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鬼面武神
飔音脸上有道伤疤。
自颧骨至下颌,恶狠狠地将她左边脸颊一劈为二。半指宽的伤疤也给她添了些悍气,看着有股子凶神恶煞的压迫感。
是以,从前战场之上,对手便赠了她一个“鬼面武神”的称号。
这道疤长年累月的也不见好,凹凸不平的狰狞肌理泛着淡淡绯色,依稀可见当时被利刃划破,往外翻的血肉。
飔音并不在意,左右是她自己的脸,有条疤如何,画朵花上去又如何?又与旁人何干。
直到有日,她上界述职,自水神殿内退出,碰到前来给她顶头上峰冉洹水君,送甜汤的贺舒夫人夫人。
夫人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端庄优雅地迈步而来,显然已经诞下胎儿。
殿檐下,飔音止步,候在一侧,待临近了朝她抱拳一拜。
看着夫人身后的左边仙娥,手里抱着个穿红衣裳的女娃娃,飔音笑着恭贺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娃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就是爱闹腾,”贺舒夫人佯做幽怨,眉眼却笑地很开,双手一摊,道:“怀着的时候不安生,常常隔着肚皮踢我;如今生下了更是个折磨人的主儿。”
被二人交谈的声音吸引,仙娥怀中的娃娃,仰着脑袋好奇地盯着飔音看,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十足的灵动模样。
秉着做神仙要和气的念头,飔音嘴角一牵,对着小娃娃,露出个自我感觉极为和善的微笑。
不想,她这一笑,竟将粉雕玉琢的娃娃吓得哇哇大哭。
飔音脸上一红,想定是脸上蜈蚣般的狰狞疤痕,吓到了她,于是迅速化出块素纱遮面。
嚎啕大哭的娃娃果然止了哭,扁着嘴一抽一抽地,依然泪眼汪汪地盯着她。
方才那声婴孩啼哭,惊动到了殿内之人。
冉洹走出殿外就见到此情景,皱着眉头,凉飕飕地睨了一眼飔音。而后一语不发地将小娃娃抱过,转身走进殿中,边走边柔声逗她。
霎时,殿内就传来婴孩咯咯地笑声。
贺舒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飔音笑笑,拉住飔音的手,轻轻拍了拍,宽慰道:“我才说她爱闹腾,这小淘气包就不依了。小孩子爱哭,让你见笑了。”
再之后,又一次上来述职,内涵极好的冉洹委婉地提示,说进来天界多了一条章法,仪容不修者罚奉例一万灵珠充公。
言此天规全是为了让大家做个品貌、衣品同仙品一样出色的神仙。
水晶为墙,白玉铺地的宽大宫殿内,众仙齐刷刷扭头望向飔音。
惯来飒沓的飔音神色依旧泰然,不见一丝局促。反让其他仙者,生出些尴尬的意思。
一时间,殿内流动着诡异的安静。
新晋的潇水水神——孤歆不适应这奇怪的气氛,不可抑制地清咳出声,惹得飔音侧目。
入殿后没多久,飔音便察觉孤歆一直在偷偷看她。
想来,又是个好奇她脸上伤痕的。
不期然对上她的目光,但见那人中隐隐浮现着几许担忧。
她在担心自己?飔音微微诧异,但见她眼神闪烁,小脸绯红,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更是把脑袋压低,不再与她对视。
琢磨着孤歆一连串怪异的举止,良久,飔音才悟了,想必那位年轻貌美的女神君,是在可怜自己。
那规矩列的莫名,但凡天上地下的神仙,哪个不是仙风道骨,姿态飘然。
什么仪容不修,这说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想罢,飔音心中叹道:“我竟这么大能耐?不过无心惊吓到水君他老人家的小女娃儿,竟然累得天界增了条天规。”
罪过啊,罪过。
感慨完后,飔音却陷入了迷茫。
自她任职水神后,俸禄一直也未涨。数万年来,一年俸禄堪堪还是十万灵珠。
这天上地下、四海六合时不时有些宴会,每年得匀出不少来送礼。
一万余年前开始,每年还得拿出三万珠给阿玉上学用作束脩。
这一合算,让她逍遥无畏了数万年的心,陡然裂开了几丝紧迫感。
若不是早年,她还是南征北伐做武神时攒下一些战利品,这点俸禄委实不够她养家。
散会当下,她便驾着朵云,一路拨云拂风,火速飘向东边的药师殿。
后面跑出来的孤歆神君,好不容易等到散会,抬头却不见了刚才站在,她五排斜前方的端肃女武神。
孤歆在水神殿前左右张望了一会,广场上,飘逸着各路仙家腾云离去,留下的仙光万缕,瑞气千条。
她终究没寻到自小便膜拜的飔音。于是耷拉着脑袋,爬上她的绯色小云朵,满脸失落地回去了萧水。
不一会儿便到达药师殿的飔音,拉了风旻,给她瞧脸上的疤可有修复之法。
风旻正在炼丹炉前看火,满脸震惊地望着她,好一瞬才缓过来,摇着蒲扇揶揄道:“万把年不见你上心自己的脸,今日这般火急火燎,莫不是相中了哪家郎君?说来听听,我可以去帮你说媒哦。”
