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财多身弱
季文煜到屋子门前，挤不进角间，里面实在太多人在围观，索性不争不抢倚靠门框处去看姜棠说话。
面对这么多人提问，她一点也不胆怯，令人刮目相看。
且说赵祥接过一颗蜡球，轻飘飘，随意一捏，蜡球滑下掌心，他重新握住，使了力气捏碎，面上有些无语。
“这玩意儿一捏就碎，你们忙活半天，就为这？”
心里后悔怎么头脑发昏发热就给出了两斤白蜡，卖到小吕宋少说也有二钱银子呢。
站在斜对面的季言菲敢怒不敢言，努力扯了一抹薄薄的笑意，咬牙切齿道：“怎么是一捏就碎，分明看您是使了十二分力气呀！”
这一颗蜡球是她挑选出最为满意的蜡壳，放进水中分毫不浸，姜棠说但凡密封得宜，药丸放进可保三年不变质，她想的却是拿来存放心爱的胭脂膏，谁知却被一个大老粗给霍霍，实在欺人太甚。
正在给季族长讲述蜡球作用的姜棠抬头，正好和季文煜的目光对上，她很快转移了视线来到赵祥面上。
四十年岁，肤色略为黝黑，三绺美髯，目光犀利刻薄，再看对方指腹、虎口有茧。
姜棠笑：“赵叔看着像是习武之人，握力自然非同小可。”
赵祥有些意外，没料到季文煜媳妇不仅容貌秀丽，眼光也好，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他能替长宁侯管理商船，可不是靠的侄儿身份，而是使的一手好剑法。
姜棠继续说：“以赵叔的握力，就是黄金白银也一捏就碎，更别说蜡壳了。咱们这蜡壳就是用来减震防水，适合储存药丸，再多的功用就没了。”
赵祥咦了一声：“储存药丸？”
眼皮使劲眨啊眨，脑袋转不过弯，面上十分震惊，不懂一个小小的村姑是如何想起这样的方案。
她甚至还不是医馆的学徒！
“你厉害，实在厉害，”赵祥伸起大拇指，赞了她一句，“即便没成功，也是好样的人。”
话音刚落，季族长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内心狂喜，连声道：“这不就成功了一半嘛，小姑娘刚跟我说了，是对蜡温把控不够，文煜你快进屋帮帮你媳妇想办法。”
被提名的季文煜轻咳一声，穿过人群来到娘子身边，屋子人人盯着他们两人看，仿佛在观赏花园里结出的果子，季文煜面上有些热意，轻声问姜棠怎么了。
姜棠没设想会来一厅子的人物，看季文煜拘谨，以为是连累了他，也不敢真让他去试温度，面上歉意低声回：“需要一些时间来研究。”
于是季文煜跟族长提议移步到客厅去说话，且看赵祥眼不错盯着蜡锅，也知他不会轻易离开，索性把工具再挪到客厅去研究。
恰好季时野拉着亲大哥季时望来到客厅，两人懵然状态就被拉着替换了凤姑的位置。
季时望让人压着肩膀就这么开始煮蜡试温，所谓专业人干专业活，他煮糖判断糖温可不是用手指，而是看的汤勺卷糖丝程度，季时望煮蜡下意识也去观察蜡凝结的状态。
七十度的水温对他来说不是事儿，不过他想得更长远，对族长解释：“用手指下去试温凉不是办法，久了手要更耐温，便就测不准了，还是得看蜡质如何。”
至于如何看，只能是当事人的感受，无法用言语表达。
族长大喜，要季时望再接再厉，多多试验，无法表达也无碍，只要能稳定做出不破裂变形的蜡壳，这事儿就成了。
赵祥在边上主位听着，双眼扫过客厅人物，暗暗寻思：“小小的石泉村，人才是多，蜡壳方子真成了，以后中成药必定能卖至更远的欧罗巴，数目不必局限于一千颗上下，上万颗也能带得走。”
随之想起铁锅蜡油的颜色，明显不仅用了白蜡。
“我看颜色是有点橙黄，定是加了其他物料，这物料配比方子，定是在那个女子手上。”
赵祥一眼就看中了姜棠。
姜棠站在夫君身边，细声细气说起小时见过的游商，隐去了配比方案，其他的一字不落全说了通透。
客厅静悄悄，有震惊她如此好记性，也有震惊她运气极好。
“遇到的不是游商，而是炼丹道士了。”季时野道。
“只有道士会懂稀奇古怪的招数，他们连火药也懂使唤！”季言嘉点头。
季言菲可真羡慕小嫂子的际遇，她从小呆在宅院里，遇到的人屈指可数，不提也罢。
厅中就属季族长最是乐呵，一个劲说道：“我就没看错她的八字，食神入命，才华洋溢！”
姜棠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体会到了季文煜刚刚的窘态，面上烧得慌，赶紧摆手躲到了季文煜身后去，心里实在惭愧：“我都没说几句，他们倒是自动补齐了我的遭遇，哎，道士就道士吧，只要不怀疑身份就行。”
