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陌天楼通往外界,只有一扇小小的木门。木门在外人闯入时被破坏,现也就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柳十一与春阳在昏暗中穿梭,陌天楼内妖魂嘶哑的嚎叫在呜呜的风声中若隐若现。
柳十一:“你还有照明符吗?”
春阳回道:“没有了,都当作符纸用来捆妖了!”
“哦,我有,但我不会用。”柳十一从袖中取出符纸,抬头看见前方一堵黢黑,惊呼道:“当心!”
春阳来不及停下,带着柳十一转了个身,撞到石壁上。柳十一听着沉重的声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春阳摆手,道:“无碍,柳十一你能别抱得那么紧吗?”
柳十一疑惑:“我没抱你啊!”
春阳从柳十一手中接过符纸,灌入灵气,透过月光般皎洁的白光,他看到石做的手从山壁上伸出,拦着他的腰。
春阳伸手就把它劈成齑粉,散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入了武夷山。
柳十一扯住春阳的衣角,示意他向前方看——山洞的四周伸出无数的手臂,群魔乱舞,向两人迅速袭来。
数量太多,春阳并无心将精力放在此处,但他看见在一片虫般的石头中,隐约包裹着一个人。
“尤弦……”春阳手中比了个诀,四周的手臂覆上冷霜,被冰冻住,行动变得迟缓。他带着柳十一向尤弦靠近,抓住尤弦的衣襟就向陌天楼方向去。
尤弦双目紧闭,似乎昏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他能安分一点。
“嘀嗒”。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滴水声,周遭的景物换了个模样,来时的一条路被分叉成好几条。
“别看它有这么多路,都是幻境,不管走哪条都一样。”柳十一道。
春阳也没有多想,径直向前走。
入目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还有那不断横生的岩石。手里拎着的人悠悠转醒过来,春阳提醒道:“别乱动。”
尤弦眼睛尚未睁开,全身上下却流露出浓烈的杀意。春阳一惊,将手松开,尤弦却死死抓住春阳的手臂不放。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个身,往柳十一心口刺去!
动作迅猛无比,全然不似在陌天楼内的那般萎缩。柳十一来不及躲避,左臂绽开花来。
洞穴尝到了带着温度的热血,伸出的石手更加猖狂地舞动,朝着柳十一的方向扑来。
春阳见状,划破自己的掌心,浓烈的气息蔓延,狂舞的石壁闻到了更新鲜的味道,临时转向春阳。
见春阳无暇抽身,尤弦一步步朝柳十一逼近,他面上露出阴冷的笑容,道:“柳大夫,待春公子失手后,这里就剩下我和你了。到时候横竖都是死,都会被吞到武夷山里,倒不如让我先给你个痛快吧!”
臂上的伤口被柳十一止住血,他语气平静到冷漠:“你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是一条再微不足道的性命。”
尤弦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的意味,手执匕首怒喊着向柳十一刺去。
柳十一将尤弦的手一扳,匕首铿然落地。
“你……”尤弦话未讲完,一旁横飞来石手,柳十一眼快,拔出腰间春阳剑将石壁斩断。碎石散落在地上,融回武夷山。
“你为什么要救我?”尤弦咬牙道,“我伤了你,想夺你命!直接让那怪手击穿我的身体,不论对你还是对我,岂不更痛快?!”
从他的语气中,柳十一听出尤弦已经乱了神志,他静道:“尤仙长也知道,草民身为医者,可不能容忍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长眠。”
“医者?”尤弦嗔笑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医者会同你一样,有着一身不露的功夫,还需要别人护着你!”
“剑是冷的,却能划出热血。能不用,就别用。”
不远处,春阳已经将石手处理好了,他与一堆奇异的东西对抗,已经精疲力竭。春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得有精神,不露出疲乏,说道:“柳十一,我们快走!”
四周消失了的石手又伸了出来,春阳带上柳十一就跑。他看见柳十一手中还提着尤弦,埋怨道:“还带着他干什么?”
“对啊柳大夫,你还带着我干什么?”尤弦接着春阳的话,他拿起匕首狠狠地朝自己手臂砍去,一下没断,再砍第二下时,柳十一觉得自己抓着的人轻了不少,低头一看,只留有一只手臂。
“春阳!回去!”
