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剜心案24

近日，有一通消息被迅速的传播开来，甚至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说那县衙里的陆仵作确实是逃妾出身，说什么依靠技艺进的衙府，可却和县老爷打得火热，两人不清不楚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全的版本，最全的版本说，那陆仵作其实原本还有个同村的青梅竹马，当年嫌弃竹马清贫，哭闹着要去给富贵人家做妾。哪知途中因姿容美艳，榜上了官老爷，靠着那张脸，逃妾的身份也被隐瞒起来，越爬越高，现在竟然还有了官职。

        一时间众说纷纭，可所有主角都未出面澄清或是发话，百姓们七嘴八舌，又联想起不久前陆仵作那养母在衙门口闹事，大家越发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另一边，陈氏肉铺重新开门做了生意，小江不在这几日，陈有福接替了小江往县里送肉，柏郊那边的大户由其他帮工去做了。

        这日张婶选肉时，长吁短叹的，她虽然是在衙门灶房做工，可她是大人赏给陆大人的人，现在陆大人被这么诋毁，也不见有人澄清，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慌乱。

        府中衙役、仆从虽未说什么，可大家私下也会议论，不少人虽然也见识过陆大人出神入化的验尸水平，可一旦掺杂着这些事，好像一切就变味似的。

        张婶挑挑选选着，陆琪不知何时也来到后院，陈有福神色有一瞬的紧绷。

        陆琪倒是神情自然地朝众人打了招呼，可眼下的青黑依旧显露出近日思虑的疲乏。

        张婶忧心忡忡的来到陆琪身边，欲言又止，倒是陆琪大大方方站在一旁问道：“张婶，你有什么熟悉的租户么？我近日…近日准备搬出去了。”

        张婶着急道：“非要出府衙么？顾大人他…他也是怎么个意思？”

        陆琪听到顾大人三字后便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张婶只以为是戳痛了陆琪的心，懊恼不已，于是赶紧道：“大人，这件事包我身上，您就跟我说说您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就好。”

        陆琪早就准备好，交代完毕，转头见陈有福还注视着这边，陆琪朝他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想起小江曾说他师父对自己的关注，一时眉头有些微微的蹙起。

        张婶效率极高，过了两日，便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个时代虽不像现代那般有专门的一套租赁体系，可一般也有熟人相互介绍，一些人家会将自己空置的旧宅子放出来供给初来城里的人，这样一来是有人守着宅子，二来也还能补贴些家用。

        陆琪租了间一进的小院子，院子的主人是张婶相熟的人，暗赌坊收获的银子正好做了租金，自己的荷包里也还有些盈余。

        陆琪赶紧收拾好东西搬了进去。

        小红小翠说什么也要跟着前来，张婶也说交接完手里的活计后就过来，陆琪本想着婉拒，可几人已经风风火火收拾好东西杵在门口了。

        顾韵得了风声也跑了过来看陆琪，见到面第一句话便是：“小琪你果然没说错，顾老头就是新鲜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陆琪一时有些怔愣，表情也略有些僵硬，看在顾韵眼中更像是受了伤害般。

        顾韵接着道：“别理他，我跟你说我在国都认识多少青年才俊，到时我拉一车，啊不，我拉十车任你挑选！”说罢又看向陆琪，后者笑了笑，道：“那就先谢过韵儿小姐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柳儿进房说衙役过来接人了，顾韵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

        好不容易后院有个伴，现在也没了，顾韵有些颓丧，她去找过顾炎庭，可后者全程都未开口与她说半个字，她只得闷闷不乐的退了下去。

        就这样，陆琪在新家住下，近来也再未去衙门当过值。

        又过了两日，这日一早小院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小红打开院门，只见一身灰褐色麻布衣的一位农人小哥，顿了顿问道：“你找谁？”

        这农人小哥正是陆琪原身的青梅竹马李小山，他神色不太好，只说道：“我找婉娘，麻烦让她出来见见我。”

        小红一脸困惑，边摇头边准备关门道：“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婉娘。”

        李小山脸色有几分慌乱，道：“她都已经被赶出县衙了，还不愿用以前的名字么？”

        小红这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此刻陆琪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她昨夜未睡好，眼下有些疲乏的神色，看到院门外的人倒并不是很意外，她走到门口让小红先进去，自己则走出院门，对着李小山道：“有什么事么？”

        李小山神情略有些激动道：“婉娘，我都已经听说了，既然已经这样，便同我回家去吧。”

