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宋尔和简菫菲马上帮忙和白阳分区交接好案子资料，乘焰再次召集才散了不久的各位。大家旋即进入状态，边听简菫菲的总汇，边研究案子资料。

        「昨天傍晚六时五十分，指挥中心接到报案，一名菲律宾籍帮佣亲眼目击她雇主夫妻二人同时跳楼身亡。事发地点是白阳的天幕屋苑，第二座二十八楼c室，单位有阳台，据女佣称，夫妻二人就是一起爬上阳台边沿然后跳下去的，坠落点是屋苑中间的社区花园。亦跟据女佣所讲，这对夫妇欠了巨额债务，她昨天听到夫妻俩讨论此事，情绪激动，她有尝试劝着，但夫妻俩只觉走投无路，她拦不住他们跳下去。

        昨晚封锁了花园，已经清理完毕，白阳的现场指挥的意思是可以随时解封的。单位也被封锁了，基本采证过，今天早上白阳的人已经再回去继续，我们可以随时过去和他们当面移交现场。

        因为单位被封，而且女佣自己也不想在那多待，所以昨晚她寄宿在她经纪公司那。已有一份她的笔录，也有几位邻居和楼下保安先生的。

        其他调查还没做起来。基本讯息是，夫妻俩都是中学教师，分别是五十五岁和五十三岁。没有子女。女佣帮忙了五年左右。」

        「一份鉴证报告都还未有，白阳那边到现在还在现场，就突然列为他杀移交到我们这来，是现场忽然发现很确实的他杀指向吗……」乘焰边滑着平板电脑的屏幕，边说想法。按一般流程，报案为自杀的案子先由分区处理，如果在侦查途中有他杀怀疑，才会移交辖区。

        「从现场的照片没特别看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证物。」沈傲龙说，点开每张图片看。

        「落地位置在自杀阈值内，法医的现场勘查也没有指向，自杀他杀都有可能。」高贤说。

        简菫菲把现场勘查照片投在屏幕上。二十八楼落下，尸体惨状可想而知，难怪法医没法即场看出自杀他杀。分区接获了自杀案子后如果不提出他杀嫌疑并移交辖区，归属辖区的法医便不会主动对尸体进行解剖，得等死者家属申请或案子在辖区正式立案才会安排。

        「女佣报的案，现场只有她，如果真的他杀，她不就是最大嫌疑吗。」宋尔说，阅读着女佣的笔录。

        乘焰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需要行动起来的事项，安排道：「龙哥，我们俩去一趟现场和白阳交接。菲菲姐妳整理一下各种排查方向，除了他们的经济状况，也看看他们平时生活习惯。两个高中教师要借钜额这点我感觉有点不协调。实际调查高贤分担一下，另外已送去白阳分区的证物安排交接下。小宋宋，你过一过每位证人的笔录，尤其那女佣的，你决定下需不需要再补充，还有哪些人你觉得需要接触的。另外法医那边，和他们确认案子归我们了，看看他们目前的排期。」

        「是，队长！」众人纷纷应到，各自为新队伍的第一个案子行动起来。

        --

        看沈傲龙在现场办事挺有趣的。沈傲龙是个彪形大汉，骨架大、嗓子粗、动作豪爽幅度大，有点胡渣，整个人给出十分的粗糙感，但当他蹲下卷缩起身体近距离研究地上的一点什么，又或很专注地凝视墙上的某一处，就会流露出他的细致，这和他的外型非常违和。

        沈傲龙刚视察过阳台，回屋子后说：「太干净了，还留着股漂白水味。女佣笔录有说，她每天的工作包括全屋打扫拖地，但也不致于整洁到这个样子吧，几乎像样板房了。」

        乘焰点头说：「同感。」

        「姑且在阳台边沿和阳台的玻璃门框有套到一些指纹，也算合理，」沈傲龙手指在平板电脑滑动，再次检阅现勘报告，「但感觉不自然，我直觉少了点什么。」

        乘焰顺着沈傲龙的思路，说：「如果目击证人说的是实话，夫妻俩在客厅情绪激动，吵起来，目击证人劝阻，按常理想像，可能家具会被撞歪、这客厅的地毯会有来回践踏的痕迹、甚至会有好几张拭泪拭汗的纸巾……」

        他们同时望向客厅唯一一个在沙发旁的小垃圾桶，里面是空的。

        沈傲龙再查看现勘报告，说：「白阳他们准备的证物清单里也没有一样是从垃圾桶捡出来的东西。其他证物也没有哪一样特别能说明情况。倒是有两双拖鞋搁在阳台，这个我有点兴趣。拖鞋很旧，但底部非常干净，看来清洁时有把鞋底也擦一擦的习惯。看看能否检验出来皮屑或毛发之类，如果底部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就不自然得太有趣了。」

