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长生小院早惊魂
浦寨距离三更城不过五百里路,是一处小水寨,虽不及三更城发达,且灵力匮乏,但也算不上过于偏僻,四面都是水陆官道,人来人往,向来太平。
加之,传说此处有隐世高人留的一盏长明灯庇护,数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物邪祟出没。
所以叶仁轩,也就是叶二少爷当时就想,反正他此前少说也来过浦寨有十余次,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故而这次前去视察家中田产时,身边也就没带太多随从,更别提找修士给他护卫了。
可岔子偏偏就是出现了,他刚来到浦寨,尚未来得及开始工作,便被女鬼给缠上了。
至于怎么缠上的,殷寻就不得而知了。
他遇到叶仁轩,是在浦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废弃宅子,宅门上的木匾疮痍古朴,字迹颜色褪了大半,隐约可见并未著门户姓氏,而是简单地写了“长生”二字,被当地人的人称作长生小院。
长生小院并不是什么神仙庙宇,却放着些香缽和花果,前院突兀的放着有一座无字小塔,侧旁的树上还挂着许多木牌红绳,配合着院中的破败景象,看着十分瘆人。
殷寻之所以会到这来,主要是想省点投宿的费用。
他自然是不会动那些香火贡品。给这宅子的主人除了好些杂草,铺在地上便席地而眠,结果天微亮,殷寻整个人还睡得迷糊,就被人猛地踢了一脚。
这踹人的,正是跑了一夜,神色慌张的叶仁轩。
“这女鬼竟如此凶悍,让叶二哥哥这般狼狈?”崔玉瑶惊呼,眼睛看向崔玉琼,只觉着她姐姐的面色似被吓得又白了几分,不由抿了抿嘴,收敛住自己的惊慌。
倒是他水的重点不同,一脸好笑地询问殷寻:“踢着哪了?”
“左腿。”殷寻委屈巴巴。
不过当时叶仁轩也被殷寻吓了好大一跳,待认清躺着的并非那女鬼的同伙而是个人之后,惊魂初定的叶仁轩也有好好地跟殷寻赔礼道歉。
叶仁轩到来之后,殷寻才知道他随意找的这个落脚之处是有讲究的。
传说,长生小院是一对夫妻所建,并隐居在此处。
夫人是修道大能,手持长明灯,可她到浦寨时,便已经十分病弱了,常常咳喘不止。而丈夫则长相年轻,且经年不衰,好似非人。“长生”这面匾,就是那位丈夫所写所挂,表望妻长生,愿能相守。
他们二人就这样守了五六十年,那位夫人最后还是拖着病体与世长辞了,后来她的丈夫也离开了,不知去处。
类似这样的爱情故事,不说有上千,也有几百,如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在于那对夫妻留下的长明灯。
在小院内间,有一刻字题书,上面写着一段自白,说他与夫人相识微时,同历千难,共经万险,因身份之别不能一同终老,应夫人生前愿,携骨坠,游四海,终归故里。夫人信灯留在此处,愿灯长明,以寄相思。
这长明灯置于长生小院的某一处,即便无人真实见过那长明灯,但它蕴着的阵法灵力却是真切存在,得到许多修行数百年来一直庇护着浦寨,让其免受妖邪侵害。
后来也有修土探查长生小院的灵力源头,得出长明灯就是封在了前院那座小石塔内这一结论,又发现石塔上有现已失传的术法禁制,等闲人破不开,更是确定了那长明灯是在塔中。
横竖也拿不走、挪不开,所以即便很多人知道这个地方有宝贝,但也不会有人闲着守在此处。
倒是因为长生小院里夫妻相守的故事,隔三差五就会有浦寨的痴男怨女来此处祈祷许愿,所以便有了前院那番光景。
叶仁轩在被女鬼追赶之际跑来这个地方,也是知晓这个传说,想着这个地方是长明灯中心所在,那女鬼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追进来……那时他心里这么想着,那女鬼就跟着进来了,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挡。
“这女鬼到底为何要对轩哥穷追不舍?”崔玉琼听着悬泪欲泣。
“不会是什么人鬼情未了的……”话未说完,崔玉璇看了眼她大姐的神色立即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
崔玉璇性子跳脱,平素最喜欢看些志怪话本,什么书生狐妖,什么前世今生是她最爱看的类型。
眼下在长生小院的场景故事衬托下,一听到叶仁轩曾经被女鬼穷追,甚至追到灵物庇护的院子都不肯罢休,她的脑子里瞬间就组织出了一个凄美怨长的故事来。
可要是真的是那种爱情故事的发展,那她的大姐姐可就是妥妥的受害者啊
“应该不是吧。”殷寻皱眉,“那女鬼看着只是个六七岁的小童。”
“连孩子都有了?”崔玉璇惊呼,嘴巴上的拉链也没能封住她。
见自己姐姐脸色惨白,眼见着就快要当着外人面哭出来了,崔玉瑶急忙开口继续问道:“那童鬼连长明灯都不怕,这般厉害,可是它勾了人魂魄一次不够?所以才在浦寨想勾第二次?”
