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付款

众目睽睽之下，一片尴尬的安静中，付晚晴硬着头皮伸手举箸，夹过一个烧卖放到自己的菜碟子里，低头默默地咬一口。

        “咳咳。”杨琳娜咳嗽两声，“大家都愣着干啥？吃菜吃菜。”

        “对啊，赶紧吃饭。”金环山招呼着，“一会儿下午我们还要接着参观呢。”

        于是饭桌上恢复热闹，众人继续边吃边聊，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茅施雨终于消停了，她不再费尽心思力劝身边某位挑剔难弄的大领导夹菜，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吃饭。

        付晚晴自然也不说话，她专心地啃着碗里的鸭肉烧卖，烧卖的馅儿里加了点辣子，入口少许有些刺激，吃在嘴里较之其他菜品多了一分热烫。

        她倒没想到，他还记着她的口味。可是他们间，哪来那么熟悉，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又何必这般撩拨她的心弦。

        饭后，因着下午的参观地点和上午的相距不远，不过五六站地铁的距离，于是金环山带着一众人乘坐地铁，慢悠悠地晃荡过去。

        作为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即便现下正处于旅游淡季，且今天是周五工作日，西安的地铁仍然人满为患。好不容易过了安检挤上地铁，付晚晴寻到个靠边的空位站好，抬头望望周围，便见到时涵沥站在她身边，他高大的身躯阻隔开人群，无形中为她辟出一块不被其他乘客碰擦到的难得空地，而其他同事似乎说好了似的非常有默契，皆离开他俩一段距离，像是故意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她低下头摸摸鼻子，视线却又恰好落到面前他宽阔的胸膛上，热意瞬间爬上她的双耳和脸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赶紧从包里摸出手机刷网页试图分散开自己的注意力，可是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年在他车里他为她系安全带的那一幕，那时候他俩也如此刻般靠近，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五年后，面对相似的场景，她的表现依然不比当年好多少。时涵沥有句话说的是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确没什么长进。

        不远处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来源于金环山的手机，付晚晴扭头循声望去，金环山正手忙脚乱地翻找口袋里的手机，站在他旁边的吴嘉见状立刻接过他手里拎着的大袋子，好方便他接电话。

        “喂，哪位？”金环山看一眼帮他拎包的吴嘉，和电话那头通话，“哦，瞿经理啊，找我什么事儿？未来汽车三季度的票？对啊，我还没开。我们部门这两天团建，在外地旅游，票等我下周回公司再说吧。知道知道，你别急，十月份还没过去，具体数字我们下周谈。行，你管你组会，但是我不一定有时间参加，我这边好多客户都等着开票，不止你手上这一家客户。rebea现在不管开票的事了，开票由我全权负责，你开会拉上她也没用。再说吧，好吧，等下周我人在办公室了再说，现在我在外面也没办法给你看表格啊。嗯，就这样，回去再说，拜拜。”

        付晚晴看着金环山挂断电话放回手机，心中琢磨着一会下车得找他问问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自从时涵沥重新调整分配过工作职责和内容后，这类给客户开票的细节问题已经完全不需要她过问插手，但是听方才电话里涉及瞿浩阳瞿经理以及未来汽车这家客户，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找金环山跟进一下相关事宜。瞿浩阳这个人是公司里最难缠的一个销售经理，为着开票的事情没少找过他们财务部的麻烦，之前她将开票工作交接给金环山的时候未来汽车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事项，它们就像一枚埋在地下的定时炸弹，早晚会爆炸，不过是时间问题。话说回来，如果现在财务部还是前任财务总监当家，她倒也不必对此事太过上心，毕竟她再上心也没用，改变不了分毫现状，但是时涵沥来了，她了解他的性子，那针对这事她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管了，说不定她还得汇总一下相关数据，抽个空找时涵沥好好谈一谈瞿浩阳和未来汽车目前存在的财务风险，不过——她估计又要被他狗血淋头地训一顿就是了。

        地铁到站，一众人下车，步行前往下一个景点。时涵沥照例走在队伍最后，和所有人保持着一段间隔。恢复安全距离，避免了正面相对的尴尬，付晚晴松口气，但心中又滋生起些微怅然若失的遗憾。摇摇头，甩掉矫情的矛盾情绪，她快走几步，赶上前头的金环山。