        他们俩再巡视了一遍整个客厅——从大门、靠大门的饭桌、沙发茶几，再到阳台玻璃门以及阳台外面。一切都非常干净整齐。如果不是封锁区，还真以为女佣今天回来一趟打扫过。

        「被清理过了，只故意留下了一些痕迹，」沈傲龙说，「当然目前纯推断。但如果按这样推理下去，那问题是，谁清理的。」

        「最合理的假设是那名女佣报案前清理的。如果假设是对的，那夫妻实际死亡时间和她报案时间会有一段时间差，她才能腾出时间清理，」乘焰说，「而法医不能当场判断是死前或死后坠楼，所以时间差可能很短而已。」

        「那假设有这段很短促的清洁时间，假设理由是掩饰谋杀，那谋杀动机会是……」

        「看菲菲姐那边能查出什么，可能会有点头绪。等一下，龙哥！」

        「怎么？」

        「女佣以外的目击证人，有没有描述坠落的先后次序？我没印象看到过。」

        他们俩快速确认证词，的确没有证人特别说明这点。

        「你怀疑什么？」沈傲龙问。

        「帮凶。」

        沈傲龙眼睛亮了一下。「对。如果是同时的话而这是凶杀，凶手一个人应付不来同时抛两具尸体。」

        乘焰点头道：「如果有帮凶，帮凶的痕迹也必然留在屋里了。清理现场除了是掩饰谋杀，也是抹掉帮凶的存在。另外这厉害的漂白水味，很有可能是曾经哪里有过血迹。」

        「白阳他们有试过鲁米诺，不过用过漂白水，他们检验不到什么，」沈傲龙说，「再等个两天可以再试试。」

        沈傲龙再慢慢把客厅看了个遍，乘焰则致电各人：「菲菲姐，我们看过现场，的确有他杀可能，不排除有帮凶。和大楼管理安排看监控时，能不能注意下当天除了夫妻俩和女佣，有没有其他人出入过单位，还有报案前后的一、两个小时，有否在大楼其他出入口看到可疑人物。另外看看会否拍到垃圾房。小宋宋在你身边吗？

        小宋宋，我想确认一下那些证人说听到或是看到夫妻坠落的时候，是两具身体差不多同时坠地，还是有明显先后的。不用再询问报案的女佣，先不要惊动她。嗯你们先查这些，我们快回来了，再说。」

        沈傲龙在客厅没有再看出什么来。他们又看了睡房、洗手间、厨房、女佣房，都依然是干净整齐。

        回到警署，第三队各人汇报进度。简菫菲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排查方向，一打开档案就是一大幅路径图，每个方向下面有支线，支线下面还有子支线，思路清晰透彻，要调查的事项一目了然。有几项的状态已显示「进行中」，更多是「等待资料」，也有些是「待分发」。

        乘焰把未分发的安排好了后，简菫菲精简报告道：「人际关系初步了解好了，也联系了好几位和夫妻二人最熟络的，主要是学校的其他老师。夫妻二人都是语文老师，生活挺简朴的，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或是很花钱的兴趣，资产只有一个房子和一辆车，有时候会去旅游，但都是比较短程的，不是会消费很多的人。

        熟人也没听说最近他们有什么经济困扰，一个月前左右，趁学校放暑假还去了旅游，才刚回来开学。

        已经申请了调查夫妻名下各银行帐户和手机通讯纪录，也和天幕管理公司沟通了要调阅监控录像。不过他们说监控只有大堂、后门、停车场以及电梯内，并没有每一层的，也没有垃圾房的。」

        高贤已处理好证物移交，送去了物证保护室，也和鉴证科交代好了。证物是昨晚深夜才送去白阳分区的，今天早上又多送过去一点，分局的鉴证小组都还没开始任何鉴定工作，所以辖区鉴证科现在才真正开始鉴定这批证物。宋尔也再次联系了昨晚做过笔录的邻居，都说记忆中两人是同时坠下，没有特别留意到有一前一后的情况。但法医还没有安排上对这两具尸体进行检验，毕竟案子是今天中午才接过来辖区的。

        乘焰一直很在意一点：这起天幕双尸坠楼案一开始报案为自杀案，交由白阳分区刑侦组处理，倘若他们在确认死因途中，发现有他杀的可疑，才会向辖区报备，届时辖区再指示把案子移交辖区重案组。

        但是这案子，从报案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鉴证不会来得及做，单凭在现场对尸体的初步评估以及其他现场勘查的纪录，无一能明确指出这是凶杀案。虽然他和龙哥勘查现场后均觉得这一定是谋杀，但他们总不能一口咬定因为少了一些平常应该会留下的痕迹，就直接结论出这一定是谋杀。

