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疲惫

暮色渐渐降临，永华事务所的一间大会议室内，最后一场经理级的面试已经结束，随着面试者们鱼贯而出，空旷的会议室回复空落落的安静。

        时涵沥没有离开，他站起身，一个人立在落地窗前眺望楼下的车水马龙。

        不知过了多久，katherine推开会议室门走进来，见到他还在，不由地愣了一愣。

        男人长身玉立，孤傲清冷，他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如同一尊定住的雕塑，沉静而冷然。

        katherine立刻明白过来：那个实习生今天没来参加面试。

        所以，他还在等她？还是他无法接受对方没来面试这个事实？

        压下心中冒出的一股酸涩，katherine开口打破一室寂静：“james，今天的面试结束了。”

        时涵沥听到声音，回头看她：“她没来。”

        katherine一顿：“是的，那个小朋友没来。”

        时涵沥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是真的没来？”

        她被他的眼神看的炸毛，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跳脚：“james，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不喜欢她，但我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动手脚坏人前程！我没那么卑劣不堪！我也不屑于做这等腌臜龌龊的肮脏事儿！”

        他没接她的话，回过头又望向窗外。

        她气急，胸口一团火烧：“你要是不信，大可去跟上头打报告，申请调看我们公司门口的监控录像，看看到底是她今天根本就没来我们公司，还是我从中作梗！”

        他沉默片刻，对着窗外下沉的暮色道：“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又气又急又委屈，偏偏面前的男人太冷静，她连火儿都发不出来，憋屈得慌。

        待katherine跺跺脚摔门离去后，时涵沥又站了半刻钟，意识到现下的状态不可能正常工作后，他回到办公区域收拾公文包下班。

        走出公司大门踏进电梯，他习惯性地按下b1层，随着电梯往下走，渐渐涌进其他楼层下班的员工，他往里靠一点，伸手抚按眉心。自他进事务所工作那么多年来，出差加班家常便饭，可不知为何，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疲惫”的精神状态。

        写字楼电梯下到一层，门开，一大群员工涌出电梯，他下意识地看着他们走出电梯，视线顺着人群的移动自然而然地落到电梯门口正对着的这栋大楼的前台上，年轻漂亮的前台小姐正送别一批外来访客。

        电梯门慢慢关上，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出手再次按下一层的按钮，电梯门尚未完全关上，再次被迫打开，他走出电梯，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他走到前台敲敲台面，“麻烦你可否帮我查一位访客。”

        前台一抬头接触到来人，顿时双眼一亮，她速度极快地打量一番俊逸男人周身，异常热情地接待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有什么问题呢？”

        “我是这栋楼里一家公司的员工，今天我们公司应该有一位访客，但是我没见到她，想查一查她来了没有。”他解释得非常仔细。

        前台眨巴眨巴眼睛，嗲声嗲气地道：“按照您的说法，您觉得她是来了但是没去您的公司是吗？这个是不可能的事，我两三个小时前刚和白班的同事完成交接班，我和她一起清点过访客卡，发放出去的访客卡和收回来的访客卡数量一致，和我们访客登记簿上的总数也一致，所以您说的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存在，除非那位访客拿了我们发给他的临时门禁卡上去转一圈，什么也没干就下来又把卡还给我们了。您也知道这种做法太荒谬了，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根本没来过。”

        他对前台频频放电的暗示视若无睹，兀自强调：“还是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吧，付晚晴，付出的付，人间重晚晴的晚晴。”

        前台撅撅嘴，当然态度仍然一派殷勤：“好的，请稍等，我为您查询一下访客登记记录。”

        不消一两分钟，前台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好意思先生，查询记录中确实没有您说的这位访客。”

        “好的。”他点点头，“麻烦你了，谢谢。”

        “您太客气了。”前台见他转身欲走，连忙叫住他，“不过如果您真的很在意这位访客，方便的话您可以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给到我，等我什么时候再次碰到今天白班的那位同事，我可以帮您再跟她确认一下。”