“算了柳十一,他掉下去也没得救了,”春阳回首对上柳十一亮如明镜的目光,心跳少跟了一拍,道,“回去也可以……”
既然尤弦叫了声“大夫”,那柳十一就要尽完他的职责。
春阳与柳十一原路折回,再看见尤弦时他已经昏死过去,只露出半个身子在地上。春阳上前,往地上注入冰寒。他们所在的地方立即冰冻,随即春阳将手一收,冰石破裂。
柳十一点住尤弦几个血道,才勉强止住它源源不断地流出。
尤弦在睡梦中也是将脸皱得像个苦瓜一样。他梦到许多年前,自己头顶着两个发髻,来到阿娘的房门口。
两年前阿娘生了一个小弟,几个月前弟弟感上风寒,父亲花金银寻了个自称得到仙人真传的医者,约莫有花甲之年,尤弦背后喜欢顽皮地称他为老六。老六来后,阿娘的面上渐渐没了光彩,前两天弟弟又夭折了。
即使是梦,却仍有那么真切的悲伤笼罩在心头。家里那几日非常的沉闷,连蜻蜓也飞不高。
阿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渐渐消瘦下去。夜半时分,尤弦常常听见房里传来阿娘的抽泣声。
父亲在弟弟夭折后也变得落魄,家里常常不见他的人影。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月,原来殷实的家渐渐地连米都见底了。
尤弦在家里排行第三,前面两个哥哥都有力气干活,只有自己待在家里,出不了什么力。
再三思索,父亲决定把尤弦送走。他让那个医者带尤弦去最近的燕霞派。若是修得正果,也好给自家争些面子,若是无果,至少也有口饭吃。
离去那天,父亲让老六送尤弦一程小。尤弦还记得那位老六再三推辞父亲给的金银,但最后还是收下了,美其名曰在路上给尤弦买好吃的。
小尤弦充满了憎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假清高的老头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你在我家拿了这么多,连我娘和我弟弟也拿走了……还不懂的知足?!
一路上尤弦泪是热的,心是凉的。老六见着尤弦在哭,安慰道:“啊呀呀,别哭了,燕霞派很好玩的啊!”
尤弦稚嫩的声音带着戾气,森然道:“先生,我在燕霞派是能学到许多,但我不会像您样把毒药当良药使!”
老六一怔,双手叉腰,气势不减,俯视着尤弦,怒道:“你这小孩怎乱讲话啊!要不是你爹给了银子,我才懒得带你呢!”
“乱讲话?”尤弦冷哼一声,“不能去问我弟弟,那去问我娘,看看我娘是怎么说你的!”
老六听后,心下一紧,将尤弦带到穷山僻野之地,扔给他一两银子,道:“小孩,我们在这睡一晚,明早天一亮就马上带你去燕霞派!记住,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跑!我去找些柴火,马上回来。”
尤弦抱住老六的脚腕不放,他知道老六这么一走,可能就留下他一人在这鲜有人踏足的地方。
“我爹爹不是给了你很多银子吗?去住客寨啊!你在怕什么啊那么大个人了!”尤弦喊道,空旷的山谷充满了他清脆响亮的童声。
老六一脚将尤弦踹出几尺远,便趁着夜色慌忙逃走。尤弦就这样躺着,双眼哭得红肿,在晚风的轻抚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睁眼,尤弦发现自己躺在干净整洁的榻上,一个走过了许多岁月的老婆婆在榻边慈爱得看着他。
尤弦意识到可能是这个老婆婆救了自己,忙道谢:“谢谢婆婆!”
婆婆笑着,眼睛眯着一条线,说道:“不谢不谢,是我孙啊,今早进山采药时发现你的。哎呦喂,你刚来的时候呐,那个小脸蛋……啧啧啧,都冻得发紫了呦!”
尤弦再次道谢,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可能醒来的时候见的就是孟婆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少年走进,看尤弦坐起,温和一笑,道:“既然醒来了,过来喝些粥吧!”
尤弦欣喜,心想着在这多留几日,再去燕霞派。
“好喝吗?”少年问尤弦。
尤弦点头,抿起唇,道:“就是有些辛。”
“辛就对了,我放了巴豆霜和黄杜鹃花。”
碗筷打翻在桌上,没喝完的粥流了出来。“你不是说好喝吗?可不能浪费。”
一阵恶心从体内涌出,腹内似有波涛翻滚。尤弦恶狠狠地盯着少年看,少年回道:“今早我又采了些不知名的草药,你要不也帮我一起试了?现在你身上的毒只有我才能解。”
尤弦忍着疼痛,冲出门外。再留在那儿估计小命就没了,自己身上还有银子,等等……“我银子呢?”尤弦的袖带空荡荡,想必银子也是被少年拿走了。
熙攘的人群中,尤弦是显得那么瘦小无助。他仰头问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这是哪里?”
“长宇镇。”
“燕霞派怎么走?”
那人低头和尤弦对视,尤弦的眼里似弥漫着一丝黑气。“我是燕霞派的弟子邵平杰,你为什么想进燕霞派?”
尤弦正想说什么,忽觉脑袋昏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暖日当暄,疏林如画。邵平杰带着小尤弦踏在上山的青苔石阶上。
“燕霞派虽势力不大,但能安然无恙存在近三百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祖师爷叶衢天,在建派之前收得一妖的魂魄,修成真仙!”邵平杰满腹激情地说道。
史书上未曾记载江南一带出过真仙,神州大地幅员辽阔,修得正果的也不过廖廖。尤弦内心鄙薄邵平杰,他知晓邵平杰在说谎,但还是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问道:“那这个魂魄,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神力!”
邵平杰面露喜色,道:“那你叫我一声邵师兄,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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