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我并未习武，只紧张兮兮地靠在路边，目光随着他们左右上下来回转动，还不忘时时替红芙姐姐呐喊助威，那少女气得怒目圆睁，却奈何不了我分毫。只不过十来招，竟已渐渐落了下风。我趁机拍手大喊：“小妖女，打不赢还不快快认输，我红芙姐姐说不定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哈哈！”

        那少女分了神，咔嚓一声，长剑被红芙姐姐一招击落，竟朝着我的方向飞出数米远，随着一声巨响，硬生生插在了我身旁的墙壁上，未全然消却的剑鸣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我吓得失了神，腿软般后腿了几步，无意识地拍着胸脯，脸色呆愣，惊魂未定。

        红芙姐姐收起剑，微笑着道：“你输了。”

        那少女狠狠盯着她，不知为何眼里带着似是嫉妒又似是憎恶的神情，只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不要放过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不明白她的这般愤怒从何而来，只说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红芙姐姐好心饶你，你却叫她杀了你，你莫不是脑子坏了？”我走上前，便要去仔细瞧她，哪知她突然抬头，手一挥，一行暗器越过我直直朝红芙姐姐射去，我惊呼出声，方才被我挡住的红芙姐姐根本未曾瞧见！

        那少女眼里已然露出得逞的喜色，眼看着极速而行的暗器即将击中红芙姐姐，却突然被别处而来的飞刀击中，片刻间纷纷落地。红芙姐姐蓦然回神，抬头望向我的身后，目光幽深。我随着她的视线转身一看，有些晃眼的日光下，一名鹅黄衣裳的女子翩然立于房顶，手里握着尚未出手的其余飞刀，脸色的神情肃穆严谨。

        “师姐！”那少女未曾得手，心里自然不悦，开口便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

        “在下唐门弟子杜欣瑶，她是我的师妹。”她看也没有看少女一眼，直直对红芙姐姐说道，“师妹年龄尚小，不知轻重，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阁下不要介怀。”说完后，才对着少女低斥了一声：“三妹，师傅有命，近日门中有事，不要在外多生是非。”

        那少女心知杜欣瑶想要息事宁人，竟收敛了几分，站起身飞上屋顶，与她师姐并肩而立。红芙姐姐只看着她们，淡淡说道：“既然门中事务还未处理好，两位何不早些回去处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在下很快就会离开蜀地，想必今后要与两位照面也十分不易了。”说完又看了对方一眼，言语间亦是不再追究。

        我方才听闻她们师傅有命，不生是非，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听出红芙姐姐心里有气，讲话却如此温吞不干脆，于是开口冲那唐三妹道：“喂，你听见了没？我们一行人很快就会走了。三妹妹若是想见任少爷，便来青州灵山，任少爷定然和我红芙姐姐是一路的！”

        我故意气她，又叫她三妹妹，又说红芙姐姐同任少爷亲密无间，同出同入，那少女果真气的发颤，偏偏最后还不得出手，被她师姐一再拉扯，不甘不愿的飞身离去。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我思及方才的打斗，内心却艳羡不已，心中暗道：倘若我也能有此功夫，飞檐走壁，出剑如虹，那该是多么爽快潇洒！届时，再无人敢欺我分毫！

        “你该早点过来，看看你那个唐三妹有多厉害。”红芙姐姐忽然说道。

        这话必定不是对我说的，而是任少爷——任轩柯。

        我回过头，但见他正背靠在不远处的墙边，一树柳条在风中清扬，却显得他身子有些落寞。然而眼里依旧似笑非笑，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还没走远呢，现在去兴许还来得及。”

        这家伙还真会火上浇油。

        我奇怪地盯着她，发现他根本没挪步子，反而是看了红芙姐姐一眼，“就怕我去了，有人要生气。”

        红芙姐姐道：“我为何要生气。你便是去找天上的仙女，我也是无碍的。”

        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我想，他们两个果真不是主仆，多半是情人，只是红芙姐姐因害羞还是怎样，一直未曾承认。但我看得明明白白，她分明是喜欢任少爷的。

        任轩柯正要说什么，笑容忽然止住，他的视线竟然落到了我上身，目光变得热切了几分。我呆愣愣半晌，心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并未有什么不妥，脸上也没长疹子什么的，好端端的瞧着我做什么。

        难不成……这任少爷突然看上我了？

        这可如何了得？

        “你怎么……”正要问话，忽听见身后马蹄声起，似滚滚雷声从地面传来，一阵阵丛脚底颤动到我的心口。

        愣了愣，猛然惊觉，原来那任轩柯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人！

        只听见任轩柯高声喊话：“白三少爷怎么姗姗来迟了？再晚上一日，我可就要自己先走了。”

