥和。这里真的是西洲城,周生辰的藩地。一片祥和,太平盛景。不同于中洲城的冷漠,真好。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见一辆马车缓慢的驶入寺庙。
看马车的样式,自是气宇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的座驾。漼时宜在香儿的搀扶下缓慢的下来。
幸华在一旁的角落戴着斗笠,偷偷看过去甚是震惊。
是她,真的是她,她真的没有死。
原来刘子行说的都是真的,她走近了一些,跟在她们身后,一同上山。想近一点仔细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当年匆匆入皇陵的凗时宜,还是自己几日未曾休息好的眼花。
时宜每次上香都是微服出访,她亦不需要大阵仗。她与殿下一样爱民如子,她一直相信心诚则灵,心如明镜。缓慢的一踏一踏,走上寺庙的台阶,就她和香儿两个人。幸华觉得这个人,又好似有些不同,清瘦的身子对比之下,一点点微微隆起的小腹,很是不明显。
她莫不是,有了身子,幸华惊叹。
“爷说小姐有了身子,就不要出来进香了,才一月有余,身子本就不稳,应该多休息。在暖阁里,卧床才是。”香儿打趣道。(这里在外只能说爷殿下王爷都会暴露身份)
“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好似与这座寺庙极为投缘,我本就答应过佛祖,我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这是,我们的承诺,心诚则灵。”时宜亦有她的坚持,内战之后,死伤无数,加上她的西嫁和亲。她身上本就肩负着不同于旁人的责任,她多么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她是真的有了孩子,幸华震惊。是她,真的是她。她亦没有再跟上前去,怕她们有所察觉。差不多半驻香的功夫,时宜下山了,幸华很怕被认出,拉低了斗笠,下山途中喊住她。
“姑娘且留步。”
“这位是”时宜和香儿回头,看着一个蒙纱的女人。
“我自幼脸上长有胎记,极丑无比,恐吓人。一般都会戴面纱出门,姑娘莫见外。”
“只是姑娘与我家中小妹有些相像,她自幼与我们走散,我们唤她十一,我差点以为是姑娘,许是我看错了。”
“我家小姐不是你要找的人。”香儿忙着回答,毕竟小姐有身子在身。
“这位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这北边的人。”时宜道。“也希望你终有一天,你能找到你的胞妹,家人团聚。”
就此下山别过。
原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真的是漼时宜吗?还是只是像时宜,怎么会有如此容貌一样的人,但她有了孩子是真,她没有猜中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幸华哑口无言。
来去匆匆,是连夜返回中洲城。
翌日冷宫,她想着不在的日子里,他一定没有吃好睡好,这一次她偷偷塞了银子给御膳房的小厮,要了半只鸡,带去寻刘子行。
刘子行闻到了香味,知道是幸华来了,她终于从西洲回了带着结果。是不是他所期盼的结果,他不敢猜。
他根本管不上她带来的心意,他眼里只有他的执念。
“此次西洲之行你与她相见了吗?”刘子行甚至是连敷衍都没,有的冷淡。见幸华没有回答,赶忙又问。
“是她吗?”
