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趁夜突袭（上）
夜色黑暗，霍澜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周身充满着杀气，剑拔弩张。紧紧抓着她的手，魏林仍旧满目温柔，虽然他明知自己为了对得起所有人，而独独辜负了她。可当初的境遇，自己只有辜负她，才能保下她。
“澜儿，就当同情我，跟我回去让宫医为你再看看，好吗？军医的医术毕竟粗糙，但宫医不同，他们都很厉害，说不定还有希望。”
“霍刀无心，为何要学会同情！我同情天、同情地、同情老弱、同情妇孺，为何要同情万人之上的你？主上可真会说笑。再说，我瞎了挺好的，真瞎总比装瞎要好的多！”
挣扎着却甩开他的手，霍澜利落的抬起腿，抽出靴子中的匕首，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胸口就刺了下去。魏林没有躲，反而步步紧逼，直至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那久违的温存。那一刻，他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知是欢喜的，还是痛苦的。
“澜儿，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你才相信，我是喜欢你的？”
“你灭了我霍府满门，就是把五脏六腑都挖出来，我也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不会！”
愤怒的吼着，霍澜猛的推开他，盯着连连后退的魏林，他的嘴角渗出血迹，挂着五指印的面上却还勉强着弯起笑容。只是，他越是讨好，自己的恨越是深刻。祖父饮下毒酒自尽、霍府血流成河的场景几乎日日入梦，自己又怎么能原谅他这个侩子手。
“魏林，我霍家因你而家破人亡，除了我满门无生，尽皆死在你至高无上的王权之下，你怎么还有脸让我原谅你！”
“不是的，将军，不是……”
“你闭嘴！”魏林忍着痛，怒斥卓云，“我说过，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澜儿！”
“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一唱一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睛。魏林，我恨你，这辈子都恨你！”
霍澜的怒吼在空中回荡，魏林凝着她决绝的背影，苦笑着将胸口的匕首拔出，他盯着匕首上黑色的曜石，那隐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入土。
“这是我送给她十岁的生辰礼物，她竟一直戴在身上。”魏林拒绝卓云的搀扶，踉跄的起身，喃喃道，“澜儿，我的澜儿，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原谅我？难道真的要我告诉你，当年是你祖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吗？”
回到营帐的霍澜，思绪复杂，那对魏林的恨意似要将她淹没一般，脑海中家破人亡的场景与二人亲密无间的回忆交叠在一起，使得她夹在其中，无法自处。
她心里明白，八载的陪伴不是假的，那些温软如梦的记忆真实存在过，当初自己年纪小，总是窝在魏林的书房翻看着各种各样的史书，还给他讲述自己在陈国的朋友陈俊桡是何等年少英姿，那时的他，眉眼含笑、满是温柔。可是他变了，登基不久他就逼死了祖父，以屠杀的方式灭了自己全家，他明明说过，那是澜儿的家，也是他的家，他都忘了吗！
他忘了，但自己没有忘记曾经立誓要为他守住天下的诺言，这四年来，自己虽然恨着，却没有违背誓言，拼了命的守护着魏国江山，为他开疆拓土，但他，却早已负了当年的承诺。
“澜儿妹妹，我的手虽然冰凉，却愿意为你撑起所有。”
当年的承诺，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这般的刺耳。他非但没有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反而亲手灭了自己满门。悲戚一笑，果然陈哥哥的话是对的，诺言是最不值钱的，他随口一说，你就随便一听，若是真的傻呼呼信了，最受伤的只有自己。或许，他小小年纪就明白了世态炎凉，才会选择忘了所有。
“传我军令，整军出发，夜袭颍州城！”
霍刀威震八方的一语脱口，魏国军营瞬间洋溢着复仇的激愤。半个时辰后，魏兵列队整齐，随着霍澜浩浩荡荡的杀向颍州。
颍州城墙今日值夜的将领是千秋一，因同袍一直避而不见，害怕她会胡思乱想，更怕她会哭坏了身子，花木云便一直陪在她身边，说着随意的话。
“小一会弹琴吗？”
“会一点，太难的曲子还不行。”
“你之前不说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笑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花木云柔声道，“都是吹牛皮的对不对？”
“琴不太行，但画画还可以，这是真的。”
千秋一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往日的俏皮与欢喜，她默默的摩挲着城墙上粗糙的石头，心里辗转苦闷。
“那你会吹笛吗？”
温润如玉，眉眼温柔，花木云靠着城墙，斜眼撇着她平静的面容，见她不语，顺势抽出了她怀中寸步不离的那支玉笛，在手中灵活的旋转。
“早就想问你，为何会随身携带玉笛？”细细看着玉笛，一边昵着她的神情一边赞叹着，“这可是上等之玉做的，价值不菲，你是从那里寻来的？传家宝？”
“这是定亲那日，同袍给我的定亲礼。准确的说，是孟洵副帅给我的。”千秋一摇摇头，“反正同袍也不喜欢我，这礼物终归是要还回去的，放我这同袍看到了也觉得碍眼、心烦，木云兄你就先帮我收着吧。说不定，都不用等到颍州解困，就要还给他了。”
僵硬在面上的笑容渐渐退却，手中的玉笛似是一块烧的通红的火炭，烫的花木云体无完肤。转过头去，盯着城下空荡荡的战场，心中翻江倒海的疼了起来。
“小一，今晚丝云绕月，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不想看到她这副难过的样子，花木云宁可看着她在别人怀里笑，也不想看她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吹曲儿，是想若是能用这定情物抚慰她的心情也是好的，若是可以，说不定还能引来同袍的关切，届时一举两得，岂不是美事一桩？
“好。这笛子，在我怀里一年多了，我一直都没舍得吹，眼下在还给他之前，听听它的音色，也不枉相识一场。”
“你有想听的曲子吗？”
“春江渔林晚，就听渔樵问答吧。”
“好。”
淡淡的笑着，将笛子凑到唇边，一曲降了调的渔樵问答流泻而出。花木云精通音律，对于笛子也是信手拈来，只是，想着这是千秋一与同袍的定情物，悲伤的思绪也倾注在了曲调中。
空中传来了悠扬婉转的笛声，张玄觉与同袍披着衣衫从营帐走出，顺着声音的方向，视线定格在了暗红色背影上。
“今晚是小千值夜吗？”
“是。”
“好！很好！”
同袍的声音又恢复了曾经的冰冷，他板着脸，死死的盯着城墙上两人靠着肩的背影，眉眼微眯，狠狠的甩着袍子，头也不回的进了营帐，一脚踢翻了案几。
“同袍，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是有误会的。与其独自在这生闷气，还不如与她当面问清楚。两人坐下来把事情说明白，总比现在的状况好吧？”张玄觉夺过他高高举起的砚台，护在怀里，不住的摇头，“这个砚台很贵的，是我在礼平城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你要砸砸便宜的，这个是万万不行的！贵的要死呢！”
那带着些许悲伤的笛声不住的钻入耳中，同袍气愤难忍，一直自信的他这几日不断的质疑自己的魅力，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敌不过花木云，是相貌、性格还是家世？若都不是，那千秋一到底喜欢花木云什么？眼下，她又将与自己的定情物让花木云吹，难道是在暗示要退婚吗？
“同袍，你别转的，转的我头都晕了。”张玄觉拉住他的胳膊，拧着眉叹气，“小祖宗，小道求你了，真的别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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