        陆琪一愣，道：“小山，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我现在挺好的，虽没有在衙府任职，可自由自在，也总会有办法养活自己的。你也找个姑娘，好好安家吧。”

        李小山不解道：“婉娘，我们从小起一长大，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分感情。再有，你一个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而且你拿什么做活，与我回去吧。我们单独盖个宅子，和母亲分开生活，好不好？”

        陆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不会同你回去的，小山，你快回去吧。”

        说罢便关上了门。

        李小山在门外怔愣的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垂着头，约莫呆立了一刻钟后，离去了。

        角落里一个黑影默默将眼前之景尽收眼底。

        一连三日，李小山都找了过来。

        陆琪也一连三日拒绝了，甚至冷然的说道：“我们没有可能，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亦是。”

        中途还有个小插曲，不知是何人将死鸡扔在了陆琪院子的门口，还用血写了个“亡”字。小红有些害怕的想去衙门报案，可陆琪只冷静的让她清洗干净即可，小翠没忍住去了趟衙门，却碰了个冷脸，灰溜溜的回来了。

        除了陆琪，院中众人皆心情复杂。

        第四日，又有人敲门，陆琪正满肚子火气，开门正打算再好好教育一下这李小山，可结果只有一张纸被放在门口。

        她捡了起来，上面大致画着一些树，一块湖，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可陆琪脑中却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李小山曾与她描述过的，县城外项山脚下湖泊的景色。

        歪歪扭扭的写着，亥时，你我，不见不散。

        陆琪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手中纸张渐渐被紧握，之后便‘咻’的将门关了上。

        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陆琪未告知任何人，大家都回房休息后，她独自一人提了盏灯笼出了门。

        及至亥时，陆琪已经站在那项山山脚下的湖泊处，提着灯看着莹莹湖泊泛着月光。

        隐约间，有脚步踩着碎叶的窸窣声，陆琪并未转过头，来人也停在了一定的距离后，未在走动。

        陆琪缓缓道：“既然都来了，何必畏手畏脚？”

        一阵风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隐于暗中的人轻笑了声，慢慢向陆琪靠近。

        “陆大人，啊不对，前陆大人，久仰大名。”来者走得四平八稳，还颇有种读书人的潇洒感。

        陆琪转过身，借着灯笼的幽光看向眼前的人，道：“孙水文？”

        那人略略一惊，但很快恢复从容，道：“孙水文已经死了，我是他的弟弟，孙启。”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陆琪瞬间明白了所有，她勾了勾唇角，道：“所以第一具尸体以及那坑底的第三具尸体，是你哥哥所为？而其他的，皆是你所为？”

        孙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前陆大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陆琪撇过头，看向湖面，只说道：“李小山在何处？”

        “前陆大人可真聪明，不仅知道来的是我，连人在我那都知道，可惜啊、可惜啊。”本来还一副读书人的儒雅做派，可突然便阴恻恻的继续道，“你放心，我不对受害者下手，我杀的都是负心人。”

        “我不明白，你为何觉得我是负心人？”陆琪疑惑问道，也开始四处打量周遭的环境路线。

        “负心人怎的都没自觉？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为何拒绝他？你若不拒绝他，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孙启不无遗憾的说道。

        陆琪缓缓朝后挪动着，继续道：“那这也是我和李小山之间的事，与你何干？还有，那些女人的衣物首饰，你都在哪里处理的？”

        “那些东西，随便埋起来就好。前陆大人，你不用再挣扎了，李小山被你抛弃，郭府你也看不上，可现在你傍身的县令大人又因为你的名声对你始乱终弃、毫不在意。现在，你就算知道我是凶手又能如何？他们既没有证据，也抓不到我，我存在亦不存在，哈哈哈哈，我就是你们的神啊！”

        孙启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透过幽幽灯火，那张脸变得狰狞不已。

        说罢，便健步如飞的朝陆琪奔来。

        陆琪转身便往身后跑去，手中灯笼也落在了地上。正好明月被云层遮住，一瞬间，世界都仿佛被黑幕所笼罩。

        正在此时，两道身影鬼魅般的贴近孙启，一阵巨响声后，不远处亮起火光，迅速朝这里靠近。

        黑暗中，陆琪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拥在怀中，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舒缓着她刚刚因奔跑而变得急促的气息。

        旁边还有孙启因疼痛而叫喊，陆琪默默靠在拥着她人的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着绝对安全所带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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