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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龙山王府


曲舟稀里糊涂上了收留刺客的贼船。好在金海辰是个喜静的人,院子附近向来少有人走动。得了刺客的信任,她溜出去检查是否留有痕迹。路上没有血迹,掀开车帘却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那刺客流了许多血,都进了车上的软垫。曲舟又在车厢里撒了些药粉,才抱着血迹最多的那块软垫偷偷回房,等金海辰回来。

        “发生何事?”金海辰回来的时候看着门口的水盆很惊讶。

        “不洗能怎么办?说是我自己屁股上的?刺穿伤和棍棒伤出血量能一样?”曲舟有些生气,要不是她心细发现了这个破绽,明天被人搜到车上,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我是问你的手怎么伤了?我记得夜审后定你无罪,镣铐早就去了。”曲舟听出来,他言外之意是你本可以自己洗的。

        “别问了,伤了就是伤了。劳烦法师亲自洗了。”曲舟红了脸,被变态老和尚猥亵的事情她说不出口,也不懂得怎么跟亲近之人撒谎,只好早早钻进被窝歇了。

        第二日,她战战兢兢地吃了早饭,本想打听点消息,却连个引路的家丁都见不到。西侧院里莫家人乌压压站了一片。两个复职的都尉带着人逐个房间搜查,照着管家发放月例的文书簿子点名核对人员。

        曲舟急忙奔回房间对刺客道:“西侧院已经搜查完毕,怕是一个时辰后就能查到法师的寝房,你走吧。”那人刚要开口说什么,曲舟便打断了他,“不必道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不图你的回报,你我也从未见过。”

        那刺客也就不再说什么,他出门没多久,搜查的人便到了。

        曲舟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软垫,欲哭无泪。金海辰洗衣服时加了太多热水,过了一夜,软垫不仅没干,上面的血迹还无比清晰。

        两个都尉验了曲舟屁股上的伤,比对了她用的药粉正与车厢里洒落的一模一样,仍杵在院子里不走。派了人去请卫珏示下。

        “谁会蠢到用热水洗血衣?”曲舟嘀咕道。

        “老夫以为热水才能洗干净,何况这时节的水凉得很。”金海辰也委屈,“这种时候就算洗干净了也会落人口实。”

        “我受伤后就没在车上待过。就算我不拿出来,人家也会搜你的车架。不洗,更说不清楚。洗这一洗,至少闻起来血腥气没那么重。说到底还是你多管闲事。”

        不一会儿,陈聿阳赶来代晋王问话。

        “晋王殿下有两个问题。第一,法师为何要在昨夜洗车中的软垫?”

        “坐垫是我洗的。自离开皇城后一直风尘仆仆地赶路,到了城里才住的好些。我想着若是洗洗坐垫晒干,法师坐起来能舒服些。”这答案曲舟打了很久的草稿。

        “第二,车厢里的血是谁的?”

        “老衲不清楚。”金海辰语速极慢地说。他语速虽慢,却抢了先。

        “可能是我的吧。”曲舟低声道。

        “韩内卫伤后似乎并未乘车。”陈聿阳显然不是个傻子。

        “许是我替换下来的带血衣裤沾染上的?”曲舟试探地答。

        “韩内卫莫不是在跟在下开玩笑?这又是什么?”一旁的都尉掀开车帘,车厢里竟还有几个残缺的血手印。昨晚摸着黑,曲舟跟没瞧仔细。

        那都尉显然低估了曲舟的脸皮。左右他们把东侧院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刺客。过了一夜,若是刺客自己要躲进车子里,谁能拦得住?

