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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当夜,我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觉,从枕头下摸出小马,小马被我扎了几针,受伤后风采不减,还是俏皮模样。

        我盯着它喃喃低语:“小马啊小马,你说说,你在想什么?”

        小马圆乎乎的眼睛还是瞪着,一下子又傻得像个呆鸟,什么也不能回复我。

        翻来覆去,我到底还是摸起来,一个人推开门,循着记忆往那些看起来像小姐闺阁的院子里去。一路上安静得厉害,时不时会碰到有丫头路过,我忍不住偷偷躲起来,却也前前后后撞见了好几拨人,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处掩在围墙后的小阁楼。

        那小阁楼远远瞧去,秀丽端方,似一只藏在林子里的金丝雀般引人注目。

        我心生喜欢和好奇,便绕过围墙想进去一探究竟,哪只刚迈开腿,忽然听见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你是在找我么?”

        我回过头,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抱着兔子看我,眼神复杂,身旁跟着个小丫头。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尖尖的,漂亮中又透出一丝娇气和脆弱。我问道:“你是谁?”

        她直直盯着我,说:“我是知乐。”

        我一下子没了声儿。

        她并未说错,我确实是在找她。可是,她为何会知晓我的想法?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不出声地打量她,她显然也在打量我,半晌后道:“听说景枫哥哥因为你,又闯下大祸了,你可知,如今莫寅哥哥不在,出了天大的事儿都只能他自己扛,你还偏生给他惹来这么多麻烦。”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

        她似是被我气到,又认真说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对他影响极大,他在江湖中风评本就不好,如今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真的不了解这些,疑惑道:“那些人先抓的我,他不过是来救人,怎就闯下大祸了?再说,这件事本也是因你而起。”说到一半,我看见她本就红红的眼眶里已经有了泪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教我一下子闭了嘴。

        她忍着眼泪道:“是呀,都是因为我。沈哥哥死了,景枫哥哥也被旁人指责,偏偏你又出现,让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

        她的伤心、懊恼、埋怨和不甘是那么的清晰且毫不掩饰,我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之前憋在心中的那份委屈和愤懑也散去了大半。

        说起来,她比我还要大上一些,怎好似我在欺负她一般。

        我只好说道:“他们白家不是在中原最是厉害的么,从来没人敢招惹的,便是嘴上指责一些,那些人又能做什么?你真是太小题大做了。”

        知乐道:“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御景山庄树大招风,本就争议颇多,景枫哥哥我行我素的作风,更是一直为人病垢,恰巧去年英雄大会,莫寅哥哥拿了天下第一,才不过一月,便消失在洛阳,更有传言说他去了西域。如今朝廷里太子刚刚登基,本就防着白家,他们会如何想?江湖人又会如何看?在这个时候,景枫哥哥又被人拿出来说事,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呆呆看着知乐,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是那么让我讨厌了。

        她是那么认真的喜欢着白景枫,与我懵懵懂懂的好感截然不同,我想,也许他们果真是天生一对?我才是那个不知好歹闯入的外人。

        “所以,你去武当山,并不是为了避开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她摇摇头,说道:“爹爹自是不愿意我与他见面,不过分开一段时日,对我对他都好。”

        “我原以为,只要大家冷一会儿,就不会有人再拿沈哥哥之死说事,你知道的,他们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镖局,算不得什么大来头。时间一久,也无人记得此事。偏偏你又出现,那日去救你,他杀了对方不少人,连沈镖头也死了……”

        说到这里,知乐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怨恨,“如今死无对证,竟有人在外间造谣,说景枫哥哥……”

        我自然不知外界已有传言,忙问道:“说什么?”

        知乐道:“说景枫哥哥年少轻狂,嚣张跋扈,且……且四处拈花惹草,常与人稍有不合,便狠下杀手,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少爷。”她一通话说完,我心想,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对了,但他自来骄傲坦荡,倒也不似这般坏呀。

        我只好说:“我能做什么?我帮不了他。”

        知乐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道:“你少与他见面,便是帮他了。”

        这个小姐姐真是有趣,说话一板一眼的,明明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偏要装大人来说教我。

        我道:“我会跟他说的。”

        她一惊,“你说什么?”

        我坦坦荡荡接受她的审视,说道:“我会跟白景枫说,莫要因为我得罪旁人,惹下祸事。至于见不见面,那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她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冷冷瞪了我一眼,道:“那好,你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她身边的小丫头,绕过我径直入了小阁楼内。

        嘿,原来这小阁楼真是她的闺房?

        回去的时候,我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办法思考。昔日在中原生活,我不过是山间野外一个村里老婆婆捡来的野孩子,没见过高大的房屋,没吃过精致的糕点,更不知世间种种规则。

        对于白景枫,眼下发生的事情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唯一想到的是,哥哥的身份对于中原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一路听来的闲言杂语中,我已然隐约察觉到中原人对西域人的防备,对大明若宫的敌视,甚至于中原武林与加兰一族的渊源,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我还未理清。然而,如果有朝一日,我的身份曝光,对白景枫,对红芙姐姐,甚至对任少爷乃至他背后的家族,又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伤害到他们?

        会不会从此以后,我与他们再无法成为朋友?

        走到屋门口,竟看见红芙姐姐抱着一个暖炉,站在廊下等着我,瞧见我回来,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我心中愧疚,“姐姐怎么会在这儿等我?”

