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顾怀之留意到他那犹豫不决的样子,温润笑道:“元顺,你可是有话说?”
“我倒是觉着,你家主母魔怔了,连诉纸,人证都没有居然公然将人告到府衙”
说起这个,三人视线一番对视,不由得苦笑。
顾怀之涩然一笑道:“兄长是嫡母的命根子,如今这番,她许是无法接受现实”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法子接受现实,更何况一向视兄长为命根子的亲娘呢。
“你说的对,我们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更何况顾夫人那样要强的妇人”
元顺大抵能感受他的无奈,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谁都很难接受,一时失智也不无可能。
回到府邸后,陈楚和元顺晓看天色已晚,就家去了。
顾怀之送走好友,行至二进门时,临门一脚,激烈的争吵声从松鹤院那边传来。
“顾焯,你作甚要把杨嬷嬷抓起来”
“她是我奶嬷嬷,有什么事情我担着就是”
“你担着?呵!”
即使隔老远都能感受到顾老爷子的怒火,语调森冷异常。
平安喜乐齐齐看向自家少爷,等顾怀之吩咐,少年杵在香樟树下,耳畔是尖锐的吵闹声,风声唱晚,绿中透红的叶子飒飒,好似精美的雕塑一动不动。
“你拿什么担着?还我兰儿啊”
“要不是你将她弄进府邸,她能凄惨离世?怀之与我也会离了心”
“孙氏,这些年,我承认曾经喜欢过你,如今这些不提也罢,兰儿的死终究是你们孙家致命把柄,你包庇这个贱婢,是想让孙家一起陪葬嘛?”
“你在胡说些什么!顾宜兰本就是难产而死,与我孙家有何干系!休要胡乱攀扯着有的没的”
孙氏嫁到江南,久久不能在双亲面前敬孝道本就愧疚难当,夫君不体贴自己就算了,还要胡乱说些有的没的攀扯着,盛京娘家那边简直太令人心寒了,她红着眼睛,像受刺激的刺猬浑身刺倒竖。
“你趁着夜黑风高,将兰儿捆到顾家,逼迫她签了卖身契,更恶毒的是:将她人烧死,以假乱真,企图混淆视听,让平湖村所有人以为兰儿是意外被火烧死,这样她没有良契被关进后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顾焯步步逼近眼前这个气红了眼女人,心里话倒豆子一样不吐不快。
孙氏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睥了一眼奶嬷嬷,眼底泛起狐疑之色被顾怀之捕捉到。
她呐呐道:“我没有”
当时她交代嬷嬷将人带进府里,只说按了卖身契,根本就没有提杀人放火之事,难道是嬷嬷听岔了不成?
孙氏往后退,别开脸不敢直视自己,顾焯只当她心虚、不安,不由得冷嘲:“口口声你们孙家最是清流人家,断然没有喊打喊杀的恶行,我倒要看看高高在上的岳父大人怎么处理这件事,哼!”
顾老爷准备离去,余光瞥见儿子,很是怜惜,款款走到怀哥儿身边,嘘寒问暖道:“今儿瞧着好些了”
“是的,父亲”
“请嫡母安,怀之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顾焯拉着儿子要走,顾怀之行了礼,适才离开。
“父亲,可是吃晚膳了?”
“回来得急,还没吃”
“正巧,儿子早早让厨房做了些吃食,想必很快就可以上桌”
“你怕是为陈家小子和元家小子做得吧?”
“唔”
孙氏环视着远去得身影,怔怔在原地,嘴里念叨着“有时候望着他的背影,我以为他就是我的钰哥儿”
这话把杨婆子唬一跳,捂着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囫囵道:“夫人您许是眼花了”
“那是二公子”
婆子那冷冰冰的话将孙氏拉回现实,她深深凝视着奶嬷嬷,将将转头往蔷薇院去。
刚进屋,孙氏大喝道:“跪下!”
震耳欲聋的音震得耳朵发麻,杨婆子连忙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望着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夫人,我我从进了孙家就服侍您,看着您长大得。您不相信我?”
婆子一副“我养你这般大了,居然怀疑我的忠心,太让人下心寒”的失望面容。
孙氏扶着额头,因着儿子走了,没有心思装扮,手指再无艳红的指甲,只有根根水葱般的手指挡住了她的脸,杨婆子自是看不清她的神情,心下一动,双脚匍匐到跟前,拽着孙琴的手凝噎着“当时,奴婢见您那般盛怒,以为是想彻底断绝宜兰小娘的后路,所以才将您特别的生气的事情才让艾婆子着手此事”
言下之意:我也是为您好,为您吃气来着,我只是将话吩咐给艾婆子,许是艾婆子听茬了。
事情都怪爱婆子,与您我无关啊,夫人您看我真诚的眼神,简直真的不能在真了。
当初刚来顾府时,孙氏也重用过艾婆子,后来钰哥儿出生后,体能不好,她就是了解艾婆子狠辣的秉性,免得折损了哥儿的福气,这才让她去外院当落锁婆子,从不将心里话说与她听,如今这般纷纷扰扰倾轧着,父亲为官多年素来以公瑾严苛为准,待人公正和善,以己身为绳尝尝教导自己不可草菅人命,不管是艾婆子下重手,还是杨嬷嬷出出气,这些人代表着孙家的颜面,若是有心之人将顾宜兰之事告到盛京,届时父亲、甚至孙家都会付之一炬
想着想着,孙氏愈发惶恐,她眸色骇住般,目无焦点,神情涣散,死死地攥着婆子的手,力道之重足以掐出血印子,杨婆子疼得脸色变,涨红了脸。
“顾焯说得对,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时,若是让别人知道我们院子出了这般残忍的事情,盛京那些官员还不得吃了父亲”
“嬷嬷,快取笔墨来,我要写信给父亲”
“是、是主子,您别着急,我这就去准备”
废纸一沓一沓像雪花堆在角落里,直至天黑人寂时,孙氏方才落笔。
“事情比较严重,嬷嬷速速坐晚船即可出发去盛京那边,将东西交给父亲”
杨婆子将信笺贴身藏着,人还没走出门来,身后又传来自家主子焦急声音“慢着,将信笺给母亲”
“打着庶妹的名头,就说顾家二奶奶来信,嬷嬷只管将信递给母亲就是”
“哎,姑娘!您就放心吧”
婆子敛了眼底的深意,笑着应承着,抬脚就没入黑夜中。
这一夜有人注定难免,有人注定心绪繁杂。
承恩院里,灯火闪烁着,父子俩对烛私语,烛光投下巨大的影子倒在纸窗上忽远忽近,十分温馨。
“父亲是说,你们没在红绸房里找到字迹?”