        她做出一副诚恳回忆的模样,认真道:“这就不得而知了。黑灯瞎火的,我拿了垫子就走,并未注意。”

        陈聿阳并未继续发问,没多久就走了。很快卫珏的王令下达,午膳后启程。莫结钊拜请真宗僧人在家里做了一场法会,又在正厅备了盛大的筵席欢送诸位贵人。

        除了酒水吃食,还有精彩的乐舞表演。莫结钊虽只是个小城首富,家中却养着私人乐师舞姬。舞者身材婀娜,自不必说。乐队规模倒有模有样。左侧五人乐队,依次吹奏箜篌、筝、觱篥、排箫,一人伴唱;右侧的六人依次弹奏琵琶、笙、横笛、萧、铜钹,一人伴唱。

        曲舟是第一次现场听古典乐器的合奏,她有些飘飘欲仙。席间卫珏说了几句客套话,算是没有冷场。

        莫结钊呲着一口黄牙,指着面前一盘小点心推荐道:“殿下定要尝尝这果子,食之降气行滞,消乏化湿。”说完便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嚼起来。

        人人面前都放着一盘。觥筹交错间,金海辰夹了一粒送到曲舟嘴边。曲舟自然地低头张嘴便吃。

        “什么东西?”那果子辛辣刺喉,曲舟赶忙拿了老头儿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想顺顺嘴里的怪味儿。表情扭曲间,瞧见卫珏又玩味地看着自己。她心脏漏跳了几拍,赶忙移开了视线。

        “槟榔。你没吃过么?”老头儿笑呵呵的。

        “槟榔?这不是湖南人喜欢嚼的么?吃多了会得口腔癌!”曲舟忍不住咳了几声。

        莫结钊呲着一口脏牙,提醒道:“嚼完了吐出来,莫要吞下去。”

        这话到的太晚,曲舟已经咽的差不多了。辣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脑袋晕眩。她苦着脸:“这是娱乐活动少的缘故么?吃这东西是为了寻求刺激还是受虐倾向?”她瞧着莫结钊那口与身份不相符的牙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临走时,连守军在内,莫结钊竟给大家都备上了一包槟榔。曲舟站在车边感慨着:“真是阔气!”她吃不惯这个味道,便喊住一个家丁,把自己分的那一包扔给他,“送你了!”

        那人得了东西十分开心。曲舟趁机问:“这东西贵不贵?城里人都爱吃?”

        那人道:“大户人家才吃得起。这是好东西,我家老爷千里迢迢从南边运来的。铺子里每日都会卖断货。若不是在老爷府里做活,小人可吃不到这么稀罕的玩意儿。”

        曲舟猛地想起,那刺客似乎也是一口脏牙。曲舟当时便觉得奇怪,身为前朝皇帝的贴身内监,多年宫廷生活浸染,饮食起居不可能不讲究,牙齿怎么会那么难看。自然是常年吃槟榔的缘故。

        可既然槟郎不算便宜,能吃出那么一口好牙来足说明,那刺客在凤仪城的身份地位不低。整座莫宅重兵把守,那刺客却走得无影无踪。难道他与莫结钊也有关系?

        门口洒满了新鲜的白色花朵,曲舟蹲下身捡了一朵。

        “手捧圣花前往永明城朝拜是我们一辈子的梦想。如今托了老爷的福,竟有机会侍奉神圣光明法主。听说方圆百里的山荷花都已经被采光了。不少人打得头破血流,还闹出了人命。”那家丁说到‘神圣光明法主’时右手按住心口闭目祷告。

        这玩意儿居然是朝拜宗山用的。曲舟扔了花,硬生生把嘴里的‘那老不死的’咽了下去。

        真宗僧人手捧金盆,挥洒着‘圣水’。山荷花花瓣遇水竟一片片变成了透明的,闪着晶莹的微光,惹人怜爱。信徒们争抢着上前接受佛法沐浴,将花踩了个稀烂。

        曲舟不忍心踩,跳着格子蹦到了车辕上。看着熙攘的人群,她心里烦躁至极。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操蛋事情实在太多。一开始,她还觉得刺激好玩,如今却只觉得恐慌。若是她真的生于此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和不平。若是只知道一种活法,该有多好。

        出了凤仪城,便算离了莱州境。卫珏竟带着白冬阳跑到金海辰的车上来,说是要听青州的风土人情。毕竟入宫簿子上写的分明,韩舟,青州贱民。

        曲舟哪知道青州府是什么风土人情,只能信口胡诌。拿蝎子,扑蚂蚱,捉蜻蜓,养蝌蚪,爬墙上树,掏鸟窝,打群架,点野火,调戏小姑娘,村前小河里洗澡,野塘里游野泳,偷摘人家桃子被狗追得满山跑,帮地主老爷放羊偷喝羊奶,干过的没干过的,她统统拿来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卫珏兴致极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曲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心想反正这个高居云端的王爷是不可能经历这些事情的。从跟小伙伴撒尿和泥巴玩儿,讲到比赛谁尿尿滋得远,再讲到挖小土坑埋上屎尿做陷阱被大人踩到后满村追着打。

