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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农家午餐


北洛镇在益都城南八十里。钦差身负重任,并未在州府里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案发地。真宗教毕竟发生了灭寺惨案,宗山只应酬了半日,就安排了几个神官做法会善后,自己率大队人马赶赴北洛。

        金海辰似乎对国师大选并不上心,这才带着曲舟在城里游玩。怪的是,卫珏也不着急。在益都城盘桓了几日,他将皇家车架留下,雇了几辆普通的马车便装出行,还找了个熟路的向导引路。只带了几十个功夫好手相随,倒像是个专门请了清教僧人回家做法事的富贵公子。

        “北洛镇的案子有徐重霄在,他可是出了名的神探。二哥为何不在益都多陪我几天?”卫皎抱着铜兔子坐在去往北洛镇的车架里说。

        ‘一身孝’的白冬阳守在前辕。车上除了两位王爷和一脸尴尬的曲舟,还有虽只十三岁却一样面无表情的女侍卫梁嫣芷。曲舟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被卫皎亲昵地拉到车上陪聊。梁嫣芷一直防贼似得死盯着她。从她的瞪视中曲舟解读出梁家父女的用意,他们是怕下次有人带着点民间小玩意就冒充皇差骗走小王爷。

        “你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梁先生答应跟我出来的?嫣芷你也纵着他?”卫珏谈笑自若好像没有被曲舟调戏过一般。

        “殿下这一年来十分勤勉,长进很大。总待在王府里毕竟还是少了见闻,父亲这是让殿下趁此机会出来历练历练,多跟王爷学些本事。况且有王爷随行,父亲也放心。”梁嫣芷应答进退得体自如,完全不像个孩子。

        “你们父女二人照顾阿皎辛苦,等我下次到荆州见了梁将军定要好好去谢谢他。”卫珏道。

        “这都是我梁门的职责,王爷何必如此客气。”

        曲舟咳了几声请求道:“殿下,可否容小人到前面看看。小人虽是青州人士,却着实没去过什么地方。一时,有些情切。”

        龙山王迅速地点头同意,示意她出去。“二哥,这个内监好有趣。”

        只听卫珏轻声道:“嗯,父皇也很是喜欢他,还破例给了他正九品下的品阶。”此话一出连梁嫣芷都忍不住咦了一声。

        “当真?二哥你讲给我听听。”

        曲舟蹲坐在卫珏的贴身小太监和白冬阳中间,想着心事。难怪一个教导皇子的王府教授起个名字叫君虎,原来是将门世家。卫博謇这老小子真的是奸诈得厉害,让荆州将军的父亲教导自己的小儿子,亲妹妹当贴身护卫。

        那白冬阳既然是卫珏的贴身护卫,公孙穹对他那么客气,想必也是一样出身显赫。若是每个大周皇子身边都有个出身显赫的武门嫡亲,这样一来,皇子们身边的军事力量就很均衡。而荆州和青州隔着迢迢千里,当地驻军与当地藩王完全割裂,谁都没本事造反。如此,既把军中贵族的软肋捏在手里,又不怕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太过亲近有什么勾结的可能。

        “白公子,您是哪里人啊?”曲舟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白冬阳目视前方道:“雍州人。”

        “雍州将军的公子?”曲舟又问。

        “嗯”

        “白公子是雍州虎威军的二公子,你是宫中的人居然不知道么?”卫珏的小太监像是对曲舟很不满。

        曲舟心道,我是云门曲家二公子,这倒算二到一起去了。这白冬阳可以召唤白虎。雍州虎威军?难道不只是说出来壮壮气势的?

        大约行出三十里地时,遇到个岔路口,一边路宽道平,一边却荒草丛生,只依稀看得出有条小路藏在草底。向导小跑过来提醒:“一会儿咱们往右走,过了河,上对岸去。”

        曲舟听着向导的口音十分熟悉亲切,的确跟自己家乡几无差别。她在龙山王府瞧过辖界地图,知道北洛镇在正南方,忍不住拦住小伙子用方言问,“走左边不是更快?绕路干什么?”

        向导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前面再有一里地就是云门山了,那地方可不敢去。”

        “云门山?”曲舟记得小时候市面上很流行一款叫云门山的酒,“这山名听起来仙气飘飘,怎么就不能靠近?”