“不是,她不是漼时宜,不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女子。毫无关系样,貌完完全全不一样,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江南女子罢了,别无他样。”
“不会的,不会的,你在骗我,是不是,你一定是在骗我,”刘子行像发了疯一样,嘶吼,砸掉手中的杯子。
“子行哥哥,你醒醒吧。我真的没有骗你,对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就算你知道是她,你亦不能踏出这冷宫半步。但真的不是她,子行哥哥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骗过你,从未伤害过你,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她真的不是漼时宜。”
回程的途中幸华思考了良久,这一次她真的骗了刘子行。她知道她就是漼时宜,但她不能说。三娘子曾经救过她,曾经把她是若家人,现在她怀孕了,她不能让刘子行知道。那样刘子行就会一辈子活在可怕的复仇里,他终究不会向前看,不会向前走。他又还有多少时日,她真的希望这一次刘子行可以为自己想一想,放过自己,放下执念。在这破旧的宫殿,安稳度日,她会陪伴他走完余生。
她选择不说,她真的骗了刘子行。
只此一生她从未骗过他。
但这一次他相信了,是一份他们自幼长大的情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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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西洲,重兵把守的南辰王府。
自时宜怀孕以后,周生辰就变得格外小心谨慎,他经常要去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之后还要南征北战。这里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他调了比平日里多一倍的精兵留在府里,这里面不乏有周生辰的暗卫,必要的时候方可护他们母子周全。
他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南萧与西洲的第一个孩子,于这样的身份下,他不得不防。他没有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中洲,或者南萧。毕竟刚刚有了身子,还有太多可能变故,但他亦并没打算隐瞒。她是和亲公主于这个身份,以及日渐隆起的小腹,也无法隐瞒。他只是想等到三月后,身子日渐稳定,再呈上帖子告知朝廷。
转眼间已是三月有余。
中洲城太极殿。
“臣启奏,南萧公主如今怀有皇嗣,是小南辰王的子嗣,恳请陛下派女官,前往伺候。以示我北陈对南萧的重视友好,府里已有南萧女官,尚在怎能少了我北陈女官。若是皆在,方可护至王妃顺利生产,恳请陛下亲点女官。”
“皇叔公有了子嗣,朕甚似欣慰。怕若是北陈派女官贸然前往,皇叔公可会有想法,朕怕”
“非也非也,南萧女官已在府里伴南辰王妃待产,我北陈岂能坐视不管,让南萧作何感想。这足以说明我北陈不重视南萧。”
“这左相退下吧容朕再想想。”
“请陛下下旨。”摄政大臣们纷纷跪下“请旨派女官前往西洲南辰王府。”陛下未曾决定,他真心感念皇叔公。
嵩呼退朝。
西殿冷宫
“你可知陛下要选一女官,去西洲护王妃待产。今日大殿上,大臣们复议。”这个是顺圆今日带来的消息。
“毕竟南萧女官已经入府了,我北陈不作为让南萧作何感想。”今日刘子行许是身体恢复了一些,和幸华一同品茶。
幸华并未接话,她其实更不愿意看着刘子行如此执念于这仇恨中,她厌恶这样的嘴脸。
“我希望你能去。”刘子行看着她。
“子行哥哥,你应该也知我在宫中的身份处境,我人微言轻,怎可能选上我,陛下不会同意的,不过是痴人说梦。”
幸华自是知道他的想法。
“你这些年在这宫中诵经礼佛,太妃自是喜欢你。更何况你与漼氏的渊源,你和周生辰本是故友,你去最合适。感念在漼氏他也会答应,你去求太妃,朝中自有大臣会帮你。”
“让我去不只是为了让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吧。”幸华甩开他的手。
“想想戚氏灭族,想想平阴战败,想想现在的我们如过街老鼠,苟延残喘,生生世世在这冷宫。都是拜周生辰所赐,还是你天真的认为北陈真的会容得下一个他日要去南萧为质的孩子,即使你不去结果也是一样。”
“是陛下的意思吗?”
“陛下尚且年幼,顾念旧情。很多事情就无需他费心了,摄政大臣意义何在啊,左相定会给陛下分忧。”
“你们”幸华夺门而出。
那一夜,她在自己的偏殿思考了良久。
她是漼时宜,如果去的是别人,她必死无疑。如果她去,会不会有可能,保住这个孩子。但是她亦不希望刘子行如此执念,她并不想参合这场纷争,却无可奈何深陷其中。从,她知道她是漼时宜的那一刻起,她注定已是卷入是非的戏中人。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去看刘子行了,直到顺圆来寻他。
“殿下,他情况不太好。公主随奴才走一趟吧。”
她匆匆赶过去,他卧床不起,手绢上是咳出的全是血渍。
“咳咳咳”幸华很是心疼,抓着她的手。
“子行哥哥,我在我在,有我在你身旁我一直都在。”
“我们自幼的情份,谁也比不了,我知道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求你求你你帮帮我幸华我只有你了。”
幸华泣不成声“好我答应你,我去我这就去求太妃娘娘求到她答应,我去我去,子行哥哥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幸华哭倒在刘子行的床榻旁,是的他再一次用软弱困住她的执念。
