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乘焰马上走近，看到一个黑影就立在花园的封锁线外。「外」的意思是正正紧贴在封锁胶条旁。凌晨五点多，天还未亮，谁爱站得那么近死过人的地方？
清晨只有几道街灯。灯光下，这个黑色的背影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
未及细想，乘焰就看到这个人正要俯下身穿过封锁线！
「等一下！」乘焰喊，急步追了上去。
那人止住，站起来，回头一望。
乘焰立刻想起来了——是那个人！他穿着同样的黑色披风，这一动，披风抖了抖，在极微弱的灯光下，再次像那个晚上一样，折射出含蓄的光芒。也像那个晚上一样，他一个人挺立在黑夜中，周遭安静无声，似乎黑夜都归顺于他。
这人怎么总在奇怪的时间在奇怪的地方玩装扮？扮给谁看？
乘焰赶紧接着说：「这是封锁的案发现场，不能进的，你不知道吗？」
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乘焰吓到，眼睛张得大大的，一脸惊讶地望着乘焰。
原来月亮女神长这样的啊——乘焰的第一个想法竟是如此无关紧要。眼前的人披着发出淡淡光芒的黑长披风，套上宽大的黑帽子，帽子两边多出来的布料软软的垂到肩膊，也是反映出点点光芒，衬托着他偏苍白的脸和幽幽的大眼睛。整张脸清澈剔透。想来，女神深夜到凡间巡视，应该就是这模样。
所以这是在装扮某个动漫的女神？
「我……」
这人说话了！乘焰心里笑了下，对啊，女神也是会说话的，有什么惊奇的。
哦，男生的声音。那是装扮某个男神了。
「我是警察。」
「啊？」乘焰没听明白。
「我是警察，所以是可以进去封锁区的。我是在办案。」这人声音也清澈，毫不含糊地一字一句解释。
「这位……」乘焰停顿了下——样子声音那么可爱，又玩装扮，应该还是孩子吧？「嗯，这位小哥哥，清晨好。你要cosplay警察的话，制服不是这样的。你上网多看看参考——」
「我有证件的。」小哥哥背过去一会，转回来，拿着一张警员证举到乘焰面前。
证件上写：
林幽泽
高级督察
南山辖区行动部重案组
「这证件……做得挺像的。」乘焰语气带点揶揄，又有点佩服那仿真度。
「因为这就是真的。」
乘焰和眼前的人对视片刻，然后他板起脸了，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乘焰也拿出他的警员证，新的已经做好了，几天前他去看同事时就已经去人事部领了，「看出什么来吗？」
「你……你也是南山重案？」他显然很惊讶。
「什么『也是』，不要装了小哥哥。我知道我组里有什么人。没有你这名警员。如果你只是玩装扮玩得太认真，我可以放过——」
那人又背过去，再次转过来，再次举起一张警员证。
这次写的是：
林幽泽
高级督察
署长直属队
这什么鬼？整个警队没有一个「署长直属队」！
乘焰一下抓起那人举着证件的手，严肃说道：「你持有假警员证最少两张，仿真度极高，企图矇骗一名真正的警员，以博取机会进入封锁的案发现场。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涉嫌伪造身份证明文件和冒充警员，以及极有可能与这坠楼事件有关。烦请随我回警署协助调查。谢谢。这边请！」
「不是，我没有做假，是真的！」那人挣扎起来，手不停地扭动，想挣脱，「你可以打给署长问！我直属他！」
乘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要再说话了，越说越抹黑自己，你知道警队架构吗？而且，亏你想得出，现在清晨五点多，我们直接打给警署署长问？」
那人果然没能再说什么，只是另一只手也从披风伸出，要扯开乘焰。乘焰迅速把他两手反扣身后，劝道：「我现在没有手铐，但一手也能押你回去，挣扎无谓。走吧。」
乘焰拖拉着那人到他的停车处，亲自打开车门，说：「请。」
那人放弃逃脱了，还自找乐趣：「坐六十年代的泰尔格特别版去警署的疑犯，应该没几个。」
「你是第一个，」乘焰也上了车，才意识到那人随口就道出了这车的来头，「你挺懂的。」
那人没看他，望出窗外，回应道：「研究过一点。」