        “听口音贵人也是青州人,怎么会不知道?那是曲家人住的地方,山脚(jue)下有大老虎。”

        向导刚说完,一队驼满了货物的驴就旁若无人地走上那条荒草路。八只驴,每只背上的竹筐内都放满了瓜果蔬菜肉蛋鱼鲜,还有些别的日用物件。

        “那这是什么?”曲舟指着驴问。

        那向导双手合十恭敬地向驴队弯腰拜了拜才道:“大人你不知道啊,这是曲家的驴。云门山上的人不怎么下山,谁都不知道山上住着些什么人。得空儿,就有驴下山采买。那篓子里放着要的斤数和银钱。这些驴会自个儿走到摊位前,摊主自个拿钱,把东西放进篓子里就行。”

        “都说老马识途,老驴也能识途?没有人跟着,怎么知道分量够不够,东西是不是新鲜?要是多收了钱呢?半道上没人偷钱偷东西?等回到山上不就剩个空篓子?”曲舟从未听过驴能自己下山买东西的。

        卫皎也一脸兴奋地伸出了脑袋:“哪里有老虎?”

        “咦,开玩笑,谁敢啊?都是挑最好的放篓子里。乱收钱,偷东西?让曲家人知道了要倒大霉咧!俺小时候听俺娘说,早先是有个大胆的屠户拿空了篓子里的钱,曲家要精肉,他给放了些不值钱的血脖子肉,分量还不够。第二天那人开门做生意,眼睁睁看见自个摊子上的肉飞走了。够分量的肉飞走了不说,后来宰的猪放到肉案子上卖,拿刀砍不动,拿斧子剁也剁不动,比石头都硬。”

        几个人都听得入迷,卫皎跳出车厢问:“后来呢?”

        “后来曲家的驴再下山时,他带着一家老小跪在路中央磕头告饶,把单子上要的东西全都备齐了。第二天,买东西的钱自个飞到了他家肉案上,那猪肉也又能剁动了。”

        “这么厉害!哇,这真的是”瞧了一眼卫皎的小脸,曲舟将‘牛逼了’三个字吞在了嗓子眼里。

        那向导似是来了兴致,“其实,原本那些老虎都是住在山上树林里的。有一回这些采买的驴被山上的老虎吃了一只。它家主人一怒之下在山上扔了一把钉子,那些钉子一落地就变成了剑阵,正好把那些老虎都圈在山脚底下了。从那以后,猎物只要逃过了山腰老虎就不敢追了,也不敢下山到村子里去。曲家的驴从旁边走,还吓得远远地躲开。俺小时候偷着去看过,没(mu)看见铁柱子,那老虎倒真是不敢下山。要想上山就得先过老虎口,这条路谁敢走?”

        众人听了这故事对云门山更是神往,不禁齐齐抬起脖子,往山顶云深雾罩之处仰望。

        卫皎搂着曲舟的脖子摇晃着,“如此,去瞧瞧那老虎,岂不美哉?”

        卫珏在车厢里轻声道:“阿皎,不要闹了!”

        “可别去!俺娘说当年有个地痞跑去看老虎就被咬死了,还是绕路走安全。”向导马上否决。“那虎必是受了屈辱才冒死伤人!”白冬阳突然道。

        过了河,向导介绍道:“这条河在我们当地人心里,就是条界河!左边是云门山,住着道士。右右边是陀山,住着和尚。云门山没人上去过,这陀山上有不少寺庙。这个山长得也像尊佛,再往前走一点能看出来,别的地方可看不出来。”

        曲舟望了望,驼山整座山看起来的确像一尊佛,各处的寺庙和石窟像是长在佛身上,又行了一段路就不像了。陀山虽不算高却山势起伏,绵延数个城镇。最高处两座山峰对峙,远看形似骆驼。此地看来崇佛日久,在山脚下就能看见山壁上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窟,皆是借着山势雕凿而成。里面刻着各色佛像,苍翠的青松掩映下庄严得紧。

        曲舟觉得这佛、道隔河对峙的气氛甚是有趣。金海辰也探出脑袋观赏两岸的风景。两人对望一眼,心内都有些紧张。两个人都与那厉害的云门山上人渊源颇深,却又都是冒牌货。

        行到近午才在官道旁见到规模大些的村落,车队在离村稍远的河边停下休息。街道上人不多,满地是山河花瓣,空气里漂着香烛气味。向导兴奋地介绍道:“村里大概是有法会,都说圣主他老人家带着好些神官东巡,来了我们这地方!”

