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今日的天气好似暖和了一些,周生辰又照顾了她一夜。回府的这些日子里,周生辰从未离开。日日在床榻边,亲自照顾她所有的起居,从不假以他人之手。他心有顾忌,恐时宜再遇险,即便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他也定要护她周全。
早间怕扰了她休息,便和萧宴留在书房议事。
在暖踏上,好似今日格外暖和,时宜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很难被察觉。香儿自是日日在暖阁里,伺候丝毫不敢怠慢。
“小姐小姐小姐醒了。。。”朦朦胧胧依稀真开眼,迷迷糊糊,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也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
“香儿,孩子呢,孩子呢。。。”她起来第一时间的反应,摸着肚子扁平如初,好似如梦一场。
香儿不敢多言,跪在地上。
“小姐,小姐醒了就好,小姐定能吉人天相。”
周生辰南萧女官听闻王妃醒来,随后赶到。
周生辰抱着她,依靠在床边动作轻柔。
时宜抓着他的手,很是激动,神志不清。发疯一样嘶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殿下我的孩子呢。”眼里全是泪。
周生辰没有回答,把她抱在怀里,她真的清瘦了不少。
“这个孩子与我们没有缘分,孩子会有的,孩子会有的。”
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郡主醒来便好,我这就像陛下禀报。”南萧女官随之出门。
后来周生辰没有再去六镇,因战事吃紧,他调漼风前去留守,自己却留在了府里。他不放心她,恐丧子之后的创伤,或是说会不会有旁人在想加害于她。他需要留在府里,这样便能安心。
小产之后的时宜,变得更加沉默敏感。她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曾经那么渴望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但终究她没有护住他。周生辰也没有能护住他们母子,她已经很少开口,好似失语症的复发,猜不透。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深处,有没有怨过周生辰,怨过这北陈。
“小姐想开一点,你和殿下还年轻。孩子一定会有的,小姐也勿责怪殿下了,殿下也一定不好过。”香儿总是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安慰小姐。自是怕她想不开。
那日晚间在宁轩阁的殿外。
南萧女官与香儿在暖阁外对话。
园子里又是冷风萧萧,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的冷,格外的漫长。
“郡主这几日可有好一些了?”女官询问。
“见郡主已醒,我即日要启程回南萧宫廷复命,这里就交给你了。”她是和亲公主,是沈府贵女,她的哥哥是南萧一等一的护国大将军,对于她的安危,自是无人敢怠慢。
“小姐自醒来,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毕竟是丧子之痛,是小姐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日日不言不语,常常会坐着发呆,也是情理之中。或是心中对殿下还是有一些怨气,毕竟这幸华姑姑曾是殿下的旧识。不过殿下自是不与小姐计较,日日会歇在暖阁,亲自照顾小姐的起居。”香儿答到不敢怠慢。
“郡主中的是北陈的毒,只有北陈才有的毒,是菱花毒。想必幸华也只是匆匆来匆匆去的替死鬼,北陈终究是容不下我南萧血脉的孩子啊。是少年立誓的小南辰王,是周生辰,送来的石榴,莫欺枕边人。”女官两声冷笑。
时宜本是去寻香儿,想再加些炭火。不知怎的,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没有做声只得默默的走开。
内殿
是石榴,是石榴,有毒平阴的石榴,涂林石榴,是周生辰送来的石榴,终究害死了我的孩子啊。
听上去是那么可笑吧,又一次在角落里默默一个人失声抽泣,没有点灯。
晚间香儿进来伺候,看着屋里没有灯火,在角落里寻着小姐,帮她点了一盏灯,光线微弱,扶她起身。
“香儿你自小入府,我便待你亲如姐妹,你就是我的妹妹一般,我一直视你为最亲的家人,可是今日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小姐,你一定是听错了,这石榴虽是殿下送来的。许是幸华姑姑借机下了毒,想嫁祸给殿下。小姐莫要和殿下生气,小姐刚刚小产,莫要再伤了身子。殿下带小姐如何啊。”香儿立刻跪下,扯着小姐的衣袖,她更怕小姐想不开。
