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假神医（5）

尹寒舟走到一处小河边，流水涔涔，水波荡漾。

        呼出一口浊气，尹寒舟心绪渐宁，就听到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循着声音走去，听出是哭声。只见树林掩映之间，暮青芷站在河水另一侧，是以尹寒舟一开始没有看到。

        暮青芷听见脚步声，吃惊回头，见是尹寒舟忙捂住眼睛，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哭声却压抑不住，仍旧呜呜咽咽，又急又羞之下，竟然打起嗝来。

        尹寒舟踩着石头过了河，走到她身旁。一轮圆月映在水上，影影绰绰地还有二人并立的身影。

        尹寒舟凝视水中暮青芷的倒影，纤细娇小，柔若浮萍。忽的心口酸涩，心生怜惜。

        暮青芷在尹寒舟面前露了怯，又是窘迫，又是无助，偏地嗝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听在自己耳中犹如擂鼓在侧。气上心头，眼泪流的更凶。猛地转过身来，举拳就往尹寒舟的身上招呼。

        尹寒舟突然被打，下意识抬手就要挡格。看到暮青芷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胳膊僵直在空中，动弹不得，任她打，反正也不疼。

        尹寒舟身似铁石，暮青芷握拳捶打几下，只觉得自己的手痛的要死，更是委屈伤心。

        尹寒舟看不得女人哭，高举的手掌改为拍在暮青芷细弱的肩头。

        暮青芷一下破了心房，登时泪如雨下，伏在尹寒舟的肩头。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半边衣衫，又似穿过他的皮肉流到他的心上，一时柔肠百转。

        二人情绪尽皆失控，没人察觉到落叶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静默了片刻后，又渐渐远去。

        次日，暮青芷下楼，神情恹恹。思虑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到如何能和阎王敌化解干戈，除非能揪出幕后主使，洗清雪涧阁的冤屈。这件事当然要做，只是莫不归的腿却拖不得。

        这般想着，竟见阎王敌候在楼下，暮青芷心下一惊。

        阎王敌见暮青芷下来，郑重其事的向暮青芷行礼，说道：“暮姑娘的救命之恩，老夫感激不尽。昨日老夫鬼迷心窍，误会了雪涧阁，还请暮姑娘多多海涵。”

        暮青芷诧异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尹寒舟带着暮青芷的那堆宝贝，再次前往药王岛，向阎王敌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并以振鸿山庄的名誉做担保，雪涧阁与他夫人被伤一事绝无关联。

        阎王敌碍于振鸿山庄的势力，又迫于尹寒舟的武力威胁，虽然心里仍旧不信，却也一时发作不得。待看到尹寒舟带来的宝贝时，当真是又惊又喜。

        恍然想起暮青芷白日提到的万毒谷，只是那时他迷了心智，这才要对莫不归痛下杀手。现在看来，暮青芷所言非虚，确都是些千年难遇的宝贝。两相比较，药王岛的奇花异草自是远远不及。

        阎王敌赶紧选了几根千年灵芝，还有几味药材配了药熬了，喂他夫人服下。到得寅时，朱夫人果然清醒过来。

        尹寒舟一直候在阎王敌身旁，见状忙问朱夫人可看到伤她之人。无奈朱夫人摇了摇头，称事发之时是在夜间，歹人下手又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遇害了。

        朱夫人醒了，阎王敌理智回笼，想来想去，觉得暮青芷的话也不错。他与雪涧阁一无仇怨，二来莫不归确实有求于他，事情恐怕却有蹊跷。当下安排陈三等几个药童好好照顾朱夫人，他跟着尹寒舟赶在天亮前来到客栈。

        此时，莫不归等人都已经到了楼下，听阎王敌简单说了昨晚的事情，对尹寒舟是感激不尽。暮青芷几乎无颜见尹寒舟，昨日她情急之下责怪他，赧然道：“我昨天……”

        尹寒舟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抢着说道：“事情说明白了，朱夫人也已经醒来，相信凭借朱神医的妙手，恢复健康只是早晚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请朱神医看看莫兄弟的腿。”

        暮青芷展颜一笑，默默将感激放在心里，说道：“对对，还是不归的腿要紧。这个就要麻烦朱神医了。”

        阎王敌客气道：“暮姑娘无须客气，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说罢，仔仔细细的研究起莫不归腿上的伤势，几人忐忑的围在他身旁。

        昨日，阎王敌已大概了解了的莫不归的腿伤来源，今日又认真诊断了半晌，眉头却拧的越来越紧，暮青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阎王敌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莫少爷的腿站起来是绝对不成问题，凭着老夫多年来行医的经验，不但可保他站起来，也敢保他行动无碍。”

        暮青芷大喜过望，拍拍莫不归的肩头，兴奋的说道：“听见了没？你能站起来了，会与常人无异。”