一番话下来，赵祥也信了。
赵祥找了季族长进书房密议，商讨买下蜡壳方子。
“蜡壳一旦制成，于药商行会极大便利，不可就我一人来出钱，今日咱们多做几批蜡球出来，明儿直接去府城药肆行寻馆长，问老家伙肯出多少金银来买下方子，届时这钱就给了你们季家来分。”
这会儿季族长看中的反而不是金银，他担心姜棠名声传了出去，势必引来宵小觊觎，上个月季文煜的遭遇让这位苦心谋取家族荣光的族长心有戚戚焉。
“富屋贫人，财多身弱，最是要人命，文煜命中注定有一坎，须得低调行事，恐声张引来祸事。”
“你这话极有道理，我来问一问文煜夫妻两人如何想的。”
他们在屋里商量，屋外的姜棠也在抓紧时机给季文煜说自己的请求。
姜棠所求只不过是以方子换口碱的买卖。
“对方要是能给一石的口碱也行，十石更好不过了，以后我再购买，价钱通通要最低，不可胡乱涨价。”
季文煜听得晕晕乎乎，一时在想：“这口碱用量最多当属印染行、皮革行，再来是食肆、药肆，寻常人轻易弄不到百斤以上，毕竟是危险之物，容不得危及左邻右舍。”
他忍不住问小娘子：“怎的要这么多，做什么？”
姜棠酝酿了情绪，低落回道：“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看村里小孩儿手中捧着黄白包子吃得喷香，我越看胃越是疼得厉害，便想着以后要是能天天吃上包子就好了，做梦也想开一间包子店铺呢。”
季文煜十分同情她的遭遇，嗓音极轻：“你就去学了蒸包子么？”
姜棠说村里有一位魏大嫂很会做馒头，她看久了自然就会了。
季文煜再次感受到小娘子厨艺上的天赋，心下有意帮她一把，颔首同意了，正逢赵大顺出来寻人，季文煜就带着姜棠进书房去谈判。
赵祥和季族长一听竟是为了口碱而来，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一宗口碱买卖，无需我来出手，只需你们府城的药肆行馆长点头便行。冒昧问一句，你们需要口碱做什么生意？”
“开面食店。”姜棠应道。
赵祥转而去跟季族长叹道：“你们族里没有人从事药肆行，委实吃亏了。食肆、药肆两行井水不犯河水，开面食店谋不到任何好处。”
姜棠是从现代而来，不知话中的意思，左思右想之下，小声询问：“若是药肆行收了蜡壳方子，酌情给些金银，用那钱来修石泉村到盛港的路，不知他们意下如何？”
季族长眼皮一跳。
意下如何？
当然是极好的！
族长喜不自禁，连连点头：“你再去指导时望多做几颗蜡球，明儿我和赵老爷去寻药肆行陈馆长，看是什么情况回来再谈。”
送走姜棠和季文煜，季族长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直说这女子有大才，“真看不出是从旮旯山里养出来的孩子。”
赵祥若有所思：“正是从山里出来，才会更加渴求平坦道路，我曾经去山里收木材，道路崎岖十分难行，脚夫工钱增二十倍才运出山来。”
季族长乍舌。
这日下午，季家祖宅全员投入蜡壳研究中。
翌日，朝食过后。
季族长和赵祥二人坐上马车，由赵大顺驾车，几人往府城道路行驶而去。
于村口处遇到了季文煜和姜棠二人，赵大顺问是否同路，可以捎带一程。
季文煜谢过：“就在隔壁村，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就不耽误你们行路。”
得知季文煜带妻子去拜访姐夫一家，赵大顺没有停留，问候完便离开了。
季文煜目视马车离开，回头去看小娘子，说了大姐一家的亲族关系。
“姐夫一家极好，但他们兄弟姐妹人多口杂，有人说话口没遮拦，就不要去听，吃完午饭，我请姐姐带你去摘甘蔗，那儿的甘蔗很甜。”
姜棠十分高兴，就期待能喝上一口香甜的甘蔗汁。
季文煜见她眉开眼笑，暗道果然是要经常出来走一走，这人变得极爱笑，可真是好看。
姜棠不知对方心里所想，一面看路边的绿植，一面说起开包子铺的想法。
“咱们先卖菜包和肉包，青菜很便宜，就在村里买，荤肉的话跟姐夫一家进货，不知他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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