        红芙姐姐道:“我有些担心你,正巧有些紧要话要同你说。”我忙引她入屋,她边走边道:“瞧你还有心情出去走走,想必好多了?”

        我点点,说:“好多了。”

        我把烛火点燃,又关好门,这才牵着红芙姐姐坐下,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盏精致的灯,还有些平日里吃的用的,我讶异地看向红芙姐姐,她道:“这是林夫人送的,我可没这本事。”

        我更是吃惊了,“林夫人待我可真好。”

        红芙姐姐笑道:“据我了解,林夫人可不是待谁都如此,想来真是喜欢你,瞧见你合眼缘呢。”

        “早说你是个招人喜欢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我的手心,问了句“怎生这么凉?”旋即把暖炉往我手心里推。瞧见我暖了,这才说道:“我又去拜访了梁先生,问了你的身子如何调养。梁先生说,加兰密毒种类繁多,施毒之法亦是不同,好在此毒乃是最为繁琐的一种,需连服三十日方可成效。”

        原来,在我沉浸于烦闷和恐慌之中时,仍有人时时记挂我的病情,担心我的身子。

        看见我直愣愣盯着她也不说话,红芙姐姐以为我没听懂,又耐心告诉我,说我身上的毒性尚未深入筋骨,假以时日,总能寻到彻底化解的方法。

        当然,这份解释中,还带了那么两分安慰。

        看来当着我和白景枫的面,梁先生并未把话说全,我问道:“若是药效未彻底化解,会如何?”

        红芙姐姐道:“据梁先生的原话,其一便是会忘却前尘往事,也有说此毒服下后,会如坠梦中,不辨真假虚实。”

        我不太理解,问:“不辨真假虚实……又是何意?”

        红芙姐姐道:“之前江湖中有一段传闻,说是有一女子中了加兰密毒,竟把杀她夫君的仇人当成了自个儿夫君。”

        我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这算怎么回事?莫不是瞎了?”

        “说是这毒伤人神志。那些歹人想来一开始以为你是白青璃,便打的这个主意,叫你神志不清把他们当自己人,再设法算计白家。也幸好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不对,没有继续施毒。”

        “这太吓人了……”我喃喃道,隐约觉得这些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好似我也曾担忧谁把人给认错了,是谁呢?桑杰?哥哥?加兰鹤之?他们都在明若宫,能把谁给认错了?

        我用力敲了敲脑袋,数来数去,却还是不明白那股子不安是什么,“难怪我最近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心里慌慌的。”

        红芙姐姐笑吟吟拦下我的手,“快别敲了。茉儿本就不聪明了,再变笨可如何是好?”

        “你又笑话我?”我作势要去打她。

        她连连求饶,末了说道:“无非是些小事情,只要记得自己是谁,认得清亲人朋友的,那些不重要的小事情,本来日子久了就要忘的,倒也不算什么。”

        我觉得有道理,便也未在再去过多纠结。

        那天晚上,红芙姐姐瞧我似有心事,又担心我身子不好,便留下来陪着我睡。灭了灯,她躺在我身旁,拉着我的手,许久都没声儿。我听着窗外渐渐消失的虫鸣鸟叫,忍不住轻轻问道:“红芙姐姐,你睡了吗?”

        她轻声回道:“没睡呢。”

        我小声问道:“白景枫为了救我,惹下大祸了吗?”

        红芙姐姐愣了一下,显然很是意外,半晌后说道:“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了想,换了个半真半假的说法:“今天不小心听见有人在说,我弄不明白其中的轻重,所以稍微有些介意。”

        红芙姐姐原本背对着我,听后翻了个身,面朝着床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我。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慢慢开口说道:“我们与他,算是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的,细数起来,他惹下的祸何止一件两件?其实身处江湖,少不了打打杀杀,结仇结怨,只是景枫为人桀骜,每每争端后皆会落人话柄,恰如今,他们家又正处在风口浪尖罢了。”

        我听懂了一大半,认真问道:“我听说……那个最开始死在他手上的少年,家中并无多大势力,只是个小小镖师。可上次绑走我的,却好像不止他父亲一人,似是还有其他人。会不会……是有什么厉害的仇家故意在背后使坏?”

        当日被抓走,我虽被蒙了眼睛,却听见他们说了不少话,言语之间对白家恨之入骨,想来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怕是拉拢了一伙儿与白家有旧仇的江湖人士,他们不敢正面挑战御景山庄,就想到绑架青璃的法子,却不知误绑了你来。”说到这里,她侧过脸来,把手伸出被子摸了摸我的头,“你才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黑暗中,我看不清红芙姐姐的眼睛,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温暖而充满怜爱的目光,这目光令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被珍惜和疼爱的感觉。

        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我来自明若宫,这份温柔和珍惜,是否会消失呢?

        我的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偷偷握住了红芙姐姐的手藏进被子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待情绪稍微稳定了,我才小声说道:“他们家的仇人,真的很多么?白景枫他……会不会出事啊?”

        红芙姐姐温柔地回握住我的手,轻声道:“身处江湖,谁又能保证永远安稳的呢?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终于觉得困意来袭。

        “快睡吧,都会过去的。”坠入梦乡的最后一刻,我听红芙姐姐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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