        莫不归自醒来起，一直装作从容不迫，只是不敢奢望有奇迹罢了。如今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急切地确认道：“朱神医说的，可是当真？我当真可以站起来？”

        阎王敌捋了捋胡须，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过……”几人紧张的看向阎王敌，听他续道：“不过莫少爷的一身武艺却是回天乏术了。莫少爷的伤主要在筋脉，老夫尽人力可以使他恢复一般的使用，但是要说学武练功那般精妙细微，只怕要请大罗神仙下凡了。”

        几人愣怔片刻，尽皆看向莫不归，只听他温声说道：“我怎敢如此贪心。我侥幸活了过来，又蒙亲友不弃，有幸见到朱神医，甚至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这已是莫家的祖宗在天上庇佑的福分。至于一身武艺……没了便没了吧。”

        暮青芷见他想的通透，松了一口气。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只是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至少眼下他可以站起来，不必再遭遇前世那般的凄苦。至于以后，尚有另一番际遇也未可知。

        忽闻一人嘲讽道：“庸医啊庸医，既没有那金刚钻，就莫揽那瓷器活，没的害了人家。”

        阎王敌闻言又羞又恼。他不爱在江湖上卖弄，但一身医术救人无数，治了多少疑难杂症，在这闽地一代被人们争相传颂，还从未遭此奚落，顿时喝骂出声：“哪个小贼在暗处装神弄鬼？何不站出来，堂堂正正的质疑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哪般更高明的本事？”

        日头初生，灿烂的金光从门口处涌进来，铺了满地，一个人影走进。但见来人瘦高身材，着一身整洁的破衣烂衫，面容清隽，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你是……”暮青芷觉得眼熟，莫不归已经朗声说道：“那个书生。”

        来人正是那天在街上被人扔出来的“吃白食”的书生。此时，他已走到近前，谦恭有礼的作了两个揖，说道：“在下西风霁，那天两位匆匆离开，还没来的及感激二位。”

        莫不归笑道：“举手之劳，西风兄弟客气了。在下莫不归，这位是我师姐暮青芷。”暮青芷点了点头。

        莫不归正要一一介绍他人，阎王敌早已按捺不住，质问道：“刚才是你这书生质疑老夫的医术？”

        西风霁从容地说道：“正是在下。”

        阎王敌喝道：“你这狂书生，毛都没长齐，竟敢污蔑老夫的医术。今天你要不说个明白，老夫定难与你善罢甘休！”

        西风霁拱了拱手，不紧不慢说道：“老丈且莫急躁，在下可不敢污蔑您老丈，”闻得此言，阎王敌面色稍济，只听西风霁续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阎王敌看在他与莫不归几人相识的份上，按捺住怒气，喝道：“臭书生！莫少爷这般的伤势，老夫不是吹嘘，当今世上除却老夫，再无第二人可担保他健步如飞。一个狂书生，哪里偷来的胆子敢来质疑老夫？”

        西风霁缓声道：“如果在下没猜错，老丈可是这闽地盛传的‘阎王敌’朱神医？”

        阎王敌臭脸答道：“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号，还敢口出狂言？”

        西风霁道：“听过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单就今天诊断莫兄的伤势来看，‘阎王敌’这一称号未免言过其实。”

        阎王敌怒发冲冠，突然问道：“依你的意思，你有办法保住莫兄弟的武功了？”

        西风霁傲然道：“这个自然。”

        暮青芷瞪圆了眼睛，一手紧紧的抓住了莫不归的胳膊。

        阎王敌追问：“那你倒说说，他这个筋脉要如何修复？”

        西风霁徐徐说道：“如果在下猜的没错，朱大夫起初的治疗办法是要在莫少爷清醒的状态下，将他长的虬结的筋脉重新割断，切断多余的部分，然后重新接续吧？”

        阎王敌惊讶，没想到这书生还真懂点儿医理，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你能说出诊治办法，也没什么稀奇。你请十个大夫，九个都可以想到这般做法。莫兄弟却千里迢迢找到老夫门上，只因唯有老夫手上有这般技法，可以实现这个办法。”

        西风霁笑道：“请十个不行，就再请第十一个呗。总好过失了武功，还要对人感恩戴德。”

        “你！”阎王敌气急败坏。

        暮青芷打圆场道：“朱神医不必见怪。西风兄弟也是好意，大家位萍水相逢，劳各位对我表弟诸般诸般挂怀，当真是感激不尽。我们不若坐下先吃个早饭，再慢慢聊，各位看怎么样？”

        暮青芷见西风霁言语犀利，虽是好心，但也不相信他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能比阎王敌更厉害，生怕他冲撞了阎王敌。

        阎王敌掏出一把银针，怒斥西风霁：“你这书生今天要不把话说明白，老夫一把银针扎下去，你以后的饭都不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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