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同时驻守两个单位，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乘焰对于这个直属队依然半信半疑。

        「我们还好，宁婆婆和我，主要还是做明面上的事，直属队有需要时，我们也可以轻易调配时间和精力。幽泽要办的事就比较……比较……」

        「比较费时。」林幽泽接了下去。

        「对，很费时！」锦铃姐不住点头，「所以幽泽主要还是服务直属队，只是挂着副馆长的名号，好方便在南山和我们联系、走动。总不能称他是南山的其中一个队的人吧，马上就会穿帮了。也不能说是其他区的，哪有其他区的人会常在那些清晨时间进出我们辖区，但和同属博物馆的宁婆婆一块进出也就说得过去——」

        「那为什么他总要在那些时间？」

        「那是因为……」锦铃姐犹豫了下。

        「因为那些时间人少，」林幽泽又接了话，「方便工作。」

        「对，人少点！」锦铃姐又点头。

        「那具体工作是什么？」

        「乘焰你不要问太多知太多了，你现在知道的已经超出你的权限，绝对不能说出去。」

        「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工作是什么的话，怎么判断是否有必要用上那些假˙证件？」

        锦铃姐叹道：「红督察，你听了那么多，还是能绕回去一开始的问题所在，你让我不给你一个说法不行啊。好吧，我们给幽泽签发的其实还不止这六张，几乎每个区每个属于行动部的单位，他都有。他的工作就是出勤考察命案现场，不分区域。

        但你知道封锁区只让负责该案的单位进入，幽泽是不是他们单位，当然他们一看就知，但又不能把直属队供出来，所以我们只能给幽泽其他身份，一般说法是总区或辖区的指挥中心调派人员，要求其他区的单位来协助或进行特别调查、考核等。一直以来都通行无阻，就今天碰上你，幽泽你运气真好啊！」

        「锦铃姐，是红督察运气好，」林幽泽抗议，「我第一次需要用到直属队那张证件。红督察是直属队以外的第一个人看到过。」

        「对，我运气好极了。就是看到那一张我才肯定是假˙证件，谢谢了。」

        林幽泽立刻望向乘焰，乘焰也回视过去——林高级督察被逼亮出底牌，不高兴了啊？

        林幽泽调开目光，补上一句：「其实唯独那张是真的不能再真。」

        那语气平静得很，不能说是带着讽刺或挖苦，但就是听得乘焰想磨牙。

        「红督察！红督察！」突然有人大力拍门大声嚷道，打断了莫名有点僵的气氛。

        「进来啊程云叔！」锦铃姐嚷回去。

        程云叔一手打开门，一手拿着拐杖摸索着前面的路。乘焰赶忙上前扶他。

        「程云叔，你怎么来这里了？」乘焰问。

        程云叔也是老警员了。听说他以前是哪个行动部队的，意外伤了眼，只剩二成视力，便调职去了指挥中心做讯息传递的工作。为什么指挥中心的程云叔会来人事部部长的办公室找他，乘焰一头雾水。

        「红督察！幽泽是、幽泽是——」程云叔用力抓着乘焰的手臂说。

        原来如此——

        「林幽泽是你的女婿，对不对？」乘焰说。

        「红乘焰你！」林幽泽轻喝。

        岂料程云叔连说：「对！是！红督察你看看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严重——」

        「程云你先不要说话了！好了啦！好了啦！」宁婆婆说，听着都尴尬。

        锦铃姐倒是哈哈大笑：「程云叔！你怎么现在才来！幽泽都没救了！」

        「你们发来语音我就加快出门了！我这个看不见的当然没你们行动那么迅速啊！」

        程云叔太委屈了，乘焰把他安顿到沙发上，安慰一番：「你们的幽泽既是宁婆婆的乖孙，又是锦铃姐的表弟，现在还是程云叔你的女婿，这么多重的亲密关系，自然把他给救走了。」

        「乘焰你可以啊，消遣起你的前辈们了啊，」锦铃姐向后靠着她的大真皮椅背，挑起眼眉说，「小心我下次去看你爸的时候向他告状！」

        「我觉得我爸也不会相信这莫名其妙的神秘直属队……」

        乘焰感觉到幽泽又瞥了他一眼。好吧，说他的直属队「莫名其妙」他也不高兴。

        「你还是不相信？」锦铃姐问。

        一时间乘焰当然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么一个既存在又不存在的所谓直属队。

        林幽泽的实际工作到底是什么？何谓考察命案现场？不是已经有现场勘查及负责案件的单位去做了吗？锦铃姐他们又负责什么？既然是署长直属，为什么要在南山辖区出入，不往总部去？为什么这队伍需要隐藏？这显然不是处理卧底的方式，但除了卧底行动，又有什么是警队要藏起来的？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问出什么了。他们已经给了他充分的解释去回答一开始的三个问题：一、幽泽是否冒充警员；二、幽泽有否伪造证件；三、幽泽是否和坠楼案有关连。全部都是否。