        我连忙转过身朝骑马人看去，但见宽阔的街道上，一年轻公子身着红色大袖长袍乘着骏马而来，还未将面容瞧得真切，他已然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在任轩柯面前时勒住了缰绳。

        我眼看他利落地下了马，身手矫健，看起来武功不低，而他的穿着也十分讲究，能见得领口腰间绣的是红黑色宽边祥云花纹，以白玉簪束发，自带一身贵气。

        此人必定非富即贵！从方才起，我就略略看见了他的模样，目光随着他呼啸而过又戛然而止的身影移动，直到这一刻，我清楚地瞧见他回过头。

        眉眼上挑，隐有锐利之色，那天生傲气肆意的面容，似丛记忆中的画面里复活，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跳乱成一团。

        是他！是他！

        那个在噩梦中纠缠我多年的罪魁祸首，那个在月夜里闯入我世界的黑衣少年！

        时过境迁，殊不知竟然就在蜀中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在任少爷和红芙姐姐阴差阳错的牵引下，我和他不期而遇了。

        整整三年，再次见到他，他已长高，已长大，面容成熟了不少，桀骜的气质更添几分，可该死的无能懦弱的我，为何还是如当日一般？我竟然还是不能在他面前说出一句话来，竟然还是像当年一样，像一只吓呆的傻鸟傻愣愣盯着他……

        这是何等的失态……

        “路上一些事情耽搁罢了。”那个占据我全部视野的少年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他不以为意牵着马走了两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任少爷，似是要把马匹交给他，“不过是遇到些麻烦的家伙，耽搁了些时间，但已经解决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我很容易就听出了里面的不以为意。

        那股傲气和我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也和我想象中的他一模一样。

        果真是他！一点也没变。

        我分明听见自己心口的声音，“噗通！噗通！”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解决？”任轩柯没有接他手中的绳子，只是忍不住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的解决办法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作为兄弟，容我提醒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上次见到谭夫人时，她可过问起你跟知乐到底怎么回事了。”

        “问便问吧，不过跟母亲解释两句便罢了。”他说着，“我暂时不去客栈，你帮我把马迁过去。”

        “我看你只会把我当仆人使唤。要去哪儿？就不怕把那件事闹大了？”

        “闹大了又如何？我白景枫难道是怕了他不成？”跟任轩柯说了两句话，那个人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眉头微皱。

        噢，原来他叫白景枫，我当时误以为是“白锦峰”，心说名字倒也与他匹配，后来知晓写作“白景枫”，才常常感慨此名之文雅，与他实为不搭。不过此时此刻，我心中更多的是郁闷，他看向我的目光带了些厌烦，这算什么？

        我想，本姑娘可是西域高高在上的明若宫宫主的妹妹，你难不成是看不起我？嫌弃我不成？

        我眼睁睁瞧着他那似有不满的一瞥，心情又是一阵起伏。

        只听他继续跟任轩柯说话：“总之，此事是对方先招惹的我，我总不能忍着，谁若是丢了性命，也不过是技不如人。”他冷笑一声，那语气里的不屑和冷锐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让人心中发寒，“与其怪我下手太重，倒不如怪自己运气不好！这天下间的习武之人，哪有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我是替你嫌麻烦，这一次究竟不同往日，要我说，靠你自己压得下来才怪。”任轩柯全然不曾察觉我的失落和愤懑，一边笑一边摇头，好似对他这个好友的错处能够无限包容和忍耐。他终于不再吊儿郎当地靠在墙壁上，反而站直了身子，真就乖乖地给他当了牵马的仆从。

        此时瞧见自己那好兄弟正皱眉瞥我，姓任的好歹说了句多余的话：“这是路上捡来的小姑娘，要跟我们去灵山。”

        “什么捡来的，我是东西么？”在足够长久的呆滞后，我终于找回了声音，“我有名字的，我叫茉儿。”虽然音色依旧很弱，却是我人生第一次，在那个少年面前，开口说出了话。

        心情不太好的红芙姐姐也终于结束了沉默，为我解释道：“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小姑娘，她家住青州，又与我十分投缘，便决定与我们同行。对了，她喜欢热闹，所以我答应带她去灵山瞧瞧。”她说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任轩柯。

        “热闹？”那白景枫瞥了我一眼，说道：“我倒是瞧着，这丫头不大像喜欢凑热闹的。”

        我傻乎乎问道：“为何这样说？”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竟难得开了金口：“浑身透着股寒气儿，一看就是少与人接触的，瞧着也不像太聪明的样子，莫被人欺负了才是。”他随口说着，语气里是千万个看不起，眼睛也看都没看我，仍是拍了拍自己的马儿。