        因醉酒调戏了卫珏,曲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躲着吃饭。远远地却瞧见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姑娘张开双臂欢笑着向自己跑来。

        她左右看了几圈,再无他人在侧。只好蹲下身子将小姑娘接了个满怀。心下不禁惴惴,‘这小姑娘认识曲星凝?怎么我运气差成这样,越不想碰见的偏会碰见。这下可是饺子皮都破了,露个底掉。’

        小丫头生的十分软糯,说话声音也甜甜的,笑起来更是纯真。“伯伯,你真的回来看英儿了?”

        “叫小哥哥!”曲舟本能反应道。她年纪轻轻的,哪里就有那么老了。

        卫皎早已经奔过来瞧热闹:“她为何叫你伯伯?是你弟弟的女儿么?这是你家?为何不早说?快带我四处瞧瞧!”说完抬腿就要走。

        曲舟正尴尬间,一对年轻夫妇跑了过来伸手将英儿接走。这对夫妻目光纯净,裤管上都还挂着泥,像是刚从田里劳作回来。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孩子居然都能跑会跳了。男子满脸惊喜道:“恩公?真的是恩公,俺还当是看错了,到家里吃了饭再走吧!”

        “不麻烦了,你们劳作归来,多备饭食太过辛苦。”曲舟不知道曲星凝对这家人有什么恩情。不愿多待,怕惊动更多人。

        “伯伯走吧,到英儿家里吃好吃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道。

        “叫小哥哥!”曲舟再次强调。

        “上次英儿落水,要不是恩公出手,这丫头怕是都已经托生了。上一回俺一家子都吓晕了,也没好好谢谢恩公,您就走了,这回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英儿爹死死拽住了曲舟的胳膊。

        卫皎有些激动地怂恿道:“本王还从没吃过民间的餐食,正想去尝尝。”

        侍卫们在埋锅造饭。皇族之人山野小民并不认得,想来也算安全。曲舟还犹疑着,卫皎已经一马当先地跟着英儿走了,梁嫣芷紧随其后。

        “哎,王公子咱们这么多人呢!”曲舟向闻声而来的卫珏求救,期望他能出声阻止自来熟的卫皎。

        卫珏却笑道:“你既是人家的恩公便该让人家还了这份人情,老是这么拖着也是一种罪过。”说完竟也跟着走了。

        曲舟只好翻找着浑身的口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给孩子玩耍。五个人去蹭饭,空着手实在说不过去。

        英儿家极其简陋。一圈篱笆充作院墙,上面攀附生长着些绿色藤植。农具就挂在柴房外墙上。

        曲舟跨进院门的时候,英儿的母亲已经熟络地在柴房里做起了菜肴,英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给她娘打下手递东西。“恩公,几位贵人,进屋里头去,和俺家男人喝点水,休息休息。俺手脚麻利,很快就能吃饭咧。”

        曲舟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若是在柴房忙碌,她必定也是会跟在身后帮手的。她踩着石凳在院子里压井取水,母亲在一旁喂鸡喂鸭喂猪,还要往返于柴房添续柴火。长到卫皎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放学回家了可以提前做好饭菜,等待下地回来的父母。

        看来天壤之别的生活差距,什么时代都一样。

        堂屋就一大间。一家三口睡的床摆在屋子西角,正堂的方桌上堆满了各种杂物。英儿爹从方桌底下拖出一张小圆桌擦了擦,摆上杯子,倒上水,招呼贵客入座。

        大户人家的教养里别人家的床不好随便坐。卫皎又坐惯了席榻,几个人面对递上来的小竹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曲舟倒似半个主人,接过櫈子安排四个人坐下。阖家只有五张竹凳子,曲舟从屋子西南角的神龛下面寻了张旧蒲团坐着。

