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搭上了阮辰泽的顺风车
“去哪儿?”刑霆毅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阮辰泽拉着刑霆毅的手腕来到宿舍外的自行车棚里。
“快,上我车。”阮辰泽长腿一跨,一只脚踩住踏板,另一只脚蹬在地上,转过头朝刑霆毅笑了笑。刑霆毅低头看了看,这辆自行车后座上面居然还改装了一个垫着海绵的简易座椅?
“怎么?难道刑少爷坐惯了豪车瞧不起我这宝马了不成?”阮辰泽问。
“啊?没有啊。”刑霆毅回答。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男子汉被人这么带着坐在后座上很是丢人。
“那就快上啊!”
“好吧。”
刑霆毅坐上车去,一双手尴尬的不知道扶着哪里才好。
“抱紧我,我要飙车了!”阮辰泽回头冲他喊。
微风拂过,天气开始转凉。刑霆毅看见对方额前的刘海有点长了,微微泛着黄色,后脑勺和鬓角的头发有些自来卷,他突然联想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上的祥云,忍俊不禁地笑了出声。阮辰泽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所谓的“飙车”,心里有些不爽。这人趁刑霆毅还没抓紧后座猛地一蹬,车轮碾过路边一块硕大的石子,两人连车带人“咯噔”颠簸了一下。刑霆毅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这才慌忙搂住了阮辰泽的腰。
“阮辰泽!你故意的!”刑霆毅愤愤不平。
“谁让你嘲笑贫下中农的?资产阶级的……贵公子。”阮辰泽顿了顿,总算琢磨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恰当的措辞。正说着,他感觉自己腰侧猛地一紧,一阵酸麻。
“嗷!你掐我干嘛!”
“你自找的!”刑霆毅可算扳回一次。
阮辰泽一只手骑着自行车,另一只手背过背去捉刑霆毅,胡乱抓了几下都扑了空。阮辰泽干脆找了个空地停下车,上赶着去挠刑霆毅的痒痒肉。二人嬉笑打闹了一阵,额上快要沁出汗来,刑霆毅才喊着饶命问:
“你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吗?再不去可要上课了。”
“刑公子,你下午没课。”阮辰泽一脸无奈。
“我也没课。”阮辰泽看见对方一脸茫然,又补了一句。
“走吧,上车吧。”
刑霆毅重新坐上车,轻轻地用指尖捏住阮辰泽的衣角。他突然感到自己手背一阵温热,阮辰泽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箍牢,当心摔了。”阮辰泽说。刑霆毅脸上一阵发烫。
阮辰泽骑着车,思绪飘回了很多年前,那时他和刑霆毅还在上初中。
“阮忠政,我可告诉你,今儿个你要是不还钱,哥几个可要剁了你的手!”
彼时阮辰泽下了晚自习回家,还没进门就听到这句威逼。阮辰泽对这类讨债司空见惯,只是这样大的阵仗,他倒是第一次见。阮辰泽犹豫了片刻,没有进门,只在门口等着。夜幕低垂,将他笼罩其中。
“李哥,李哥,李老板,别别冲动哈,咱有话好好说。”
阮忠政双手抬起,怵怵地站立一旁,两个眼珠子在李哥和茶几上的菜刀之间来回流转。
“好好说?哼!”对方冷笑了一声,拿起菜刀看了看这一面,又翻过去看看那一面,菜刀锋利的刀刃泛着阴森森的寒光。
“行,那李哥就好好和你说说。”
阮忠政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缓慢放下“投降”的双手,狰狞着脸皮皮笑肉不笑地附和:
“咱好好说,好好说。”
这人不紧不慢,抬起一条腿就往茶几上踩,一条胳膊顺势撑在架起的那条腿膝盖上。
“那,咱从你包二奶那会儿说起?”
阮辰泽闻言,心里一惊。贴近了门口仔细听着。阮忠政没有否认。
“当初啊,阮老板您说要做生意,找我借钱,我没说不借吧?”
