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眼看着开春,用钱的地方也多”
顾钱骤然坐起来,牵扯到伤口,混混沌沌的脑子渐渐清明几分,他很认真对着老爷说:“这事还是要和夫人说说,有道是大难临头,最是见人心,这些年夫人虽然为了钰哥,没得冷落弟弟,家中一应开销却是弟弟的血汗钱承担”
“既是八抬大轿迎进门来,就有那一份体面。小娘那边就算了,怀哥儿那边还是尽快将人迎进府邸来”
“若是他们出尔反尔,将消息散布得人尽皆知,对怀哥儿来说,那就是得不偿失”
顾焯何尝不知这理儿,他和兄弟合计合计,上了点去火的药材就去寰宇院那边探探顾钰的口风。
“老爷的意思是,月底要将人迎进来?”
顾钰有点诧异,下意识和商嬷嬷对视一番,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顾焯这般心急。
顾焯低眉骇首,小声解释道:“宜兰太思念孩子,二胎不稳,见红了,说是想孩子想得紧”
虎纹鼎里香气绵绵,窗外风景依旧宜人,“唔”顾钰放下书本,打开窗子,抻了抻腰身,嗅到清新的空气,情不自禁地惊叹。
一炷□□夫后,她好似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这才汗颜道:“家里多个人,自然要办隆重些”
“日子可选好了?”
腿脚发麻的顾焯忍着痛感,涩涩道:“立夏那天”
顾钰:“这样啊,挺好的”
一旁的商嬷嬷笑着将人迎起来,送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说道:“公子已经同意了,老爷着手办吧”
顾焯沉甸甸的心口瞬间敞亮许多,不过还没等他开心,那人幽幽来一句:“老爷,可想好怎么说服夫人了?”
言下之意:最好不要打着钰哥的名头来伤害顾氏。
商嬷嬷那眼睛就像是照妖镜,令人头皮发麻,顾焯诺诺道:“我会如实说来”
毕竟这些年,钰哥本就得到孙氏的偏爱,怀哥儿过得很拮据,不该赔上他的前途。
说归说,做归做,顾焯站在蔷薇院门口,盯着那一只只出墙来的分红小花,眼底很是纠结。
“夫人,您瞧”
“这花儿开得多好”
“就是!过几日我摘些蔷薇花给夫人做红脂,做成点心,这样夫人一年四季都能闻着蔷薇花味道”
院子里气氛不错,时不时地传来嬉戏打闹声。
就在顾焯进门那一刻,一切好像定住一般,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闷闷道:“请老爷安”
“我与夫人有话说你们先下去吧”
人走了,院子里渐渐安静些,唯有枝头的鸟雀飞来飞去,叽叽喳喳闹着。
顾夫人坐在廊下,花叶摇曳着,粉嫩的花瓣在鬓边翩纤,红了柳眉,绿了桃面,别是一番趣味。
“家里的铺面被盛京那边低价买走了”
“你要是想走,我不拦着”
许是日头耀眼,透过蔷薇廊投下疏离的光线晃了他的眼,看不真切孙氏的神色,顾焯下意识地抿唇。
那人瘫靠在竹椅上,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走?”
“走了,给宜兰院挪位置”
顾焯:“家里破产了,你不走,就会被京城那些姐妹嘲笑。你要是走得话,我们和离”
孙氏笑了,捧起花茶浅尝一口,喃喃道:“我们孙家没有和离一说,只有丧夫”
那眼神冷冰冰,听得顾焯遍体生寒,他咽了咽喉头,无奈道:“当我匡你不成,你最近可去看街面上铺子?还有府中的账本你可以看看”
“当初我与你成亲一事,我们与盛京顾家断了关系,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得事情”
“如今顾家如日中天,我倒是他们当初为何没有动江南这边的生意,原来是喂大羔羊,待熟之,然后一口吞之”
簌簌,孙氏这才起身正眼看向这个男人,难得坐起来,开始烹茶煮茶,“你今天来,怕不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顾焯思忖瞬息,就诚心提出:“怀哥儿,过几年该下场考试了”
“月底我想把他接入府邸,上族谱”
孙氏没什么反应,顾焯徐徐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你下嫁我家的内幕?”
滴答滴答,茶水倾倒在茶几上,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孙氏捏着手帕,又戚戚然坐下来,呢喃道:“知道了又如何?人生还能重来不成?”
顾焯语重心长道:“就算你不想这些,那孙大人呢?”
“这些年为了你,在盛京形单影只,孙夫人为了你,眼睛都哭坏了”
“人都逼迫到这份上,是驴也得攫两脚,伤它三分!”
孙氏摊开手,很快就有朵朵花瓣入手,“这与顾怀之入族谱有关系?”
孙氏覰了他一眼,好笑道。
顾焯面色沉重,凝声说道:“钰哥的身子本就不宜下场考试”扶弱柳风,走一步喘三步,大夫也说他身子骨不能受风受凉,科考越到后边,在考场时间越长,靠得就是人的意志力。
“与其养一个不知未来的小儿,还不如养一个前途无量的才子,不是吗?”
顾焯走了,留下一张张宣纸,还有满室芬芳。
墨香在鼻尖泛滥,孙氏素来爱书,在闺中常常临摹名帖,闲暇时就侍弄花草,如今好久没有看书,乍一看,被雪白的眼色摄住般,恍然失错。
“夫人,可要添点银丝碳?”
“不用!”