“是周生辰。”时宜的回答好似格外的平静。
谁都知道幸华才来了不足一月,她放在了心里。是周生辰,是北陈容不下他的孩子,一个有南萧血脉的孩子。
“姑姑要回南萧复命了,小姐在这里过的不快活,自可以和姑姑请旨。让陛下和沈将军给小姐做主,小姐是沈府的贵女,陛下定会给小姐做主,小姐一定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时宜没有说话,眼里有泪心里是悲。
后来的这几日,周生辰日日都来看她。她几乎都不会开口说话,很是冷漠。好像是失语症的复发,或者只是对周生辰的失语症,无从得知。
那一日周生辰依然早早的来看她,歇在了宁轩阁。
这样的夜悄无声息,无人打破这份平静。
府里人看似夫妻关系不和的日日冷战,换来了时宜这几日的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仅仅是他们两人的暖阁里。
“殿下府里有传言说这平阴的石榴有菱花毒。”她跪下,欲言又止。断断续续热泪盈眶,迎上彼此的四目相对。
“我从未想过加害我们的孩子,更不可能是与他人合谋。他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和你一样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的心一样在痛,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你在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周生辰的眼里全是心疼,欲扶她起身。
“不用了,是香儿,是香儿啊。那日她趁我睡下,我本去寻她,却看见她在假山后面偷偷的撒下的东西是菱花一样的味道。”
眼里有泪,是香儿。她从未怀疑过是她,可到底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光影交错,泪光晶莹,忽明忽暗。她抬起头伸手,欲摸向周生辰的侧颜,就如同她四年前离开西洲的前一天,他低下了头。
“美人骨,世间罕有。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她缓慢的摸着周生辰的侧颜的骨像,泪划过了眼。
“师父,十一只是南辰王府的小十一。从未改变。”那一夜,时宜泣不成声的相拥,时光就此定格。
她想起来了,她从未怀疑过周生辰,从未
周生辰看着她久久的凝望,眼里的泪在打转。
她回来了,这一次她真的回来了。
她是漼时宜,她也只是南辰王府的小十一。
她是周生辰的妻子。
“睡梦中,我依稀听见幸华在哭,她说她没有下毒。我选择相信她,她也有要保护的人,一定是刘子行。我曾经一度以为她是为了保护刘子行,但后来刘子行的死讯传入府里,我便更加相信凶手,一定另有他人。只是香儿,我从未怀疑过。她从未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直到她今日和我说起,没了孩子,我依然可以让陛下替我做主。我便知道,他们从来想对付的人就是师父。我从未怀疑过师父,如果不是因为我与师父的隔阂嫌隙,她怎会放松警惕,被我发现她在销毁证据。是香儿,是香儿啊,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时宜在周生辰的怀里哭了一夜,这一夜她只是漼时宜,她失去了他们第一个孩子,同时也失去她自醒来南萧唯一的亲人。他知道周生辰一定容不下香儿,他是周生辰,他也是满手杀戮的西洲王。
今日的宁轩阁里,时宜支开了所有人。
时宜没有把香儿交给周生辰,这一次她是真的想护住她。她视她为家人,她知道,倘若交给周生辰,她必死无疑,毫无退路。谋害皇嗣,蒙蔽朝廷,陷北陈于不义,其罪当诛。
“香儿你伺候我几年了。”时宜日渐好转的身体,那日在凉亭问起香儿。
“小姐,四年了。从小姐醒来,我便一直跟着小姐,小姐自是带我如同亲生姐妹,无论是在南萧,还是在这北陈,香儿也只有小姐。。。”
“那你为何。。。”
香儿跪下“香儿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香儿不明白。”
时宜拉着她的手,扶她起来。
“我支开了所有人,自是把你当妹妹。那日你在假山后面倒掉的东西,我都看见了,是菱花的毒吧。你可知菱花毒是不会随着泥土腐蚀的,还是你要随我一同去看。”
香儿没有否认,一直磕头,磕破了头皮都是血。
“是奴婢对不起小姐,千错万错是奴婢的错。奴婢害了主子,害了小世子。”
“你可是有难言之隐,你同我说我定不会怪你,我会去求殿下开恩。”时宜给她擦试着血迹。