        “不用了，谢谢。”前台的暗示太过明显，但他可没那份享受“艳遇”的闲心。

        重新回到电梯按下b1层，他下到停车场，一路走到自己的车位拉开车门上车，关上车门后，他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一路下滑找到付晚晴的微信点进去。

        手指按上键盘，他犹豫一秒钟，返回界面点开她的微信朋友圈查看，最近的一条消息就在前两个月不久，是她今年九月份参加他们永华所秋招宣讲会的那一天，她配了很多那场宣讲会的现场照片，并许下祝自己顺利拿到永华offer的美好心愿，此条朋友圈下有很多同学给她点赞评论，第一个点赞评论记录来源于一个叫周明庄的男生，这个人很眼熟，他在她之前的几条朋友圈里都见过，每次他都像掐着点似的追着她的朋友圈点赞评论，可以说是她的铁杆粉丝。

        所以，她原该是来参加面试的，可是，为什么最后却没有出现？

        他再次点开她的聊天对话框，想要发消息问问她不参加面试的原因，可是当完整的句子都敲上了，他又一个一个字的删除清空：她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她有她的想法和决定，他凭什么去询问干涉她。而且，他很明白她对他的心意，如果她不想来永华工作，她应该会主动告知他原因，现在她不说，那自然是有她自己的考量，无需他越俎代庖。

        微信传来提示音，是顶头上司发来的新项目资料，他看一眼消息，暗下屏幕放回手机，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淡季就要过去，忙季马上到来，这段时日他又得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同一个晚上，气冲冲走出会议室的katherine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拎起水杯去茶水间洗杯子。水杯里留有一圈泡咖啡后残余的深色污渍，她用力搓洗着，可那圈污渍像同她作对似的顽固不化，扒拉在杯壁上就是不肯走。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时涵沥对她的质疑和不信任，她一口气吐不出，一把将杯子摔在水斗里，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哟，katherine你这是怎么啦？”mike刚好经过茶水间，听到响动不由地进来看一眼，“怎么，工作不顺心？”

        katherine脸上的神色太难看，以至于别人不用猜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定然糟糕透顶。

        她回头见是mike，嘴角浮起一抹讽笑：“今天，你们部门那位小朋友没来面试，你知道么？”

        “你说rebea？”mike抓抓头，不解地道，“她没来就没来呗，我们公司工作压力那么大，小女生吃不起苦临阵脱逃不愿来了不也很正常？”

        “你倒是想得很开啊。”katherine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她不来你这么无所谓的一副样子。”

        “她又不喜欢我。”mike轻嗤一声，“人家小姑娘眼界高的很，根本看不上我这种平民百姓，整天净幻想着找高富帅一步登天，情愿坐奥迪车里哭也不愿坐自行车上笑。呵，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种女生我算是看透了，才不会为了她悲春伤秋呢。”

        “噗嗤。”katherine忍不住笑出声，“看不出来你还挺豁达的嘛，我真得跟你学习学习，别那么执着，吊死在一棵树上。”

        mike叹口气：“katherine，james那个人性格脾气古怪，你也知道他有多么不好相处，要不是他家境摆在那儿，就他这高冷的个性，当初说不定还进不了永华。虽说他在人前总装得绅士有礼，但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事务所说到底就是一谭浑水，他想保持他那自命不凡、不同流合污的清高，短期可能还不要紧，但从长期来看，他这种人注定走不远。”

        katherine琢磨片刻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mike，想不到你见微知著，分析起来有两把刷子啊。本来我心情还有点糟糕，这会儿和你说说话倒好多了。”

        mike见她笑了，心里有些得意，心情颇好地邀请道：“走吧，一起下班吃个饭喝杯茶，吐槽吐槽，把积压的烦闷都说出来。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开心吗？想开点。”

        “好啊。”katherine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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