        七分真三分假的故事最好听,卫珏一路笑声不断。白冬阳则面无表情地盯着曲舟。曲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只要一看他就会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夜。

        “穷人家的孩子可不就这么玩么?”曲舟想,这俩人真是一个笑点低得出奇,一个高得出奇。

        “本王从没这么玩过,更没有一起和泥巴的伙伴。只有这个冷冰冰的家伙陪在身边。”卫珏指着白冬阳调侃。

        一路欢声笑语,车厢里的气氛由诡异变成了融洽。曲舟得了不少赏赐。真宗僧人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到了青州首府‘益都城’,光是应酬就足足耽误了两天。卫珏要应付州官。几个大长老则被请到各处寺庙,办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法会。

        难得清闲,金海辰和曲舟什么随从都没带,自在地在街市上游玩。金海辰像带着自家孙女逛街一样,看见街边的器物、习俗就一件件给曲舟讲解。曲舟虽扛着副男人身躯,却买了一大堆机巧玩意儿和香粉铜镜。

        “好在你本是个开朗爽直的姑娘,眼下又是内监的身份,否则还真是不好隐瞒。”曲舟听了金海辰的揶揄话也不以为意,“我要是个男人必定很招女人喜欢,一身的撩妹技巧。”

        逛着逛着,两人寻到一处门口有甲兵把手的威严府邸。那院落的建筑风格颇有特色,门匾上写着‘龙山王府’四个大字。门两侧不是狮虎,而是一对铁鹤,底座是伏卧的龟,龟背四周装饰有八卦图案,站立在龟背上的铁鹤足有四米高,鹤嘴微张,引颈欲鸣。

        “这对铁鹤我见过。”金海辰不客气道。

        “在哪里?”曲舟急忙问。已经到了青州地界,这或许也是他们回去的线索。

        “青州市博物馆。不过那是明朝衡王府的文物。你们县离青州那么近,你没去过青州博物馆?”

        “你什么时候去的?”曲舟觉得有些失望,更有点丢脸。

        “二十多年前就去过一次,在你家住的时候又去了一次。到了历史悠久的地方,总要逛逛当地的博物馆。你以后要养成这样的习惯。”老头儿故作高深地得瑟道。

        “龟鹤延年,益都城中满是龟鹤图案,我猜这个龙山王的年纪一定很大了。”

        两个人正说着,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陈聿阳交了拜帖,过了一会儿,卫珏和白冬阳从车上走了下来。曲舟赶忙背着大包小包娇羞地躲到了金海辰身后。

        卫珏看到他们径直走了过来,恭敬道:“法师,这两日休息的可好?怎会到了此处?”

        “二哥!二哥!二哥怎么来了?是父皇让二哥来看我的么?”金海辰来不及客套,稚嫩的童声响起,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孩子从门里跑出来,扑进了卫珏怀里。

        他身后跟着一大帮太监、侍女、老妈子,还有个一脸严肃的老先生。那老先生率众人参拜道:“臣梁君虎拜见晋王殿下!”

        曲舟看了看金海辰,脸上有些挂不住,龙山王居然是个毛孩子。卫珏抱起那小孩儿逗了几下道:“梁先生快快请起!阿皎,你是不是总惹梁先生生气?”

        卫皎答道:“阿皎可乖了,二哥有没有带礼物给阿皎?”

        “都是孤本好书!”卫珏笑道,“够你看一阵了”。

        陈聿阳从前辕上抬了个小箱子下来交到了龙山王府的仆役手中。小家伙失望地撇了撇嘴。

        那小娃娃生的粉雕玉琢,十分惹人喜爱。卫珏抱孩子的温馨场面更是让曲舟母性大发。看小家伙委屈,她鬼使神差地把手中的糖葫芦和风车递了出去。

        卫珏介绍道:“阿皎,这是大悲寺的海辰法师!”