        我听了心中拔凉拔凉，暗道这是什么鬼道理，他分明是对我有偏见。

        哦不，不是我，瞧见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应是对所有人都有偏见才是。火上浇油的是，任轩柯那厮竟也附和说道：“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也不好，我倒觉得人有时候没必要那么清醒，笨些也挺好的。”

        白景枫说话不看我也便罢了，任少爷这厮说话竟还是没看我，他倒是没去看马，看的是红芙姐姐！呵，他以为我不知么，他显然是说给红芙姐姐听的，偏还要借我的由头，默认了我是个笨蛋，真是讨厌！

        对了对了，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一个是傻瓜好了吗？

        我受够了他们两个的阴阳怪气和话中有话，索性闭眼喊道：“我才不笨呢，寺里的师父都说我有灵气，有慧根，是个好苗子。”我当然不敢说是大波罗寺里的喇嘛说的。

        那边终于舍得偏过头来的白三少爷，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竟然笑了：“那你不如趁早出家当个尼姑，正好修成正果，报了这份佛缘。”

        “什……”气死我了！我才十五岁呢，他竟然叫我出家当尼姑，我还要嫁人的呢！然而还来不及待我反驳，那个叫白景枫的少年很快又说要走了，听任轩柯说，他要去别的地方解解闷儿。

        看看，除了讽刺调侃我，他连了解我的半点兴趣都没有，多么可悲！

        不过解闷儿又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明白，有好兄弟任轩柯在，有温柔懂事的红芙姐姐在，还有我这个可爱聪明的姑娘在，他还有什么不满的，还需要去别处解闷儿？

        我心直口快，就把心里的想法和疑惑全说出了口。谁知说完后，气氛一瞬间变得十分古怪。

        这大街上因方才的打斗而人烟稀少，不再热闹，几株粉色的芙蓉花开在街头，花瓣一片片落下来，那美景倒也红芙姐姐匹配。只见红芙姐姐在树下笑得淡淡的，又仿佛带了些讽刺的意味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有时候就喜欢找新鲜人解闷儿，任少爷不也喜欢去找什么唐三妹解闷儿吗？”

        她分明是在跟我说话，眼神却从始至终都不曾看我，反而直直落在任轩柯身上，看得人心凉。

        我更是不明白了，忙接着说道：“是吗？那唐三妹在蜀地，任少爷远在湘东，若要找她解闷儿，岂不是要走很远，不麻烦吗？”

        红芙姐姐微微笑着，淡淡说道：“那就要问问他了，我不是他，我如何知道？”

        我又朝任少爷看去，奇了怪了，往日里散漫惯了的任轩柯，此时居然闷不吭声地埋头摸起马背来，真是天下奇观。

        平日里温柔好言的红芙姐姐开始话中带刺，邪肆散漫的任轩柯开始闷不吭声，每个人都好像变了性子，古古怪怪，我讨厌这样的气氛，再多的疑惑都只能憋在肚子里，问不出口了。

        当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脑子里反复想着红芙姐姐和任轩柯的神情，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似亲密又似疏远，似关切又似冷漠，似主仆又似情人，太复杂了，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语，总是话中有话不爱说破，就像那个自称是我哥哥的人一样，让人看不透，叫人憋得慌。

        我又想起了桑杰，想起了死去的阿林婆婆，想起了布花儿，越发怀念他们。

        脑袋里乱糟糟一片，渐渐入了梦。

        恍惚间，我好像似见到自己大明若宫的房间，薄如蝉翼的纱帘上，黄色的穗子如流水垂吊而下，隐藏在后的高高床榻，见得一个白衣美人侧身而卧，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小兔子。那是我的布花儿！我差点叫出了声儿，那个白衣美人，不就是易容帮我逃脱得美人姐姐吗？难不成她还呆在大明若宫？哥哥知道此事了吗？桑杰呢？

        离开时，我遣走了巧儿，要她送些银钱去大波罗寺，也不知是否送到，玉儿的母亲又是否病好了。

        正心里计较着，忽然听见床榻的美人姐姐轻呼了一声，原来是我可爱的布花儿，抓了她一下，挣脱了那美人姐姐的手，蹿进了银装素裹的冷杉林里。

        惨了惨了，钻进冷杉林里，冻坏了，饿坏了，可怎么办？

        我一阵心慌，紧紧盯着我的布花儿，它的身影那么瘦弱，又那么矫健，我的心疼了又疼。几日不见，我原是那么的想念它，它会怪我么？那么狠心地离开它。它好似知道我藏在某个地方一样，在冷杉林里窜来窜去，像在寻找我。