        卫皎坐着小凳子很开心,“你们都是这样坐的么?好玩儿。”

        “比不得贵人,俺们每日都要下田干活,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趟,要不是这样的地面,我家婆娘怕是什么都干不了,整天待在房里擦席面了。”

        卫皎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是什么茶?甚是清香,本我竟从未喝过?”他见什么都新鲜,咂摸着嘴里的茶叶问。

        “车前草。田里、山上都是!英儿她娘每回下地都挖很多野菜回来,有的做菜,有的熬粥,这个拿来泡水喝。这是好东西,平日里有个什么拉肚子、发热的,喝了都管用。英儿牙疼的时候喝了都管用。贵人若是觉得好,俺家罐子里还有好些,都是今年新挖的,俺给你包上些。”英儿爹虽然皮肤晒得黝黑,却是个活力四射热情朴实的。

        梁嫣芷得了卫皎的眼神,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如此,我代主人谢过先生了。”

        英儿爹忙道:“别别别,俺怎么能要恩公朋友的钱。再说了,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县城药铺子就卖。你要给钱,自个去药铺里买。”

        “收下吧,不然一会儿你包了东西,他都不好意思拿。我们这么多人来蹭饭,就当是给英儿和弟妹买点小礼物了。”看他们日子过得紧巴,曲舟把钱递到他手里。那手血管粗大,掌中遍布老茧。

        没过多久,饭菜便一道道上桌了。英儿的娘是个勤快利落的人,家里的饮食用具都很干净清洁。一顿饭吃得梁嫣芷和卫皎赞叹不已,农家饭菜虽然简单却十足清香入味。

        曲舟看着他们的吃相,心道,果然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就觉得吃草的人桌上的东西味道不错。

        英儿娘最后一个进屋吃饭。可家里的桌子平日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用,如今一下子多了五个人,即便英儿在她爹怀里,小桌子也已经人挨人,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她蹲在屋角碗柜附近,守着几口锅,给大家添菜加粥,自己一口还未吃。

        曲舟记得小时候自己的娘就是这样。家里要是来了客人,她就要忙着收拾出一桌子菜。父亲负责在酒桌上招待客人。到最后好容易能坐下吃的时候,残羹剩饭也都凉了。吃不了几口,还要想着馏馒头,热菜或是炒点新的下酒菜给客人吃。饿极了,就在灶台旁随便吃几口垫一下。

        曲舟长大后练就一手好厨艺,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娘在家里来客人时,能坐在桌子边好好吃顿饭。不用总是让着别人先吃,不论是丈夫孩子还是亲戚朋友,这个女人总是把自己排在最后。据说那种东西叫做贤惠,叫做好妻子。

        曲舟看着看着有些想家了。正巧院外寻来了小内监和几个便衣侍卫,她刷地一下站起身道:“弟妹,你坐蒲团吧!”

        小内监端着做好的饭却找不到主子,急出了一身冷汗。“你好大的胆子,若是两位王爷的吃食出了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么?我告诉你,不要仗着有品阶就肆意妄为!”

        恰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阵欢笑。除了卫皎和英儿两人的笑声,竟还有梁嫣芷那个女冰块的。一众侍卫这才不再紧张。

        曲舟心想,这么一户村边的农家,远离朝廷,连大家的身份都不晓得,能怎么害人?她接过小内监手里的东西道:“有白公子跟着呢,怎会有事?既已做好了也别浪费,把二位王爷和白公子梁小姐的饭菜都送进来吧!”

        回屋的时候,四个贵人面前的粥都已喝光。

        英儿娘张罗着再盛些,卫皎捂着肚子说:“再喝怕是肚子就要撑破了。这野菜实在是顺滑,我从未喝过。”梁嫣芷却将碗往前推了推,意思是再来一碗。

        英儿爹热情道:“这是蚂蚱菜,除了粥里的,桌上的这个拌菜也是。”

        英儿娘也说:“小公子要是喜欢,俺一会儿给你装上些。”