“是是是。”
“您说做生意得靠关系,要应酬,要舍得花钱。你打牌赌博欠的那些钱,我也给帮你垫了吧?”
“对对对。”
“后来您又说,男人嘛,该逢场作戏的时候既然迫不得已,那就还是得舍身取义。我是不是也替你瞒着嫂子,还把我家后院那房子腾出来给你拉皮条了?”
阮辰泽心头一紧,像是有一只老巫婆的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心脏。
“过去的事多有打扰了,还望李哥……”
“怎么?这会儿觉得丢人现眼了?当初跟人在床上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今天呐?我和我老婆倒是脸皮厚,可以装聋作哑不要脸。诶呦,只是可怜了我那八十多岁还耳聪目明的老母亲,天天那个遭罪啊,只恨自己怎么没早二十年耳聋眼瞎!”
阮辰泽咬了咬牙,一股如火的愤怒从脚趾瞬间冲上头顶,火山似的几乎就要爆发。
“后来,你干的那事儿。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李哥我可是一清二楚。”
“什,什么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真不明白吗?我不信。”
这人放下茶几上那条腿走到阮忠政面前,阮辰泽这个角度刚好能透过窗户瞧见这两个人。
“那,我那算命的老丈人怎么前脚才和我老婆说,有个姓阮的小白脸找过他,问他生死由命还是事在人为,后脚就有不知打哪来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和袁嫂子打了一架呢?”
话音刚落,阮忠政周身剧烈一抖,双脚站立不住,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几步。只听见“咚”地一声,这人猛地撞在了开水瓶上,这开水瓶在桌面芭蕾舞演员似的晃了三圈,终于“啪嚓”一下狠狠落地,将自己摔了个粉身碎骨。
“我那半瞎的老丈人还说啊,这人没过多久又去他那里算了一卦,问快出生的孩子打胎算不算杀生。哎呀呀,倘若这孩子真是自己死在野女人肚子里的,那倒还好说。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是''事在人为''地死于非命,啧,我要是把这些事告诉警察叔叔,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
阮辰泽这才明白他妈前几天为什么一个人发呆发愣。
此刻阮忠政一张脸煞白,整个人见了鬼似的颤抖起来,鼻孔里居然还流出了两条长长的鼻涕。阮辰泽正欲冲进去抓住阮忠政问个清楚,李哥“啪”地一声将菜刀往茶几上一剁,刀片插入时发出“铮”地一响。
“阮老板,我只要我应得的,不小心打听了这么多你家的私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阮忠政“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十,连作揖带磕头地求饶道:
“兄弟,不,李老板,饶了我吧!过去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我一定把钱凑齐,到时候亲自给您送过去!”
“那就看阮老板的表现了。”
李哥扬了扬手,冲门口几个彪头大汉打了个响指,推门阔步而去。阮忠政哆嗦着进了里屋。
夜色中,阮辰泽血脉偾张,一度就要冲进屋去拔出菜刀。他做梦都想将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阮辰泽!是阮辰泽吗?”
阮辰泽闻声回头,迎面走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
“刑霆毅?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你家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吗?”
“哦,不,不是,我家在前面呢。”阮辰泽握住自行车把手就要离开。
“正好,咱们一起走吧!我家也往这个方向去。”
“额,好,好啊。”
这一年,街面上还没有黄黄蓝蓝的共享单车,阮辰泽骑着的是一辆老旧的二手自行车。严格来说,这是一辆女士自行车。车前没有篮子,车把手上也没有铃铛,车身的油漆掉得像是得了白化病,两个把手和两个脚蹬破损得尚且不严重,后座还有个包了海绵的垫子。自行车是阮辰泽从一个废品回收站淘来的,他瞧了一圈,直到看到这用花布精心包裹起来的后座,想着这位白化病患者的前任主人大概率是个有孩子的女人,就像他小时候袁望骑车带他去上学前班一样,便毫不犹豫地将它买回了家。
“阮,阮辰泽,你,你等等我呀!”
