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当陶苏再次醒来之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旷野之上。
薄雨浸透的泥土地上一片洇湿，整个天空都笼罩着压抑的灰云。
不远处是大片荒废的土地和坟堆，坟堆上的姓名在雨水的冲刷下，隐晦不可辨认。
陶苏抬头看向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层后发出泛白的光。那光线看上去明亮，却丝毫没有温度，被云层的灰笼罩在周围，多了些苍灰色的黯淡。
“陶苏，你愣着干什么？快走！看不见下雨了？”
她眨了眨眼睛，抱紧书包，顺着声音看去。
不远处陈女士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伞下的发丝在狂风下胡乱飘着。她板着一张僵硬苍白的脸，紧绷的嘴角下暗藏着焦虑、惊惧以及一些对于未知的恐惧。
陶苏未来得及反应，陈女士一把将她拽到了伞下，越过旁边密密麻麻的坟堆朝着土地尽头走去。
陶苏紧紧拽着书包带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圆白菜呢？
陶苏低着头到处寻找着，忽然，她停了下来，看向了不远处一座十分普通的大理石墓碑。
墓碑被雨水冲刷的泛白，字迹早已消失，只在顶端隐隐约约露出一张黑白的照片来。照片中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似乎是黑色的衬衫，惨白而面无表情的脸上在陶苏看过去的瞬间，忽然笑了一下。
一阵恐惧忽然涌上陶苏的心头，她迅速跑了几步，紧紧拽着陈女士的袖子。
“妈…那边好像有个人在看我。”
陈女士听了这句，顺着陶苏的手指看去，除了密密麻麻的坟堆外，再找不出任何人影。
陈女士猛地白了脸，她死死拽着陶苏的胳膊，近乎粗暴地拽着她往前走去。
“别看，赶紧走！”
陶苏被陈女士拉着，顺着田野间的泥土路快步走着。
云中浸饱了无穷无尽的水，阴沉的仿佛下一秒整朵云要掉下来似的，在她未看见的背后，墓碑上的人仍旧盯着她的背影弯着嘴角笑着。
走到一座村子边，陈女士这才猛地舒了一口气，慌张地看了看周围，拽着陶苏敲响了村尾一间破旧的老房子。
老房子很破，陶苏长了十八年，只在小时候见过这种外边长着连绵枣刺的泥土胚。
泥土胚的墙壁中央是一扇狭小的黑漆木门，在雨水冲刷下褪了色，露出树纹状木质纹理。门两边是石质的座墩，大概率是模仿古时达官显贵门边的石狮子，只是因为拮据，只雕了两个底座。随着时间推移，连这两个底座也被风霜摧残的只剩下了一半。
陈女士拉着陶苏，紧张地看着门，狂风带着雨水打湿了二人的衣服，但她却像是毫无所觉。
一阵刺耳的木头转动声传来，门内探出了一个脑袋。
“干什么的？”
陈女士赶忙指了指陶苏，压低了嗓音对着门内的人回道。
“找刘神婆，我女儿，撞邪了。”
门内的人转头上下打量了下陶苏，将门开了个小缝。
“进来吧，婆婆在拜观音，你们稍等一会儿。”
陈女士连忙点了点头，拽着陶苏跨过高高的门槛，到了狭小的院子中。
院子中是浓烈的檀木香，顺着陶苏的鼻子直呛入她的喉咙，她憋得脸通红，想打喷嚏却又不敢，只好拽着书包带子使劲忍着，鸵鸟一样缩在陈女士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院子。
经典的四合院式的院子，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与门在一处的是倒座房，而不远处的地方，本应是正房的地方却是一个寺庙殿堂。
殿堂的门打开着，陶苏很轻易便看见里面一尊一米高的闭眼观音像，观音像下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莫名其妙地让陶苏觉得十分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陶苏一边无目的的乱看，一边随意地想到。
忽然，她停住了，那尊白玉做的观音像不知道什么睁开了眼睛，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陶苏猛地睁大眼睛，克制不住地转身要逃，却被陈女士一把拽了回来。
“听点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说完，拉着她往殿堂内走去。
观音像嘴角微动，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她动了动瓷做的手指，陶苏这才看见她的手指上缠着几根丝线，丝线很长，一直连接到跪在她面前的老太太身上。
随着手指动作，陶苏看见老太太无知无觉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陈女士身边。
“是给闺女看？”
陈女士点了点头，一把将躲在她身后的陶苏推了出去。
“对，前几天和她爸吵架，跑出去了，找回来后总说她梦见一个男的，还发了狂要去找他。”
丝线控制着老太太转向陶苏，上下审视着她。
陶苏猛地缩了一下，那是一种暗含着戏谑、残忍，仿佛逗弄小白鼠一样的眼神。
“是被配了阴婚了，这是孽缘，斩不断，只能顺着还有一线生机。”
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响起在院中，与瞬间吹起的一道冷风一起，激得陶苏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听见陈女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空荡荡地听不太清晰。
“好，您看看看需要什么，我们去准备……”
不行，不能配！
陶苏心中不断怒吼着，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意识迷蒙至极，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老太太，只见老太太越来越干瘦，逐渐瘦得好似一具骷髅，那具身体也越来越小，小得只有正常人四分之一大。
老太太见她看过来，和身后的观音像一起，对着她阴恻恻地笑道。
“小姑娘，你跑什么呀？”
陶苏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看向周围。
只见昏暗的狱长室内陈设未变，她还趴在桌子上，手边放着那本摊开的笔记本。
r颓然坐在梯子边，身边充满了黑色类似石油一样的东西。一条肮脏污浊的黑色痕迹一直从他身下延伸到梯子口，贯穿了几乎整个地板。
见着陶苏醒来，r偏头吐了一口血，冷笑一声，尖锐地讽刺。
“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陶苏没理会他的讽刺，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轻抚了下他惨白的脸。
“这是怎么了？”
r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惨淡的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吐出一句。
“没事。”
说着，他挣扎着从满地黑色黏腻物中爬了起来，撑着墙壁咳嗽地上气不接下气。
陶苏想了想，目光晦涩的看了看狱长室最底层。
“是上任狱长？”
r不作声，只是闭着眼皱眉忍痛。
陶苏忽然笑了一声，视线划过笔记本上的那条狱长规则，神色冷淡中带着些了然。
“r，我好像知道这条狱长规则是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越狱行动，其实成功了一半吧？”
r猛颤了颤睫毛，低着头神色莫名。
陶苏上前几步走到r身边，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了他惨白虚弱的脸，毫不怜惜地一把将他甩在地上。
r疼得浑身颤抖，蜷缩在满地黑色黏腻物中，挣扎中露出大片惨白的肌肤。那些肌肤被蹭上黑色，随着呼吸的起伏流入衬衫内部，逐渐在小腹汇成一道浅水洼，又随着猛烈的呼吸重新滑落地上。
陶苏猛地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杀了现实世界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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