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剜心案25
很快,衙役举起的火把所带来的火光让众人看清了孙启那狰狞的面容。
月亮还是被浓浓的云雾所遮挡住,夜幕中只有衙役手中举起的火把,连接成一片光亮,照亮了这眼前之景。
赵东在队伍前面,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被押跪在地上的人,惊讶道:“怎么会是你?”
‘孙启’被两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牢牢制住,他面色狰狞可怖,神色泛着残忍阴郁,冷笑道:“陆大人好胆识,傍着顾大人这样的人物,竟还亲自做了这么场戏。上得了床,还破的了案,顾大人的好狗!厉害啊,真是厉害啊,小生佩服、佩服!”
顾炎庭此刻还拥着陆琪,本来已经感受到怀中人呼吸终于缓了下来,可那污言秽语让怀中人身体又立刻紧绷起来,他神色也瞬间转了冷然,只淡淡道:“顽劣不堪,掌嘴。”
苏晴立刻狠狠扇去,火光下都肉眼能看出‘孙启’那种逐渐肿大的脸。
后者吐出一口混着牙齿的血,依旧笑的癫狂。
陆琪缓缓走至他眼前,道:“我若不设这场戏,你如何能出现呢,孙启?”
众人此刻其实都很不解,陆琪看着跪在地上神色癫狂的‘孙启’,向众人缓缓解释道:“此人正是当年考进国都的学生-临村人孙子文。”
“几年前,他犯下了第一起案子,杀死了富商家的小妾,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一具尸体。”
陆琪看向孙子文,继续道:“你既痛快又懊悔,既迷茫又害怕,你暂住县城,告诉家里你准备去国都考试,然而你却想要了断。胆怯、懦弱,在杀人后愈发的明显,于是你在客栈中放了火,想要众人陪你一起死。”
‘孙启’冷笑出声,但并未说什么。
陆琪继续道:“可未想到,你身体的本能孵化了另一个你,一个全新的你,一个有求生欲望的你,一个自认为是来自北方的,却不幸遭遇火灾的你。”
‘孙启’缓缓抬起了头,火光下,正是那被赵东在酒肆中救下的孚秋纹。
陆琪继续解惑:“你应是在客栈中见过投宿的母子,自己便编造出了整个故事,不,不是编造,作为孚秋纹的你也是深信不疑,于是这个人出现在了大众的眼里。”
赵东听至此,缓缓吞下一口唾沫,此刻天地依旧被黑幕所笼罩,一阵秋风吹过,听着陆琪所讲,众人一时只觉背上汗毛竖起。
陆琪继续缓缓道:“孚秋纹在火里伤了腿暂成了跛子,找了份工,做起了活,生活在陈氏肉铺里。本来以为余生也就如此了,过着普通的日子,内心也算是平静。可惜好景不长,赌鬼断指竟在你面前提到了那与人私奔的小妾,他满口污言秽语,于是孙子文又重新出现在了这具身体,他动了手。”
场景好像回到了那一刻。
赌鬼断指喝醉了酒,看到来饲养场点数肉猪的孚秋纹,他那张带着猥琐笑意的脸丑陋的令人发指,他却丝毫不在意,得意的分享着他在暗赌坊听到的消息。他那粗糙的大手胡乱挥动,大笑着说着真想尝尝那□□的滋味。
孚秋纹头痛欲裂,他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再次缓缓抬头时,双眸中已经布满鲜红的血丝。他拿过击打肉猪的棒槌,一步步向其靠近,原本的跛脚也消失,他一步一步稳稳的朝赌鬼断指走去,他双手在颤抖、他的灵魂在尖叫、他的怒火在燃烧。
孙子文一击即中,狠狠将其击晕,然后便拖进了屠宰室中,一刀一刀,重复着第一次犯案时的举动。
那一刀一刀就像当时杀死心中所爱般,她无措的神情,嘶哑的尖叫,可最后的最后,她只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灵魂的深处般,她笑了。
可眼前这人丑陋、肮脏、令人作呕,他更是生气,但事后也更加害怕。他颤抖着手,又生出想要毁灭的想法。
孙子文本身就是个懦弱的人。
那一晚,他的精神已经达到崩溃,于是第三个‘人’出现了,他出现后,孙子文便像是消失般,再未出现过。
他就是孙启,他聪明、冷静,有读书人的睿智,亦有处理问题的从容,他收拾好现场,重新杀了一头猪取了肉,将现场伪造的完美的令人看不出瑕疵。
他从容的将被剜心的赌鬼和割掉一块的肉放进了残渣车里,一步一步稳稳地推着它走向天坑所在的位置,毫不犹豫的,倾倒了下去。
孚秋纹醒来后,一切就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他什么也不知道。
从此以后,与小妾有关的信息变成了孙启出现的契机,他冷静从容的一步步做着计划,打听消息,伪装自己,威逼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自己将自己誉为审判这些小妾的神。
于是第二起、第三起,以及最近的那位剜心案中的刘娇都是他精心策划杀死的。
那画面似乎就在众人眼前,陆琪的停下解说,众人这才像是回过神般。再次看向跪地之人,大家眼中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为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像极了中邪,可陆大人的解说又让他们觉得这一切有迹可循,可以解释和理解了。
孙启的脸颊肿的有些碍眼,他冷笑道:“陆大人真厉害,不过我不认可你说的所谓‘人’,我是神,是降临在这具凡夫俗子体内的神,替他解决了在这人世间的麻烦。这才是我的真实,尔等凡夫俗子,怎么会明白,哈哈哈哈!”