红蝉素来心思细腻,将主子的异样看在眼里,默默地陪伴在左右。红绸是个跳脱性子,见桌子留下的那沓子纸,伸手就拿过去,叫嚣着:“老爷什么时候也会附注风雅?写诗词了”
“《漠北论》”
“《游子赋》?”
“怎么都是一些文邹邹的话,真是奇怪!”
“不过,老爷的字体何时这般劲道有力,刚果又锋利?”
红绸顺势将纸张递给孙氏,指着上面那些力透草疾的字很是好奇。
顾夫人瞥了一眼,别开脸,囫囵道:“许是钰哥落在他那”
“今天公子可出去了?”
红蝉柔声回禀道:“公子没有出去,寰宇院商嬷嬷说是正在收拾东西,明天天色不错,公子要出去春游”
孙氏惊了,柳眉微蹙,忧虑道:“那可得注意点,你们都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能帮忙地方”
红蝉(红绸)款款而去:“是”
丫鬟们鱼贯而出,正巧碰上外出办事,回来复命的杨嬷嬷,她们问候一番便走路。
杨氏见夫人,满脸愁绪,就呼唤道:“夫人,我回来了”
“看~我还带了一些好吃的”
孙氏脸上堆起一丝笑意,苦涩道:“还是嬷嬷疼人”
“嬷嬷可去铺面看了?如何?”
说起铺面,杨嬷嬷也来气,“老奴顺道去临街的昌荣街看了看几家,想着夫人近日要应酬就准备从里头拿些时兴衣服,谁知道里头掌柜子义正言辞将奴婢赶走,老奴试了几家店,都是这般遭遇”
杨嬷嬷虽然齐整,脸上沾了灰,面色铁青,走路一瘸一拐,想必伤得不重,“他们嚷嚷着:谁知道什么抚州顾家,他们可是京城顾家!别脏了他家的料子”
“临了还扔给老奴一些烂布,说是:破落户就适合穿这些料子。老奴将料子扔给那些衣不蔽体的乞儿,这才赶回来”
孙氏解开那食盒,捻出里边的果脯,含在嘴里,轻笑道:“嬷嬷真是幸苦了”
“可要尝尝?”
杨嬷嬷不明所以,摇摇头推拒了,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很是无奈。
孙氏笑吟吟道:“春天来了,承恩寺那边招呼好了?”
杨嬷嬷:“夫人真是灼见,这几日到寺庙中借宿吃斋的人家好多”
“老奴去的时候,赶早些,选了清净院子”
孙氏自然也知道杨嬷嬷的办事能力,说这话也是让嬷嬷能想开些,没得生闷气伤身。
“那就好”
“钰哥明天要去春游,我不放心让丫鬟们去瞅瞅,能搭一把手,是一把手”
杨嬷嬷很惊奇,笑道:“公子也是年轻气盛,出去走走,正好”
“偷得半日闲,去看看外头的花花草草,宜神养性,说不定还能博得缘分”
孙氏听着讨巧的话,心里开怀些,和奶嬷嬷闲聊着。
“都是些年轻人的活动,我就不去凑趣了”
“咱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后儿个也早早去那边图个清净”
杨嬷嬷:“夫人素来贤惠,常年去承恩寺,说着是为了清净,不还是为了钰哥儿,这些年公子鲜活,想必是承了夫人的恩情”
孙氏脸上缓缓露出浅浅的笑意,“嬷嬷倒会讨巧”
“整日闷在这里,人啊总会被这点、那点东西吓着了”
孙氏素来很美,长相绝艳,尤其是那双秋瞳水翦动情时泛红,宛如满墙高挂的蔷薇美得疏离,美得张扬,明明尽在咫尺,触手一看,又好像远在天涯。说这话时,杨嬷嬷隐隐感觉下一秒她好像要化蝶而去。
手中的棋子坠落在地,噼啪响起,发出刺耳的音调,顾怀之脑子霎时清醒了,疑问道“月底回家?”
“可是家里出什么问题了?”
依着孙氏那性子,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登堂入室,除非顾钰出问题,要么孙家出问题,不然就是顾家出大事。
一心沉迷于四书五经,这段时日顾怀之,心性沉稳不少,那双眼睛愈发犀利。
顾焯一段时间不见孩子,很是想念,眼神里自然流露出真切的关怀之意,“没事,家里好着呢”
“是孙家那边不太好”
为了家宅安宁,顾焯漫不经心地解释道,眼皮垂耷。
顾怀之倒也没有纠结,就抛出顺势提出一个问题:“阿娘,可还好?”
说起这事,顾焯不免心虚,下意识地环顾着儿子的神色,讪笑道:“好着呢”
“就是有点挂念你”
顾怀之盈盈一笑,温润道:“对了,我许久没见阿娘,怕她担心,这些银票爹爹帮我转交给阿娘”
顾焯推拒不成,看孩子态度很坚定,只好接过那些银票,嗔怪道:“你这几年愈发稳重了”
顾怀之朗朗一笑,落棋为子,点兵点将反手定乾坤!
“哈哈哈,我输了”
顾焯傻傻地望着那一片黑,笑得很开怀,笑着笑着落泪,他说:“老了老了,眼皮子浅了”
“噔噔”这时门开了,顾焯抬眼便见元清站在门口,怔愣一瞬,即可起身,大喜道:“先生快请”
在回头时,顾怀之端着一应茶几和点心立在一旁,彷若梅竹傲然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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