        那小娃娃显见得并不知道金海辰是谁,但还是从卫珏身上滑下来,小手行礼,正经道:“见过法师!”他看见曲舟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你是谁?”

        每次遇到这个问题,曲舟都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答矫情,答了又好似在骗人。只好把手里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卫皎两眼放光,吞了口口水,“这是什么?好吃么?”

        看到梁君虎等人脸上露出的担忧神色,曲舟撸下一个山楂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卫皎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葫芦却不敢吃。卫珏道:“吃吧,我竟忘了给你买点好吃的,只带了些兵甲玩具。”卫皎嚼着糖葫芦的脸上刚现出激动的神色,卫珏接着道,“照例还是梁先生帮忙收着。你想玩什么就跟先生讲,要听话。”小家伙的嘴又噘了起来。

        曲舟看他的样子,心中怜爱,将风车也塞到小手里。笑牵着他的手,吹了一口气,那风车呼呼转了起来。卫皎兴奋得满脸通红,但他教养极好,没有尖叫出声。“这是父皇给我的礼物?”

        曲舟越听越替小家伙心酸,赶忙把肩上扛着的包袱取下来,双手奉上。“是,这都是陛下命小人带给王爷的。”

        不等身后的仆役检验,卫皎将包袱全都抱在了怀里。他掂了掂分量,更加欢喜了。迈开轻盈地小短腿,“二哥,二哥,快随我进去瞧瞧,父皇给我带了些什么?”

        许是觉得小家伙难得有这亲人团聚的时光,梁君虎没来打扰。宾主几人坐在那里看卫皎摆弄了一下午曲舟买来的各色玩具。各种材质的梳子,各种纹样的铜镜,各种味道的香粉,珊瑚手串、珍珠链子、折扇、团扇、泥塑、铜塑、木雕、面具、抹额、桂花油、话本子、益智玩具。

        曲舟坐在那里甚是尴尬,生怕卫珏会觉得她是个娘娘腔,尽喜欢些女人的东西。

        卫皎拿起一把牛角梳问:“父皇为何送我如此多梳子?”

        曲舟苦笑道:“陛下是希望王爷能够时时注意君子仪表。”

        卫珏开始憋笑。

        卫皎聪明地将铜镜跟梳子收到了一起,又打开一盒香粉闻了闻,“那这个香香的东西呢?”

        曲舟扛下可能会把小家伙变成娘娘腔的愧疚,一脸正经道:“君子风流隽逸,若是能身怀香气自然更好。”

        卫皎小心翼翼地将香粉和桂花油也收纳到君子仪表那一堆东西中。卫珏用力按着桌子继续憋笑。

        小家伙定要知道每件礼物的意义,又抓起一串珊瑚问,“这些用来做什么?”

        曲舟拿了串桃木珠子转了转,满脸高深道:“此物最是修身养性了!”

        卫皎仔细观察了所有扇子的扇面,将它们放到一堆,口中道,“这是扇风的,父皇定是怕我夏天被热到。”又将曲舟的各种‘手办’分到一堆问,“这些呢?”

        曲舟扶了扶额头,“自然是赏玩的!”

        卫珏转过身子,开始面壁,肩膀一抽一抽的。金海辰不地道地笑出了声,没人考虑救一下曲舟。

        卫皎拿起抹额问,“平时练功流汗多,抹额多是深色。父皇为何送我白色的?”

        那抹额是湖纱织的,映着光看洁白透亮,是曲舟买了打算自己戴的。如今她学会了运转体内炁泽,按捺不住买了它要装饰出一份遗世独立的修仙气质。她料不到卫皎居然认识抹额,随口编道:“这是督促王爷上进用功的。”

        “上进用功?”卫皎疑惑道。

        曲舟将抹额在桌子上铺开,忍痛道:“烦请王爷题字。”

        “何字?”

        “奋斗!”

        卫皎题了字,将抹额戴在头上,随手拿了面镜子照了照,甚为惊喜,赞叹道:“父皇真是有心!”