孙启大笑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疯狂与自负令所有人都感到悚然。众人也能感觉到,孙启到此刻都未有半点悔意,他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审判者,一个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孙启终于停止住了自己疯狂的大笑,神情依旧阴郁的说道:“这具□□,你们爱怎么处理便处理吧。”说完后,又看向陆琪,神色阴冷道:“你伤害了神,是会受到惩罚的,陆大人。”
陆琪也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不是神,也永远不会是,你不过是主人格崩溃下的产物,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现在是,永远也会是。”
孙启双眸狠狠的盯着陆琪,冲血的眸子看着眼前镇静平和的陆琪,突然又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只狂喊道:“我当然是神,我是神,是神,是拯救这躯壳的神啊!”
说罢,跪地的孙启迅速软到了下去,像是被抽走生机的□□,衙役们见此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过了好一会儿,软倒得人才重新睁开眼,有了意识。
他看着眼前众人,眼神慌乱,道:“这…这是怎么…怎么了?我…我怎么在…在这儿?”
孚秋纹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陆琪看着他,道:“孚先生,你的腿脚有看过大夫么?”
孚秋纹还不懂现在是何情况,只觉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痛,他身体被牢牢禁锢着,看着陆琪此番严肃模样,只得道:“受伤之初看过,之后变未再检查了,只是有些跛,也不影响生活。”
陆琪看着他此刻神色,缓缓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格中,最是无辜的便是这个,陆琪想着,要解决这一切的源头,恐怕还是要将孙子文给唤醒。
陆琪蹲下身子,看着孚秋纹的双眸,道:“张秀烟,你可知此人?”
孚秋纹甚是茫然,陆琪知道若是想要唤醒主人格,怕不是易事,可若是直接描述当时场景,不知道主人格会不会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毁掉所有。
正当陆琪左思右想都拿不住注意时,顾炎庭朝这边走来。
此时云雾已经变得稀薄了些,隐隐有月光可以透出。
顾炎庭看了眼天边隐隐透着光的地方,道:“孙子文,当年张秀烟肚里那孩子确是你的。”
孚秋纹瞳孔猛地震颤了些许,但随后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有戏,陆琪看到这一幕,缓缓道:“孙子文,你一直觉得是她背叛了你,可难道不知在这个世道,女子的艰难么?她有选择么?她能选择自己的路么?她有了你的孩子,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也不和你走,难道是为了她自己么?”
这一切其实是陆琪推测出来的,顾炎庭这么确定那孩子是孙子文的,只能证明当时富商并不在张秀烟身边。而孙子文已经要前往国都备考,这个时候怀有身孕与孙子文走,则极有可能耽误到孙子文的行程。
她这么做,怕是为了孙子文的前程着想。不让他为了自己,放弃了进国都考试的机会。
说实话,一个女子,一个妾室,在这举步维艰的时代,这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
陆琪思及此处,像是能感同身受般,继续说道:“她真的负你了么?孙子文,是你,负了她。从始至终的辜负了这位姑娘,你剜她心的时候,有看到她的真心么?”
孚秋纹表情急速的转换着,一会儿是茫然恍惚,一会儿是挣扎痛苦。就这样在极度拉扯和挣扎中,终于,这具身体开始痛哭出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爆发出亘古积累的痛苦。
孚秋纹,不,现在应该是孙子文,过了许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这么多年,作为孙子文的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这个世界。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也对…我不值得信任…”孙子文呢喃的说着,又重新低垂下了头,犹如丧家之犬般的颓丧。
孙子文满脸的狼狈,像是在阴沟躲藏了多年的老鼠终于在白日被发现,无处躲藏,只能正面那烈日的照耀,在光照之下,不得不看清自己周围那不堪的肮脏。
孙子文承认了一切,他甚至承认他知道孙启在做什么,他无法拒绝,甚至他觉得他做得对。他认为孙启是天降的神,是来挽救他这破败身躯及灵魂的,神。
在画押时,孙子文终于涕泗横流的说着对不起。
头顶上空的云层散去,月亮清澈明亮,撒下的银色光晕给人以宁静以平和。
有的爱是浓烈是直接,而有的爱是复杂是含蓄,活在这个世上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每个人都很痛,痛在求而不得,痛在生离死别。然而即使是痛,也不是将屠刀伸向她人的理由。
没有人能替别人决定生死,既是感同身受也绝不是犯罪和杀人的理由。将仇恨宣泄在弱女子的身体上,只能证明自己无穷尽的无知与无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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