「你的名字？」
「你看过了。」
「是真名字？」
「就跟你说证件是真的。」
乘焰瞟了瞟他——扯谎还扯得挺连贯的。
「几岁了？这个时间在街上晃？」
那人扫了乘焰一眼，不徐不疾地说：「你不是让我少说话吗？做笔录时你尽管问个够。」
这态度！又捡了一个问题少年，乘焰想。他在乌巷办毒品案时接触过太多问题少年少女，见怪不怪。
他朝少年瞥了一眼，见他还没有把披风脱下，甚至帽子也还是好好的搭在头上。少年头倚在窗上，重心全靠上去，身体有点慵懒地斜侧着。开车时经过的路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他的披风上，光芒就闪了一下又没一下。
他散发出的气质和三年前乘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虽然那时候隔着距离，虽然没有交流，虽然只有一瞬，但即便只是这样的一瞬，也有种美，有种柔，好像会把你的心揉做一团，又能抚平过来。
乘焰心里惋惜——怎么就成了一个伪造证件的问题少年？
乘焰开进南山警署的停车库，他留意了时间，六点十五分，还好，把人交给值日的，简单交代下就好。丰盛的早餐还来得及。
「请问……」少年终于又说话了，「我们不是去白阳分区吗？我的情况……不用一下子就去辖区吧？」
「分区辖区你也有概念？」
「啊，就……进出多了。」
乘焰心里又一阵惋惜。
「有两个选项，一是抓捕地点的所属分区，二是离抓捕地点最近的警署。南山辖区离刚才的屋苑最近。」当然，开车去趟白阳分区也不远，一名少年伪造证件也更加适合在分区立案。但如果这少年真的和昨夜的坠楼案有关，那坠楼一定不是单纯自杀，案子转移到他们重案机会很大。现在先把人留在自己辖区比较好办事，大不了如果这少年真的只是伪造证件，和坠楼案无关，那也可以从他们这里把案子分派去白阳分区。
「那我可以先打个电话吗？」少年礼貌地问。
「给谁？」
「我外婆。我没按时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乘焰宽容点头。
「喂，是我……外婆，」少年往电话里头说，语气有点生硬，想来是不好意思对家人说又被抓去警署吧，「碰到点事，被带去南山辖区警署……帮忙警察一下。呃，一位红高级督察。不要担心，嗯，挂了。」
乘焰暗暗赞许，这少年刚才被他一下逮着，紧急之际居然还能认真细看乘焰亮出来的警员证，甚至记住了他的姓和警衔。乘焰心里又叹气，偏偏是个问题少年！他已经不止惋惜，都有点心疼他了。
乘焰把少年带到接待处，当值警员是他认识的。
「红督察！这么早来报到啊，急不及待要回来我们南山啦！」
「路上碰到个惹事的孩子，只能提早上班把他领回来了。」乘焰迅速讲了事情，当值警员便探头看看站在乘焰身后的人。
「哟，红督察……」当值警员突然小声说，「你确认是你身后的这位？」
「对，就这孩子，打扮是有点奇怪——」
乘焰转过身去，却已见不到那夸张的黑披风。
面前这个人还是那张脸、那双眼，可是脱掉黑帽子黑披风后，是一身的长袖衬衣西裤穿着，修身的衬衣显出体格，是已长开的成熟骨骼。这完全不是一个孩子！
乘焰转回去和当值警员说：「刚才我没看清，以为还是个小少年。」
当值警员再次小声说：「你想知道他实际年龄吗？」
「我问了，他刚才拒绝回答。」乘焰也很想知道，什么年纪的成年人，还在玩装扮？
当值警员向他勾了下手指，示意他绕到她柜台后面去。乘焰有点疑惑，但还是绕过去了，眼睛也往那人瞄了下，确认他没什么要逃跑的动静。那人只是安静地捧着他的动漫披风，低垂着头。
乘焰目光再调回来时，当值警员正好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一下子映在眼前的竟是那人的照片。照片里的他，是同样偏苍白的脸和幽幽的大眼睛。整张脸清澈剔透。而屏幕上展开的——乘焰不确认有没有看错，再看了一遍照片上方的档案标题——没看错，展开着的，是警员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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