        卫珏摆手表示已经吃饱,‘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七分饱’的教养守得规规矩矩。白冬阳面前的碗反扣了过来,面巾整整齐齐戴在脸上,瞧见曲舟进门起身站到了卫珏身后。曲舟有些遗憾。若是早来一步或许可以趁着吃饭的空档,瞧瞧这位二公子长个什么模样。

        “英儿,弟妹,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曲舟招呼两个侍卫把贵人们的饭菜摆放到桌上,又从口袋里翻出自己买的女孩子用的玩意儿放到床上。英儿顾不得看桌上的肉,从她爹怀里钻出来,高兴地奔过去摆弄起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城里集市上才有的好东西。

        英儿娘给曲舟新盛了一碗粥,正要喝掉那碗已经凉了的。曲舟紧走几步抢了回来,不客气地坐到白冬阳的位置上。“弟妹,我就是怕烫才跑出去等粥凉了再喝的。别跟我抢啊,女人跟我们这些老爷们儿不一样,喝凉东西不好。”说着仰头喝了几口。

        “蚂蚱菜?蚂蚱是什么?”卫皎问。

        “蚂蚱菜也叫马齿苋。跟韭菜似得,只要不断根,割一次后过几天还能长出来。”曲舟解释道。

        卫皎听了很是吃惊,“世上竟有割了还能再长的菜蔬?”

        “所以才叫蚂蚱菜啊。蚂蚱可是生命力极强的东西。药食两用,到了秋天满地都是。”曲舟科普道。那架势倒真的是很有生活经验的当地人了。

        “英儿今天就捉了很多呢。俺娘说,蚂蚱是喝露水长大的。对面山里的神仙也是喝露水长大的。”英儿坐在床上荡着小腿说。

        曲舟指着桌上的油烹蚂蚱说:“蚂蚱就是蝗虫。你们面前不就摆着一盘人间美味么?”

        “蝗虫?那不是田里的害虫么?若是闹了蝗灾,官府还要派发赈灾粮款。”梁嫣芷问。

        “这东西炸一下,又脆,味道又好。一身蛋白质,营养可不比我带来的这些肉差。”曲舟答。

        “什么是蛋白质?”卫皎活像个十万个为什么,曲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我说怎么都不动这盘菜呢,原来是不敢吃啊?”英儿爹笑着夹了口蚂蚱进嘴里。

        “英儿都敢吃呢,胆子真小!”小丫头不客气地道。英文娘笑着拦了一句,“英儿,别胡说。没大没小的。”

        梁嫣芷是个好胜的人,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小姑娘笑话,马上夹了一只放嘴里。另外三个人眼巴巴看着她。她嚼了几口道:“白哥哥,真的好吃,酥脆香。两位公子也尝尝吧。”

        卫皎初生牛犊不怕虎,赶忙夹了一只。卫珏竟也跟着吃了起来,面上表情瞧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白冬阳看着梁嫣芷一边眼里含泪一边逞强嚼动的样子,居然弯着眼睛笑了。曲舟从未见他笑过,看得有些失神。

        曲舟自己就是个敢捉不敢吃的。小时候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她可以在田里捕到很多蚂蚱。拿细细的狗尾巴草从蚂蚱的脖颈处穿过去,一根狗尾巴草可以串八、九只,一下午就可以串六、七串。或许是对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记得太过分明,做熟了摆到桌上却不敢动筷子,总感觉吃进去,蚂蚱就会在肚子里乱跳。

        卫皎夹了只蚂蚱喂到白冬阳嘴边:“冕哥哥,你尝尝嘛,真的好吃。”

        白冬阳吓得退了几步。

        卫皎笑道:“冕哥哥你竟然怕这个被炸熟了的小虫子,你可是虎”卫珏一记眼刀发出去,卫皎赶忙闭了嘴。

        英儿在她爹怀里吃着曲舟带来的肉,笑嘻嘻地看着白冬阳。白冬阳额头跳起了青筋:“公子,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卫皎不依不饶:“这东西又占不了多少肚子,你吃一个嘛。”梁嫣芷也是一副看热闹的小女孩儿情态。

        曲舟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白冬阳的面巾上。她想,白冬阳绝对是自律的典范。他每日都蒙着脸,此时又如此别扭,可能脸上有疤痕、恶癍或是什么痦子之类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瞧热闹看人家的疤脸,未免有些恶俗,正想帮他解围。

        卫珏道:“好了,阿皎,冬阳他吃饱了不会再多吃半分,这是自小的习惯。你若是想试他,晚膳再吃也不迟。”说完,嘴角边带着丝坏笑,竟亲自讨了张油纸,包了些蚂蚱进去。

        英儿爹嘱咐说:“时间长了就不酥脆了,公子可要及时吃啊。”

        英儿娘又盛了一碗鸡汤给曲粥,“这是自家院子里养的土鸡,好东西!”

