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劝说

茶水间内，时涵沥站在案台前，katherine一手端着茶杯立在他身侧。

        他低头打开茶叶罐，夹取五六瓣茶叶丢进杯子里：“晚上我要加班，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

        “现在？”katherine歪头盯着他，“你确定是现在？在这里？”

        他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她轻叹口气，斟酌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最近你们部门传言很盛，你不会一点都没听到风声吧？”

        “什么传言。”他回过头，兀自倒开水泡茶，显然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据我了解到的，同样的主人公，有各种不同版本流传。”她瞅着他，专注于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无知小朋友恋上成熟领导层，高级经理潜规则在校新人，年轻美女大叔控——”

        “看来事务所淡季，大家都太空了。”他打断她的话，“所里最近业务接少了？回头问问老大有没有ipo项目需要人手，没有的话放假让他们回家去，看书复习准备考证。”

        katherine：“——”

        “james，你知道事务所的氛围。”她语重心长地道，“这里勾心斗角竞争激烈，和一般企业里的财务会计不同，人人表面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但私底下有多家长里短乌烟瘴气你我心里都清楚。涉及男女关系这种事背地里传的难听程度你应该不难想象。”

        他举杯喝口茶，转过身子面对她：“你想说什么？”

        她有些无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james，你家境优渥，目前又正处于你事业的上升期，我也不相信你是个不爱惜自己羽毛，对名声完全无所谓的人。你在所里工作这几年风评一直很好，升迁也快，何必现在为了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小朋友落人口舌遭人指点。况且这样对她也不好，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本身勤奋努力，靠自身的专业资质和工作能力要进我们所不说轻而易举，至少被认可没有大问题，可如今无端被人拉上和你有攀扯，很容易让其他同事对她产生偏见，以后我们真把她招进来了别人也会认为她是mary那样的关系户，会带上有色眼镜看她。一个小女生，还没踏进职场，就被潜规则的说辞缠上，这让她以后如何做人？”

        katherine这番话着实厉害，替他俩赤/裸/裸地剥开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想要长久稳定的事业和工作以及干净良好的口碑和名声，就得拿捏分寸，注意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想要不被旁人戳着脊梁骨骂，无后顾之忧的爱情，至少其中一方需要牺牲其在职场上的大好利益。

        他看她片刻，忽而笑了，笑容很冷，还夹杂了一抹轻微的不屑：“杀人诛心，曲线救国。katherine，你领悟得很到位。”

        她呼吸一窒：“我只是把现在面对的事实摆出来给你看。”

        他轻嗤一声：“确定不是威胁？”

        “我何德何能，威胁得了你？”她的声音略显尖利。

        他低头摸摸手上杯子滚烫的杯壁，抬眼瞥她：“那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无疑如同一柄锋利冰冷的刀子，直直扎进katherine的心窝。

        “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拔高音调，语声里满溢出不可思议，“james，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你好啊！”

        他看向她，她的眼里涌出对他毫不压抑的情意，蕴含着浓烈哀伤的委屈，他当然知道katherine喜欢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明白说什么样的话更能伤到她。

        “呵，为我好。”他轻哼一声，点破她内心隐秘的小算盘，“所以你奉劝我不要和其他女同事走太近，是想最好自己和我传绯闻？”

        “你——”她顿时涨红脸，羞愤交加，“那不一样，根本不是一回事！”

        “哪里不一样？”他好整以暇地问她。

        她缕缕头发尽量平复下情绪波动：“我和你好歹是同时进的公司，在一起共事也有几年了，职级也都是经理，身份地位平等，别人不会对我们说三道四。可是她呢？她只是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她比你小了整整五岁，你们又是上下级关系，男上司和女下属，这让旁人看到了怎么想？她甚至还没进我们公司，不是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等她以后进了公司，你俩就是板上钉钉的潜规则案例，肯定会成为公司同事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这样的情形你真的乐见其成？！”

        “katherine。”相较于她的激动，他冷静得出奇，“如果我曾经的哪些行为让你误会了什么，我今天在这里慎重地跟你说一声抱歉。但是有关于我的传言，好也罢，坏也罢，皆与你无关，还请你不要再为我操多余的心。”

        她瞪着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似是无法接受他这般直白的拒绝，半晌才低下头，自嘲地叹息苦笑：“你没有做错过什么行为让我误会，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痛苦地低声喃喃，语气平静无波：“你知道就好。”

        她抬起狼狈的脸：“james，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不仅仅生性清冷，你的心，太狠。冷情冷性，狠心绝情，硬如铁石。你的风度翩翩，绅士有礼都只是你外在表现的假象，任何一个喜欢上你的女人注定不会好过，她们最终都会碰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而你，根本不会因为伤害到别人而感到任何不适或愧疚。你这样的人，就该孤苦伶仃一辈子。”

        “说完了吗？”他的脸上一片漠然，眼神冷到近乎残酷，“恭喜你认清我。早点看透我的本性，对你有好处。”

        “我谢谢你的坦诚。”她的内心一片寒凉，眼泪冲上眼眶又被她生生地压下去，“女人都是傻子，可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傻了。”

        katherine转身离开，往对面洗手间的方向疾步而去。

        时涵沥摸摸半冷的杯壁，又往茶杯里添些热开水，迈步走出茶水间，往另一边的办公区域走去，然后，他看到了茶水间外，倚在一壁墙面上的付晚晴。

        付晚晴双手紧握着杯子靠在墙壁上，她浑身发冷双腿无力，不是因为和katherine一样认识到时涵沥的凉薄本性心生绝望凄凉，而是因为katherine说的那些话。

        时涵沥是什么样的人她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便见识到了，她从来没有误以为过他是什么谦谦君子，他不是平易近人那一卦的，他很冷，由外至内，从身到心，冷到彻骨。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不好追，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行动了，虽然她至今搞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他一见钟情，毫无理由地就认定了他。至于狠心绝情，她并不苟同katherine的观点，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却强行关心表白，时涵沥干脆利落地拒绝才是真正为她负责，这种时候直截了当的伤害才是最大的善意。

        真正触动她的是katherine搬来的同事们关于她和时涵沥两人的潜规则传言，也许是因为她尚未真正踏入职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和时涵沥走得过近会引发周遭其他人这般关注说嘴。她发现自己真的思维太简单，以为男未婚女未嫁，她喜欢便可大胆追求，哪想到这其中还牵扯着那么多的厉害关系。katherine说的一点都没错，在目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和时涵沥之间的距离需要严格把控，一不小心就容易落人口舌遭人指点。在不在意她的职业生涯和名誉风评倒还是其次，可她万万不能承受时涵沥会因为她的缘故影响到他的事业发展和口碑评价。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他利益受损。

        她不由地想起时涵沥很久前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太理想主义了，现实中，多的是阻挠能够阻止你的不顾一切。

        当时，她不理解他的这句话，不愿意承认这句话的正确性，直到今天，血淋淋的现实扑面而来，她懂了。

        年轻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是最终，绝大多数人都会向现实低头，她，也不能例外。

        她看到他走出茶水间，本能地立马站直身子，仰头对他挤出一个笑容：“james，我来倒杯水。”

        他没回应，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看着她。

        她尴尬地收起笑容，低头越过他走进茶水间。

        他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立在案台前倒水泡茶，他顿一顿步子，终究没有跟进去，径直走向办公区域。

        付晚晴倒完水，没有离开茶水间，站在原地双手捧着水杯慢慢地喝。

        他走了，没有进来。

        果然，她牵唇笑笑，意料之中的反应。

        她想，她做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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