        “环山，瞿浩阳刚打电话给你催你开票？”她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

        “嗯，未来汽车第三季度的票，现在十月下旬了，他很着急。”金环山转头回答她，“可是rebea，未来汽车的发/票——”

        付晚晴当然明白他话里的迟疑，敏锐地道：“他又让你预开票？”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金环山有些为难地偏头，一手抓抓头皮，“关键是之前很多预开票还没清掉，三季度再来一批预开票，马上年底了，这么大的差异到时候怎么兜回来啊？”

        她沉吟片刻，下决断道：“你先等等，未来汽车的发/票稍微拖一拖，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回头先整理一版他家目前为止的开票明细，待我和james讨论过后再看怎么开票。”

        “好的。”他点头，“但是rebea，你尽量快一些吧，瞿浩阳那个人，说实在话，没有老板的指示，我一个人顶不了太久。”

        “我知道。”她语气果断，“我会尽快和james沟通，你放心，不会让你难做人，瞿浩阳那边有什么事直接推我身上就行。”

        言谈间，一行人已到景区门口，金环山跑到队伍最前头挥挥手：“我去买票，那边有洗手间，大家有需要的可以去一下，买完票等人齐一起进去。”

        金环山转身去售票处买票，其他同事结伴去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付晚晴刚迈开步子打算去上厕所，不妨贴身小包里一阵震动，她连忙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rebea，弈奇刚来电话说他们打款了。”一个急切的声音灌入耳中，是销售部的同事，她催命般地道，“你现在帮忙查查银行，确认款到了就赶紧通知仓库让他们放货，客户在那头等着呢。”

        昨晚临出发前时涵沥叮嘱王冬梅带着网银盾，为的就是这个客户。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会儿就查。”付晚晴一把拽住前头的王冬梅，“查完结果发邮件给你和仓库。”

        挂下电话，付晚晴对王冬梅道：“网银盾给我，我查下银行进款，你管你去上厕所。”

        王冬梅答应，翻找出网银盾给她：“谢谢rebea，那我先去洗手间了。”

        虽然查银行账是出纳的职责，但是这种时候付晚晴绝对不会把事情丢给下属自己跑去方便，身为上级这点工作责任感和对下属的照顾是应当具备的素养。

        付晚晴接过网银盾，回头对身后的时涵沥道：“james，借下电脑，我查一笔弈奇的进款，客户在那头等着我们仓库放货。”

        时涵沥卸下背上的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递给她：“开机密码是公司名加今年年份。”

        “谢谢。”她拿过电脑打开，就地蹲下身把电脑搁在膝上操作起来。

        他弯腰将背包放到她边上的水泥地上：“这样硌着不舒服，电脑放背包上，弄起来方便点。”

        她听他的调整下姿势，电脑搁他包上垫着，果然轻松不少。

        查完网银，确认钱款到账，她点开邮箱给销售和仓库发确认邮件。

        写完邮件添加签名，她看到邮件下时涵沥的落款，不由地一阵恍惚，她记得当初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刚进永华实习，他曾经用她的邮箱以她的名义为她代写过一封邮件，而此时此刻，她用着他的邮箱他的签名落款写着她的确认邮件。

        每每想到美好心酸的过往，都令她忽而黯然神伤，感概命运的造化弄人，如果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上天为何又让他俩再次相遇。曾经的她无忧无虑，怎么想得到如今的她竟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像折翼的仙女，堕入凡间，染上尘埃。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血淋淋地劈成了两半，感性的一半叫嚣着去靠近他，去追求他，一如当年一般疯狂，不计后果；理性的另一半则懦弱地往后退缩着，压制着感情告诫她不允许冲动，必须保持冷静与克制。自从再次见到他后，心中这两股对立的力量就开始进行激烈的拔河比赛，僵持着互不相让。

        发完邮件点击关机，她起身还给他电脑。

        “搞定了？”他放回电脑重新背上背包。

        “嗯，款到了。”她冲他笑笑，“邮件通知了仓库让他们下午放货，这事了结了。”

        他点点头，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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