殷寻摇头,神色坦然:“没有呀,那鬼很弱的。”
是真的弱。
刚一飘入长生小院,便被殷寻一道墨灵给逼退了两步。叶仁轩见他是修士,连忙央他护卫,并且看出殷寻旅居在这个地方,定是穷困,十分上道地允他工钱。
有事干有钱赚,殷寻当然乐意动这个筋骨。
抄起手边的家伙,利落地就出去与女鬼缠斗了起来。
说是缠斗,其实是过了,他们这场根本称不上“斗”这个字眼。
童鬼不懂得任何攻击人的架势,而殷寻当时还在犯困,想着速战速决,下手不轻,若非她身形娇小灵活,勉强躲开了,不然估计要被殷寻直接打散。
很快殷寻就意识到这只被叶仁轩描述得阴森可怖,像要吞食人骨的女鬼,甚至连厉鬼都算不上。
只有厉鬼才会尖声吼叫,童鬼被墨灵擦中右臂,鬼雾破开了些许,霎时整张鬼脸都扭成麻花了,全身发抖,鬼口张合,却听不见丁点声音。
明明这鬼面上无丝毫血色,双目无神,却让她抖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硬是让殷寻产生欺负小孩子一般的罪恶感。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本来想着把鬼抓起来,再好好想办法让她说说看,明明不是厉鬼,为何要追着大活人跑。
结果当然是没有抓到,方才不知为何掉链子的长明灯,突然间大显神通。
这个神通还不是又对着那童鬼,而且朝着殷寻一顿招呼。灵压倏忽而至,让殷寻动作一滞,险世站不稳脚,就地跪下去。那童鬼见状趁机逃出了长生小院,窜到不知何方。
叶仁轩害怕童鬼去而复返,询问之下知晓殷寻是要去参加山水榜,既是顺路,不如同行,就聘了殷寻给他护卫一路。
殷寻这番说法崔家的小姐们自然不信,都觉得他是在犁地甩鞭,吹(催)牛。明明应该是打不过,让那童鬼跑了,非要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挽回颜面。
长明灯好说歹说也是守护一方的灵物,怎么可能不驱鬼之余,还让鬼逃脱。
坐在一旁的他水抿了一口茶,也若有所思。
见大家都不信,殷寻有些无奈。
“是真的很弱。”殷寻歪歪头,视线落在崔玉琼身后,“你说对吧,翠兰?”
翠兰?
就像先前会把殷寻当成透明人无视一般,她们其实很少会主动注意随行仆人的状况。
崔玉琼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就更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了。此时听见殷寻乍一呼喊这才注意到立在身后的翠兰是怎样一幅面无表情,目无神采。
几位小姐脑子都还算灵光,这一下就明白了什么,瞬时皆是腿脚生凉。连忙惊呼着起身退到他水和殷寻身后。
“对。”
“翠兰”回答,声线十分生硬冰冷,听着全然不同以往伺候在崔玉琼身边时的样子。
“她,她这是怎么了?”崔玉瑶压低声音,轻颤着向殷寻询问。
“很明显,被鬼附身了。”他水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殷寻倒不像他这么冷淡,言语间有些关切地说道:“附魂会伤生人,还是早些出来比较好。”
“翠兰”轻轻摇头,话语中带着些古朴的口音,与他们现在说话的声调有些许不同:“她八字纯阴,特殊,可附二日,不怕。”
八字纯阴的人身上阴气就重,容易招来邪祟,按理来说,是很麻烦的体质,可相应的因为生来属阴,他们即使被附魂,阴气对他们的影响也会比一般人小很多。由于殷寻的师妹殷瑛也是纯阴体,对这点他是早有体会。
“你怎么知道是我?”“翠兰”有些疑惑地问道。
“很明显呀。”殷寻手撑着脑袋看向面前的“翠兰”:“在浦寨的事,叶二少爷因为觉得自己被一童鬼吓得追了一晚上,太过丢脸,所以特地嘱咐我,叫我莫要说与旁人听,不然也不至于整个叶家都没有人知道这回事。”
“所以能知道的,只有当时在场他本人,我和……那只鬼。”
旁的马脚露得也多,但殷寻并不想过多指点一只鬼要如何藏匿在人之中,所以也没继续说下去。
听罢,“翠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不紧不慢,让人觉得这附身的是个年迈的老妪,而不是殷寻口中所说的灵活的六七岁小鬼:“我想求你帮忙,不知你是否愿意听我说?”
“听啊,不听的话我为何要磨蹭这么久。”
要是不想听,术法肯定就二话不说招呼过来了,没必要与她嘴皮子扯东扯西的。
“翠兰”了然,应该是想笑的,但却活动不开这皮骨,看上去只是整张脸抽了抽,看着怪恐怖的。
她目光直视殷寻,话说得慢,内容却很直接:“叶仁轩的一魂一魄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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