翌日中洲殿在众人的举荐下,幸华被册封从二品,御侍女官。择日起启程去西洲,感念皇恩浩荡,特此照顾南萧和亲郡主,南辰王妃,每日起居直至顺利生产。
带着圣旨,一路西上,这一路亦有刘子行藏在她包袱里的琉璃盏,晶莹剔透,是他临终的嘱托。
御侍女官奉皇命远赴西洲的旨意,很快传到南辰王府。
那日在书房周生辰与萧宴弈棋。
“该来的终归是会来的。”萧宴道他知道周生辰之前就不愿意这么快昭告天下,王妃怀有身孕但是未果,这件事情与南萧北陈都是瞒不住。她是和亲郡主该来的总会来。
“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会派她来。”
“旧识也好,也许她会念及漼氏的情份。”
惆怅的一夜,下雪了西洲的第一场雪。
霜月落庭前照谁一夜无眠。
这里是西洲,重兵把守的南辰王府。
幸华到访西洲的第一天,周生辰只身出来迎她。他没有喊上王妃一同,有些话,他更想单独与幸华说。
宁轩阁的长廊尽头,这里是一个视野盲区,园子里的人看不见他们。时宜坐在亭子里自顾自的练字,并未看见长廊尽头的两个人影。
“是她吗?南萧长宁郡主,南辰王妃。”幸华并没有惊讶,是平静的。她早已知道,就算不知道,她亦不能震惊。她也只能是和亲公主,她自知这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是。”周生辰道看着时宜,笑的那么甜,时不时摸着肚子好似在和未出世的孩子出攀谈。
“殿下幸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没等幸华开口,周生辰亦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今天就是要来给她一个忠告,善意的提醒。
“她是沈瑶,南萧和亲郡主,沈策将军的妹妹。”
“我不久就要启程去六镇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幸华。其实三娘子那一年一直想带着你一同南迁,如果当年你跟着她一同南下,你说现在的我们会不会是别样的景象。”
长廊的尽头看着时宜,快四个月的身子,笑的那么甜,那么无忧无虑。她应该也在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吧,仿若从未伤痛。她一直很羡慕她,从她出身的那一刻起,就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终点。她是是若珍宝的名门真贵女,她有家人,她有爱人,而以后她还会有自己的子嗣。
这些都是她无法企及的梦。
自王妃有了身子,周生辰便日日歇在宁轩阁,方便照顾她的起居,也会歇在那里处理公务。他不放心任何人照顾她,转眼间明日就要启程去六镇了,那边的战事吃紧,边关需要他。他的心里有他的大义,有他不能放下的北陈百姓。
那一夜,暖阁,久久未入眠的两个人影。
“殿下,六镇在哪儿?”
“六镇在北中洲以北西洲的东北方。”
周生辰摸着她隆起的小腹,他在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比任何人都要期待着。这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和时宜的第一个孩子,他真的要做爹了。
“这次要去多久殿下。”时宜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粗糙。都是这些年南征北战留下来的痕迹,是为北陈疆土留下战功赫赫的佐证,很是心疼。
“快则34月慢则”他没有说话,那些年说过的归期,也从未兑现。是啊,战场刀光剑影,谁都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白骨滩上的亡魂。
时宜唔住了他的嘴。
“没有如果,殿下战无不胜,王军战无不胜。从来都只有捷报,我和孩子会在西洲等着你的捷报,我和孩子会在西洲等着你回来。”
烛火摇曳两人相拥,时宜泣不成声。头埋在他的怀里,从她西上和亲的那一天起,她从没猜中会是这样的结果。会如此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周生辰拿出了枕头下的羊脂白玉雕花的平安扣,油润光泽,肉质饱满,一看就算极好的料子,戴在了她身上。
“这并非是北陈的传统,而是我母妃生前的遗物,曾经最珍视的东西,我一直放在你的身边,就是希望有一天它能护你周全。明日你就带在身上吧。”周生辰从不相信神明,但这一次他敬畏佛祖,敬畏上苍,真的希望这次会是她的退路。
“好。”是成婚的第二夜放在枕头下的东西,原来我竟从未懂他的心意。
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要启程了,西洲又下雪了,周生辰特地没有叫醒时宜,想着她有孕在身理应多睡一会儿。外面寒风刺骨,还是留在暖阁里比较好一些。
大部队匆匆启程,快出殿门的时候,时宜打着伞追了出来,天寒地冻。穿着水绿色的衣裳,戴着荷的发簪坠子,两世欢。盘起的发髻,她只是周生辰的妻子。
“殿下王军的捷报王军只有捷报。”
那些年一次一次的远征从没有回头,这一次是第一次周生辰回头。看见时宜的泪目,他终究没有忍心跨出殿门。驻足回眸,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狐皮袄子,披在了她的身上,紧了紧领口。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感受着她留有的余温,却未曾多说一句话,这一次他有了妻儿,他有了牵挂,他有了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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