        我心尖尖儿都在颤抖，多么想呼唤它。

        可是，我既发不出声，又使不出力，感觉自己似一缕幽魂，跟在它的身后晃荡，眼睁睁看着它乱窜着。不知过了多久，它似乎终于听到了我的呼唤，察觉到我的气息，转过了那灵巧的身子，白白小小的，矫健的身子，似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地像我奔来。

        布花儿，我的布花儿！

        心口热血沸腾的我，正伸开双手要接住我的布花儿。忽然，周身狂风大作，大雪纷飞，我的身子一下子似掉入了寒潭，凉得浑身直哆嗦，眼前逐渐模糊，冰雪般的世界遮盖着布花儿的影子，越发瞧不清晰。

        “布花儿！”猛然醒来，才警觉自己踢了被子，着了凉。

        起身时，瞥见窗户竟然开着，夜风一阵阵吹过，竟是被夜风吹得冷醒了。

        我静静喘了会儿气，只好下床关了窗，又喝了点茶水，再次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从哥哥想到美人姐姐，又从美人姐姐想到布花儿，最后想到了白日里那个冷峻的少年……从头到尾，我竟然最大的动机之一就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么？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毫不了解的少年郎，一个瞥我一眼就毫无留恋转身离开的陌生人，到底值不值得呢？

        我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只觉隐秘的情绪在胸中起起伏伏，似烛火在风中摇曳。

        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原本听红芙姐姐说，待等的人到了我们就立马启程去往灵山，然而白景枫分明已经到了，他们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离开。还有一件，便是那个唐三妹，那日街头一见，两方虽不大愉快，到底算是承认了此事告一段落，谁知这疯丫头竟然还不死心，又背着杜欣瑶找来了一次！他们唐门不是有什么大事么？她怎么如此有空，竟然找到客栈里面来了！

        由此可见，蜀中唐门是多么松散的一个门派，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我心里气呼呼地埋怨着。

        见到她时，我几乎是如临大敌，生怕撞个正面被她拿来虐打出气。庆幸的是，这次她却不是来找红芙姐姐茬的，而是冲着任少爷来的。真是谢天谢地！否则，惹上那疯丫头，我只有让桑杰从西域赶来给我收尸了，没准儿时间太久，连尸体都见不到，哥哥兴许还不知我逃到蜀地了呢。

        此事说来也巧，当时我经过花园，恰巧撞见那唐三妹急冲冲往屋子里闯，屋子里是什么人呢？我只需思索片刻，便反应过来——她是冲着任少爷来的。心知今日不易收场，我便偷偷躲在一处花丛后面，想要看个究竟。只见她又喊又叫的拍着门，把衣衫不整的任轩柯招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开始争吵起来。

        当然了，任少爷的性子虽不讨人喜欢，但脾气不坏，是极难与人争吵的，主要是那唐三妹在吵。她不知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对着任轩柯又哭又闹的，大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必须要把话给我说清楚。”云云。

        任轩柯不理她，只是叫她走，她不肯，又叫着说喜欢他，求他别不理她。

        两人拉扯半天，我正看得头疼，那唐三妹不知为什么忽然冲上去抱住了任轩柯，整个人紧紧挂在了他身上。我呆住，心想这又是唱的哪一个出？吵架还能吵得抱到一块儿去？真是见所未见。他们二人挨得很近很近，我躲在花丛后面，被花草遮挡住，看得不甚明白，索性又又将脑袋移了移，换了个角度才勉强看清楚，这一看清楚，我又是一阵错愕。

        老天，她竟然在亲他！

        那唐三妹紧紧搂住任轩柯的脖子，仰着头闭上眼睛很认真地去亲吻他的唇，我甚至都能看到她颤抖的睫毛，和脸颊上一点点湿润的泪痕，任轩柯虽然没有抱住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远远看去，一男一女皆是俊俏，宛若交颈的鸳鸯缠绵在一起。

        见到这幅场景，我却吓呆了，这好歹是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的，他们怎么能……这任轩柯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在明知红芙姐姐因唐三妹生气好几天了，他还敢这样！真是难以理解。

        说起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亲热的场景，当下被惊得目瞪口呆不说，浑身上下更一股子不自在，还臊得慌，赶忙想要逃走。刚直起身子跑了两步，就瞧见廊下站着的红芙姐姐，一身红衣似落霞般美艳，此刻却被屋檐遮住光芒，目光里蒙上了尘埃。

        “呀，红芙姐姐！”我呆呆地喊了一声。

        心道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正着急，谁知原本紧紧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红芙姐姐，在与我对视一眼后，便似受了惊动般回了神，默不吭声地转身走了。

        她竟然没有冲过去质问。

        我不明所以，跟上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好。脑子里一团乱，心说：这都是什么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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