        乘焰一言不发，锦铃姐便又说：「要不你直接和署长核实？」

        「我刚才有提议红督察联系署长，他说亏我想得出这主意。」林幽泽实话实说。

        乘焰给了他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说：「你提出的时候是清晨五点半！」

        「好了你们俩。现在八点，你用我的手机打，署长会接的。」

        锦铃姐把手机递过去，满肚子坏水似的微笑着。乘焰知道她等看戏：就看你敢不敢打？

        乘焰很敢，手真的就想那么伸过去拿手机了，但猛地意识到时间——

        「八点了？」乘焰吃了一惊。

        「是啊八点九分，赶快了这事，我还有人事流程要和你走。」

        「锦铃姐我再和妳约时间可以吗？」乘焰着急起来。

        「怎么了？我约你八点的啊。红督察你不会本来只打算给我九分钟吧？」

        「约了我组万警司八点半！」乘焰已经行起礼来，「江警司那我先离开了！」

        「只是到楼上去你用得着二十一分钟？」

        乘焰边开门，边向宁婆婆和程云叔点头告辞，回头快速答道：「一大早太好运遇上林督察，我连衣服都还没时间换，这还要回到车里拿制服！我都要全速跑了！」

        「等等乘焰！那我们这事！」

        「了了！」

        门关上了。

        --

        「这……重案组不是长年便装的吗？时间紧逼还要特地去换制服？」看到乘焰狂风般离去，宁婆婆一脸疑惑。

        「宁婆婆妳不是不知道那万警司……」程云叔顿了顿，琢磨了下用词。他做讯息传递，消息之灵通不逊于锦铃姐，「她一直是出了名的挑剔。统领起重案组后，更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她组的人背后都叫她万女王了。」

        「我就喜欢看乘焰今天那身打扮，」锦铃姐没正经的，完全不像刚被逼透露了高度机密，「要是我是他上司，就让他每天穿得漂亮上班，好养眼！穿得起粉红色的男生世间少有。还好我们也有幽泽，也是赏心悦目——」

        「锦铃姐，」幽泽打断锦铃姐的不正经，愧疚在心内盘旋良久了，「对不起，今天我没处理好。把你们都惊动了，还弄得必须把我们队的事说出去。很对不起。」

        「这完全不怪你，」锦铃姐说，「我没提前跟你说乘焰最近会来重案组。我打算今天他正式报到后才和你说的。」

        「他今天才正式报到？」幽泽有点惊讶，「但他一看我拿出重案组证件，就知道我不是重案的人。」

        「而且他怎么会还未正式入组就去了案发现场？」宁婆婆也问。

        「更何况，我昨天给幽泽整理案件清单时，那案子还未有定案需不需要给重案接手。」程云叔亦说出他的疑问。

        那到底为什么红乘焰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

        「所以说，幽泽，你非常幸运啊！」锦铃姐说，「本来按常理不会遇上的，你就遇上了。」

        锦铃姐再想想，又补上：「然后你自己拿出重案组的证件自投罗网，哈哈哈哈！想起这个就好笑！」

        幽泽无奈到极点了。

        红炎是警界的传奇，也是警界的遗憾。这传奇和遗憾，即使在他逝世后，也一直晃荡在人心里，以致于当他儿子红乘焰完成硕士归来、投考警队时，红乘焰一下就成为焦点。警界一片哗然：有激动的人盼着，有感慨的人落泪，当然也有隔岸观火的人，打赌着这个学艺术的年轻人，到底能否熬过训练，又能否在往后一帆风顺。

        当红乘焰以最优秀学员身份从警校毕业时，他再度成为警界的话题，甚至好几家媒体都去了毕业步操现场报导。由于他的家庭背景话题度太高，警队不愿意被过份渲染，所以甚至要局限采访，只批准了一家报社。幽泽对那一篇采访写到「虎父无犬子」，印象十分深刻。

        所以幽泽早就知道这名警界传奇之子进了警队。从一进入警队就光芒万丈的红乘焰突然在凌晨五点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当伪造证件的问题少年犯提到警署去了，还是他唯一会进出的警署，当值接待员都认得他。

        幽泽叹气：「姐，这不是运气好，是倒霉了。」

        锦铃姐俯前，认真端详幽泽的脸，笑起来，说：「是运气。你的运势走到该走的地方了。既然大势所趋，天注定的，那就算我们早有准备，你还是会碰上的。所以这事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乘焰那孩子，不会说出去吧。」宁婆婆说。

        「他个性我知道，他说了事就是了事，不会再生是非，」锦铃姐说，「但我先和署长说明一下，也会告诉乘焰我向署长交代了。如果外面知道了什么，他泄露的嫌疑就最大了。幽泽，你脸色不好，赶快回去吧。」

        「幽泽，报告中午前能交吗？」程云叔问。

        幽泽看看表，八点多，还来得及睡上一觉，便回：「可以。」

        幽泽说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事？」锦铃姐问。

        「锦铃姐……我觉得，以防以后还有同样的事，要不我们先定一下我是谁的谁？」

        「啊！我表弟挺好！」

        「我乖孙吧，关系最密切，赶去帮忙说得过去。」宁婆婆说。

        「我女婿好啊，我掌握消息快，能更快帮上忙。」程云叔说。

        「程云你今天反应最慢！」宁婆婆说。

        「程云叔你没女儿！」锦铃姐说，「宁婆婆你也没子女！」

        「那当是我去世妹妹有孙儿，也算我孙儿啊……」

        幽泽去那隐蔽的房间取回披风，让前辈们继续讨论，临走前只说了：「我是谁的谁都可以，总之……合理不重叠不冲突就行。」

        幽泽快步离去。这番折腾完全是意料之外，他没想到会在开满冷气的办公室待那么久，手脚都已发凉了。备好的外套放在车里，现在还得回到刚才的现场把车开回去。锦铃姐从他脸上看出运气？只能说，锦铃姐也有看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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