刑霆毅在后面追着他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阮辰泽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没车,自己已经自顾自地骑着车走了老远了。他边捏了捏刹车边伸腿在地面辅助着划了划,自行车停了下来。阮辰泽等了一会儿,刑霆毅总算呼哧气喘地赶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阮辰泽有些冷淡地问,心里却并不好奇。
“我,我和哥几个练球呢。”
刑霆毅平息了一下说道。
“练球?练什么球?”
“篮球,这不是马上就要元旦了吗?想着搞个节目。那伙女生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时装秀的,我不想着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落后嘛!就商量着搞了个武术篮球。”
“武术篮球?”
阮辰泽听说过武术,当然也听说过篮球,只是这“武术篮球”,他从小到大倒还真没听人把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过,怪异程度绝不亚于近些年来某种社交软件热搜上时不时出现过的“汤圆馅的饺子”或“冰激凌炒年糕”。路灯的光柔和地打在阮辰泽白皙的脸上,刑霆毅看到对方的两个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有几分不解,但更多的好像是嫌弃,连忙手脚并用地解释道:
“哎呀,就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嘛,然后,然后结合了体育运动。既可以强身健体,又能够陶冶情操。你看,就是这样,这样,还有这样。而且,我们一出场就要围住别人,前后左右多方进攻,把竞技性也展现出来了。多男人多爷们儿!”
刑霆毅说得眉飞色舞,阮辰泽木木地看着眼前这人,心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傻b”但阮辰泽从来都谦恭有礼,当着刑霆毅的面并未让人下不来台。
“你想参加吗?我们可以……”
“不用了,谢谢。”阮辰泽回绝道。
“哦,好吧。”刑霆毅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你家在哪?”阮辰泽捕捉到了刑霆毅的小情绪,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嗯,就在前面了。”刑霆毅伸手指了指。
“我送你吧。”
“啊?”刑霆毅有些吃惊。
“上来,我送你回家。”阮辰泽看了看身后的海绵车座,示意刑霆毅上车。
“刚好我顺路。”阮辰泽见对方有些犹豫,又补了一句。
“哦哦,好的,谢谢你啊。”
刑霆毅上了一天课,晚上还上了一晚上晚自习,放学了又带着一群男同学在乌漆麻黑的操场上练了四十多分钟“武术篮球”,刚又逮着阮辰泽屁股后面穷追猛赶了好一阵,这会儿确实有点儿乏了。刑霆毅没多考虑,想着既然是“顺风车”,不搭白不搭。
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入冬的晚风吹得刑霆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双手扶住车后座,瞥见眼前的阮辰泽还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夹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来吧。”
“什么?”阮辰泽耳边风声呼呼,没听清他的话,
“我说,我来骑车。”刑霆毅提高了音量喊道。
“不用,到了你告诉我就成。”
刑霆毅伸手捏了捏阮辰泽腰侧的痒痒肉,对方敏感地一扭动,自行车停了下来。
“你干嘛?”阮辰泽回过头,语气里有几分责怪。
“我来骑车,我家那个巷子有点难找。”刑霆毅说。
阮辰泽还想坚持,却望见刑霆毅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温柔,阮辰泽心里像是被只小猫轻轻挠了一下。
“好吧。”阮辰泽下了车。
“风有点大,你要是冷可以把手放我衣服口袋里。”刑霆毅蹬着“嘎嘎”作响的自行车回头喊。
“我不冷。”阮辰泽说。
“什么?”刑霆毅迎着风使劲蹬着踏板。
“我说我不冷!”
“放我帽子底下也行!”阮辰泽看到刑霆毅的腰随着蹬车的动作左右扭动。
“我说我不……”
这人不光脑子有病,耳朵也不好使。阮辰泽暗道,闭上了解释不清楚还被灌了满肚子冷风的嘴。
懒得搭理这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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