“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全是奴婢一个所为。”未在多讲一个字。
那一夜,时宜求着周生辰留下香儿,她相信她一定有苦衷,她本不该死,她也是她的亲人。
“你把她当妹妹,她何时帮你当过姐姐。本王不会让这种人在留在你身边。”这一次周生辰是决绝的。
翌日香儿于偏殿内屋,三尺白绫,她选择了自尽。
她对小姐留有的全是忏悔,她从不惧怕死亡,因为她也有要她要保护的人。那也曾是她的执念,那么深刻。
时宜厚葬了香儿,在西洲可以日日晒的到阳光的一处空地,香儿是南边的孩子,一定喜欢阳光普照的样子。夜里时宜收拾着香儿的遗物,大多烧掉送,她上路。她想起了香儿曾经在南萧皇宫,为了护住她而差点惨遭打死,想着曾经护住她的点点滴滴,眼泪都是泪,流不停。
遗物中发现了一把折扇,好似普通模样,香儿一定视若珍宝,还用锦帕包裹着。
周生辰拿过折扇,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扇子,并不是什么御用之物。但是淡淡的白芷的香气,却极为罕见。留香久而不散,是南萧皇宫中的圣物,是西域当年进贡给张皇后的圣物。
“香儿曾经同我说过,她自小被一名将军所救,后来就留在了沈府,我曾经一度认为会是沈策沈将军。原来”造化弄人人自醉,一切因果皆是注定。
她怎会不知萧绩的心思,周生辰怎会不知道他或许在等着他们的和离书,等着南萧皇生性多疑恼羞成怒下的旨意。但是他错了,这一次他没有猜中结局,也没有猜中过程。因为她是漼时宜,她也只是漼时宜,永远相信周生辰的漼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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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富丽堂皇的江陵宫内。
南萧皇收到周生辰派死士偷偷前往南萧递上的一把折扇,根本算不上御用之物,只是扇子上留有的白芷气味,留香异常之久。是当年西域进贡给张皇后的圣品,随后因张皇后是绩王妃的姨母,这场联姻甚是喜欢,在大婚之时,赠与绩王府。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毕竟大婚时所赐之物数不胜数,但南萧皇自是知道。
周生辰刚刚痛失爱子,又借故传扇来南萧,想必与南萧自是脱不了干系。倘若嫁祸于张皇后所为,南萧皇自是不能怎么样。毕竟当年是张氏助他称帝,后南萧皇并未册封张氏为正宫皇后,而是册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随之先皇后早早撒手人寰,才得以扶正张氏为正宫皇后。
对于张氏一族,南萧皇存有歉意。她的哥哥更是贵为国舅,倘若嫁祸给皇后,自是知道无人能动。萧绩啊,萧绩。这确实是一步险棋,南萧皇知道是萧绩是他动手了,欲嫁祸给皇后,得张氏庇护,除掉了周生辰的孩子。但周生辰能传信来说明还留有余地未曾动手,但那是西洲王的孩子丧子之痛,我又何尝没有尝过。此仇不共戴天,怎可善罢甘休。为了一个女人红颜祸水,一步错步步错。
周生辰是不会收手的,今日是他给我的一个警告。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保住绩儿,他也是我的孩子。
那日在大殿,绩儿征战归来,他是战功赫赫的南康郡王,是张皇后的继子。自幼养在中宫,是最有可能易主东宫的人,选文武百官自是见风使舵对于绩王总是分外尊重纷纷朝贺。
但南萧皇一到旨意,他就此止步于他的政治生涯。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册封南康郡王为南康亲王,封正一品左都御史。择日起交出虎符,留于南萧内廷钦此。”
萧绩脸色大变,父皇生性多,疑善于互相牵制,不会轻易颁旨。他刚立了军功回来,是大将军,又得皇后一族庇护,国舅也自会给他撑腰。大臣们纷纷议论这明升暗降,他知道理应是南辰王府东窗事发,父皇收到了消息。父皇一向金口玉言,他知道这一次他大势已去,唯一保住的亲王世袭头衔,也应是得皇后庇护。接旨叩拜谢恩。
那一夜御书房。
“绩儿,你母后年事已高,王妃刚诞下小世子,你日后就留在江陵也好。经常回宫,看看你的母后,就不用再去南征北战了”
萧绩没有反抗,他从来都不会反抗南萧皇。
南萧皇知道,周生辰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是周生辰。若他日南征北战,战场上刀光剑影,必是白骨滩上的亡魂,萧绩必死无疑,他没有说出口放,下兵权留在内廷,也许是一个老父亲给儿子最后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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