这倒是出乎顾怀之的意料,这些年他一直暗中调查阿娘的事情,顺腾摸瓜摸到蔷薇院的杨氏身上,后来暗中盯梢,历经一年之久线人来报:红绸与杨婆子关系匪浅,婆子经常以洗衣服为由暗中帮衬着红蝉,而红绸每每都会出去,去码头船娘那边坐坐,有时候要莲蓬,有时候要鳜鱼,甚为怪哉。
“不知哪里走漏消息,去的时候那贱婢将东西烧掉了”
什么都没剩下,所以他们只能将人抓住,在想法子让他吐出来。
“父亲有没有想过,也许嫡母对平湖村烧人烧房子一事并不知情?”
顾怀之之前没想通,孙氏既然都将阿娘悄咪咪虏进顾府,那为什么大张旗鼓地将房子烧掉?这不就让她的所作所为极大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现在有了大胆猜想,孙氏许是不知情,毕竟那样惊讶的神色在毫无准备下根本装不出来。
闻此言,顾焯不禁冷笑:“她这些年一直针对你和兰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她屋里的杨婆子确实不是好东西,当初她将兰儿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禀报给夫人听,导致夫人明里暗里针对你们母子俩,要不是我在蔷薇院门口听了一些,怕还被蒙在鼓里”
看来这次的板子太轻了,那婆子怕是没记到心里头去,看来也该肃清肃清门风了,不然影响怀哥儿以后下场为官。
“父亲可知当初儿子头上这伤从何而来?”
顾焯不解,心想着:这不就是陈家那小妮子踢的,不过对上孩子那冷冷的表情,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噌一下坐起来,“不会也与那婆子有关?”
音调瞬间拔高几分,隔着门外都能感觉到老爷子的愤怒之火。
顾怀之敲敲桌子,示意老爹冷静,沉声道:“陈家姑娘既然是为了选秀自是不会用太大的力气,问题就出现在绣球上”
“儿子从陈楚哪里讨来这球,细细查看过里头除了棉絮,谷物之外,还找到一些未剥壳的黍米,您看”
陈家的绣球上有红穗,绣球被撬开一角,顾怀子掏出里头的棉絮掏出来从中抖落出更多未剥壳的黍米粒,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大抵有一捧。
这么尖锐的黍米粒在告诉加速翻转下,重力+阻力+摩檫力能将一个人当场爆浆,更何况人的脑袋。
“所以,绣球里一般放棉絮和谷物,都是些开化、抹去棱角、去壳的谷物,此人怎么确定我会经过花楼”
“一定是知道父亲亲近之人,换句话说也有可能父亲被跟踪”
经过儿子层层分析,顾焯浑身激起汩汩冷汗,不由自主地抹了抹脸上的汗珠。
“你是说杨氏将东西塞进去害得你大病一场?”
“这颗绣球是从大北沟杨家定制,儿子没有找到杨氏与大北沟村杨家的来往痕迹,也许是他们藏太深”
“不!这个东西也许是在陈家就已经动手脚”
“父亲是说问题可能就出在陈家?”
“没错,陈家崇武,心思没那么细腻,要想在他们眼皮子地下作祟,也很有可能”
“唔儿子知晓了”
顾焯又不太明白,愁眉苦脸道:“可是,按照你所说,夫人尚不知情,那杨婆子为何要这边恶毒?”
她一个搞不好,就要跟孙氏陪葬,这种赔本的买卖是个人都不会干。
熟料儿子盈盈一笑,将灯芯挑起,屋里霎时明亮些,淡淡道:“做坏事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主动做坏事,一种是被动做坏事,前者心狠手辣,后者多有顾虑”
“之前咱家没败落时,杨婆子每周都会出去,到处走走,说是给夫人买贴身物品,最爱抚顺街头点心铺子带些吃食,也会去旁边的翠薇阁坐坐”
“翠微阁?这之前确实是咱们家的铺子,她去拿些东西倒也没什么不对”
“就是因为是顾家铺子,所以大家才不会怀疑,问题是顾家是哪门子顾家?盛京顾家还是抚州县顾家?”
顾焯一听到盛京顾家心里咯噔一下,眼色猝出一道寒光来,整个人都炸毛,“我们与他们断了关系还不够,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口水唾沫与五官齐飞,低吼着。
顾怀子忙给老爹递了一杯凉茶,静静地聆听听他发发气话,耐心道:“父亲稍安勿躁”
“杨婆子到底有什么把柄被盛京那边握着,你我不知,所以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说不得咱家这些糟心事与盛京那边脱不了什么干系”
“孩子这般努力下场考试就是要为阿娘的事情求个明白,若是盛京顾家真有人参和其中,届时就算是鱼死网破,儿子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从阿娘惨死,大哥溺水而亡,如今更是想扳倒自己,桩桩件件必须求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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