        白冬阳也转了身,开始面壁。他的脖子和耳根子已然憋得通红。

        所有玩具中,卫皎最中意一只铜兔子。其他礼物都收藏好后,仍拿在手中不停把玩。“父皇送我这只兔子定是祝贺我的生辰。”

        他赏了曲舟一块碗口大的玉璧。曲舟心中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

        宴席上,因被当作陛下特使,曲舟有了单独的席位。不知是不是多饮了几杯,数次目光相接,曲舟竟觉得卫珏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了。

        宴后,金海辰被送回了驿馆。曲舟却被卫皎缠着住在了王府里。小家伙在曲舟房里询问卫博謇的近况,直到深夜也不知疲累。知道他缺失父爱,曲舟只好捧出一辈子都未有过的耐心陪他。

        送走了卫皎,曲舟越发想家了。秋月无边,她抱了坛酒坐在卧房外的长廊上荡着腿,默默流泪。

        不知何时,一阵暖意袭来,卫珏竟坐在了她身侧。“怎么还不睡?”

        “晋王殿下”曲舟刚要行礼,却被卫珏拦下,“此刻并无旁人,大可不必。你向来是个没规矩的。本王觉得甚好。今日,骗了我八弟,不怕被治欺君之罪么?”

        “殿下舍得告诉他实情?”曲舟反问。

        卫珏摇了摇头。

        曲舟小声道:“我只是有些想家了,想念家中的父母。”益都城街上的人说的口音跟曲舟的家乡几乎一模一样,她今天其实受了很大的刺激。耳边虽满是乡音,满目却尽是陌生的人和事。

        “你这个人当真有趣。动不动就自称我,分明是个奴,却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奴。”卫珏笑道,“你爹娘没教过你见到贵人的规矩么?如此将你送进宫中当真是大胆。”

        “我在我爹娘面前怕是还要放肆。”曲舟吸了吸鼻子回道。

        “观你言行,家境应是不错,可是发生什么变故才入宫的?”卫珏问的极为认真。曲舟很惶恐,她不想骗人,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的确是大变故!有机会,我定会好好讲给殿下听。我的遭遇讲出来或许殿下都不会相信。”曲舟饮了一大口酒,“殿下只需记得一件事就好。”

        “何事?”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绝不会害殿下!”她望着卫珏的眼睛郑重道,“自见到殿下第一面起我就就觉得好似从前见过你。殿下可愿与我为友?”

        卫珏脸色微红,“你要与本王为友?从未有人跟本王说过这样的话。”

        曲舟拍了拍胸脯,大着舌头道:“我这个人,从小就爱打抱不平,跟男孩子打架也从没输过。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儿的派系斗争。我想做个江湖豪客,独来独往,无拘无束,行侠仗义,活得潇洒随性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难道你还同女子打过架?”卫珏定定看着曲舟,‘她’说到侠客时眼中闪着光彩。“怪不得你会插手管那圣女双修的事情。可既有此心,为何又入了宫?”

        “月华如水,酒量不提,该当多喝几杯。”曲舟叹了口气,醉醺醺地转移话题道。

        卫珏抢过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才缓缓问:“可是想到了伤心事?眼角的泪还没干。”

        “自进了宫,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哭了。”想不到卫珏如此体贴心细,曲舟呛了一口。她来到这里后变成了男人,连上厕所都适应了好久好久。

        “本王已经不记得怎么哭了。”卫珏轻声道,“众兄弟里,除了太子,没人是在父皇身边长大的。”脸上挂着掩不住的落寞。

        曲舟斜倚在柱子上看着他,心内感慨着月光下卫珏的侧脸线条真是完美,突然鬼迷心窍般道:“殿下你长得真好看!”说完,她慌乱起身,将酒坛打翻进池中。

        扑通一声,卫珏也醒过神来,红了脸大声道:“你你当真是岂有此理!”他站起身,匆匆离去。

        曲舟的脸红得猪肝一般,心中更加忧愁了。“我好像又丢人了!”她摇摇晃晃起身往卧房移去,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就要支持不住之时,一个浑身是白的家伙自屋顶翩然而下将她兜头搂住,抱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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