        “嗯,我喝得整个身子都热乎乎的。弟妹更应该多喝些。”曲舟说完亲自动手盛了一碗给英儿娘,瞧见同伴们投来异样的眼神,才猛然意识到,该不会有人误会她对英儿娘有意思吧。

        “恩公,说的是请你吃顿饭,报答你的恩情。你咋又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俺们?实在是让俺怎么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英儿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今日似是有法会,我们这一打扰,不会耽误你们设供桌吧?”能拉着两个皇子、两个将门贵子跟自己平起平坐地围桌吃饭,曲舟怕是可以吹一辈子的。

        “总听你们恩公恩公的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卫皎又吃了一口蚂蚱问。

        “英儿,你到院子里玩会儿吧。爹娘跟恩公说几句话。”英儿爹将小丫头支了出去,“家里有老人设供养桌,一大家子人有一张供桌就把全家人的福分都带上了。”

        卫珏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到了神龛前突然停住,细细瞧着。

        英儿爹叹了口气接着道:“俺家英儿是个丫头,她嫲嫲不喜欢她。俺怕她娘俩儿受委屈,分家出来把房子盖到村边单过。离村子远了,也能少听些闲话。俺家兄弟姐妹多,分家的时候俺就只得了一双碗筷,还有小半缸糙米。这屋子头还有这屋里的家什儿,都是俺和孩子她娘一点点攒起来挣下的。全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俺俩都忙,么时间管孩子,英子一个人在那河边玩儿掉了进去。正赶上雨季,水势又大又急。乡亲们看见了也没人敢跳下去救人。英子一下子被冲出去十几里地,救上来的时候都没气了大夫说孩子没救了。”

        英儿娘在他身后默默流着泪:“都说陀山上的菩萨最灵,俺俩抱着孩子上山一间一间地求。就因为俺英子是个女娃,没一个和尚愿意管。看见孩子快不行了,连山门都不让俺们进。俺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想去对岸试试,就是被老虎吃了也比眼睁睁看着孩子死了强。亏着在云门山底下遇到恩公”

        曲舟听到对岸云门山几个字,浑身一激灵。

        英儿爹拿袖子抹着泪:“英子吃了您给的药就好了,孩子身上连个疤都没留。那些和尚却说俺闺女没救了,生怕人死在庙里头,往外赶人。英子能活下来多亏了恩公,俺又怎么还会去信那些狠心的和尚。”

        曲舟越听越愧疚。这曲星凝是怎样一个道法高深的神仙人物?他身上的药丸灵验无比,那鸟人的伤能快速痊愈,英儿被冲了那么久,呛了太多水,放到现代怕是都救不了。如今却让我这么一个凡人占据了肉身,真是罪过。

        “什么药这么厉害?将死之人也能救回来?”梁嫣芷难得看着曲舟虚心请教。

        曲舟摸不清曲星凝有没有跟这家人说出自己的身份。生怕英儿爹不明就里点出来,忙道:“我也是得了一位青衣道人的恩情。他赠给我一柄剑还有几瓶药。”

        “这道人是谁?你在哪里见到的?”卫皎急忙追问。

        “正是在云门山下。那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曲舟小心回道。

        “难道是曲不归?”卫皎和梁嫣芷看着英儿爹的脸同声问道。

        曲舟心下一惊,这两个龙山王府的‘一问三不知,见什么都新鲜’,居然也知道曲不归的大名。

        “难怪在岔路口你说向右走是绕路呢。”卫珏将视线从神龛上移开,“原是从前来过。”

        曲舟慌忙抬头看向卫珏,英儿家神龛上供着的竟是两个空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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