        当然辖区领导层有权力随时下达指令移交案件，但这次分区实际上连查都未开始查，还在非常初步的勘查搜集阶段，上层就已经让重案组接手。乘焰隐约感到上层在背后对这案子有股焦急，但又说不上来这案子哪里有特别需要焦急的地方。

        接下来整个下午到晚上，乘焰反覆研究现场照片、证词、现阶段所得调查结果，同时接收、梳理队员们最新调查所得，再合议如何筛选、哪里收窄或延伸范围。银行帐户最近没有异常钜额出入，通讯纪录也全是熟人，简菫菲提出再往更早的时段查去，也想追踪一下大楼以及附近的垃圾收集站和回收路线。宋尔去了学校一趟，几位夫妻的相识对夫妻俩的个人资料、评价、生活规律等都非常一致，其中有去探访过夫妻俩的，也见过该名女佣，都说雇佣关系看着不错，不像是有虐待、互相仇视的情况。沈傲龙和高贤去视察整个屋苑以及调阅监控录影，他们首先看了大堂、电梯的，暂时都没有特别发现。

        「第一天就加班了？」乘焰妈妈范素素把温好的饭菜端出来。

        「嗯，才刚认识了队员，案子就进来了。」

        「那是上司赏识你了。万警司如你们南山传闻那样吗？」范素素饶有趣味地问。

        乘焰叹气，拉开椅子坐下，「说我迟到三秒了。」

        他妈妈笑道：「那可不行，守时很重要。」

        乘焰无奈摇了摇头，说：「所以我手表都调快三秒了。」

        「案子好办吗？」

        乘焰又摇头，说：「不好说。但要抓紧时间。感觉上面要赶着查这案子。」

        「那快吃，早点休息。我知道你今天天未亮就出去了。」

        案子一进来就埋头苦干，乘焰到现在才再想起清晨天未亮时发生的事，开口问：「妈，妳有没有听说——」

        乘焰嘎然而止，想到系统里能看到「直属队」的权限是o1到o3，推敲「o」应该是指「operation」行动部，想来他妈妈属支援部，不会是知道内情的人。

        「听说什么？」

        「就……近几年警队有没有十七岁就入职的？」

        范素素想了想，说：「没特别听说。投考资格是初中毕业，也就是十六岁左右，经过警校训练，入队时起码也十八岁了吧。而且现在没几个人不升高中的，哪像我和你爸那个年代。怎么，你组里有年纪很小的？」

        「啊，就碰上了个。」乘焰随便应道，想的是，没上高中没上大学，怎么能在九年内晋升到高级督察。

        --

        乘焰躺在床上，了无睡意，捧着平板电脑继续仔细研究现场照片。

        假定女佣参与其中，不知道她是帮凶还是凶手，但当时一定还有一个人在现场。现场是被清理了，但清理后各种用品、垃圾，他们必定要弄出现场，他们明天安排好的查访调阅主要就是循这个思维。

        唯一明确从现场移除了的，是女佣的个人用品。她报案后在家里等警察到访，据现场笔录，女佣当时情绪有点失控，非常惊慌，嚷着一定要尽快离开屋子，所以等待时她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行李箱。

        现场指挥有仔细检查她的行李箱，也拍了几张照，的确全是基本日用品，有内衣、几套衣服、牙刷、护肤品之类。女佣甚至拿出自己的照片证明那几套衣物都是她自己以前穿过的。行李箱整个也检查过，各个小袋小格子都没有藏东西。

        乘焰看过这几张照片很多遍，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但他睡得不安稳，感觉脑子还是一直在自顾自的想事情。突然他惊醒了，一下坐起来，拿起身边的平板电脑，点开行李箱的照片——是牙刷！牙刷有两只！

        照片中，两只牙刷叠在一起，后面的一只不是很明显。从个人用品的角度去看照片的话，只觉牙刷很正常，有两只也不足为奇。但想着要在里面看出另一个人的存在的话，突然牙刷的数目就变得很诡异。

        又是凌晨四点多。乘焰没理会时间，从床上一跃而下，穿衣整装，一心只想尽快去现场。如果那是另一个人的牙刷，那这个人还是一个同居人！他不相信他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抹掉一个在那里居住过的人的痕迹。现场一定还留有证据。

        乘焰回到现场，和驻守在门外的当值警员打过招呼。

        「红督察，这个时间过来，辛苦您了。」当值警员行礼，做好登记，递上手套鞋套。

        乘焰接过，迅速套上，想第一时间去女佣房间检查。

        但乘焰一踏入屋内，就马上止住脚步。在客厅中间，竟然又是那个穿着黑色披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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