飔音嘴角抽了抽,哂然一笑:“莫说笑了,想必你比我更早知晓这新增的规矩,我再不上心,这也不得不上心了。”
说罢,轻叹一声,世人只晓神仙好,怎料神仙亦难为。
风旻丢开手上的活,引她进入观诊室,一手托着飔音的下巴,将那半边脸细细端详了半天,另一只手沿着那道疤来回按压了两趟,神色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见他这个样子,飔音心中骤然升起一阵不是很好的预感。
她挪开风旻的手,理了理衣袖,云淡风轻道,“说吧,你只管说结果如何,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甚在意。”
“好说好说,倒是你,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衣袖褶子都让你愈抚愈多了,我可是药君嫡传弟子,这要是治不好,岂非砸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招牌。”本是肃着脸想吓一吓她的风旻,忽而一笑,伪装瞬间破功。
飔音扭头瞟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睛里泛着熠熠光芒,声音依旧透着从容,“你的医术,我自然信得过,如此,便有劳好友费心了。”
风旻给了她几贴清热利湿的草药,交代每天煎水以擦拭疤痕,用满十天便可停了。
又郑重其事地嘱咐她,回去把以前用过的药都给扔了。
听这话里有话的意思,飔音察觉到什么,问:“可是……以前的药有什么问题?”
风旻点点头,道:“观你脸上疤痕,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以往用药不当导致的反复溃烂,此乃慢性中毒……”
闻言,飔音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但仅仅只是怀疑,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自始至终她用过的药只有一种,来自她无比信任的好友所赠。
见她深色恍惚,风旻又给她交代,在他研制出对症下药的膏药前,断不能随便再用其他外敷内服的药,以免冲突发生异变。
飔音点头,向他致谢告辞,拎着药回家。
望着飔音化作一道白光倏然远去,风旻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从前你用膏药久治无效,之后便不敢再尝试。飔音啊,你总是这样,表面不在意,仿若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你的眼,其实你不过是怕满心期盼,终化失望一场。”
回到霖源古泽。
画良嬷嬷接了飔音带回来的药,拿到后厨,架起煎药的砂锅,一连串倒水、入药、生火后,摇着柄蒲扇守在炉子旁。
飔音想起风旻叮嘱时脸上的那份凝重,便看了眼屋内储物柜,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竟将柜子摆了一大半。
飔音微诧,从前也没注意,现下一看,果然有些吓人。不知道的,会当她是个身体娇弱的药罐子。
以往她随阿翁四处征战,身上伤口流血无数,是有些耗药。
不过多数是些止血愈合的寻常药粉,譬如调理元神这种珍贵丹药,她一届小小武神,却是鲜有福分能得到。
后来四海升平,宇内安定,她这女武神的存在便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两万多年前,天庭一道旨意,把她调配到这方上古大泽的遗址驻守,封了个不大不小的水神闲职。
原来搬家时,画良嬷嬷连这些都给她打包了过来。
飔音顿觉感动不已。
她寻了只竹筐,蹲在地上将由下至上将这些过期的、用完的药瓶子挑拣出来,想着拿去宝塔炉炼化毁损。
待她站起身来,清理第三阁中时,看见一枚玲珑剔透的圆形盒子,水晶质地,小孩子巴掌大小,盒身雕刻着细腻灵动的流水纹路。
飔音整理器物的手,霎时一顿,这万分眼熟的物件,教她滋生出些许怀念过往的心思,也多了份忐忑不安的凝重。
她吹开这盒子上铺满的薄薄灰尘,在手中颠了颠,器物入手,顿生沁凉。
里面的玉仁生肌膏早已用完,但她却一直不舍得把盒子丢掉。
这是从前,她的好友绮卿赠予她的。
彼时,绮卿芊芊弱质楚楚可怜,恒姒端庄温婉大方纯良,唯有她自小与倪祯较量,长成了个粗心男儿般的性子,既不细心也不温柔。
但她们三个,却神奇的成了十分契合的金兰姐妹。
女儿家会的,飔音全然不会,提剑打架倒是一流。
踏上武修之路,还得从她七百岁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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