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问题

z大的建校地址很奇特，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学，背靠杭州著名的和山。从一进校门往里走就是一路上坡，各个系的教学楼依次矗立校园主大道两边。

        化工学院所在教学楼正好十分靠后，几乎已经贴近和山脚了，沿着教学楼旁边有一条林荫小道可以直通山顶，学校里老师学生闲暇时经常从教学楼旁小路上山，或休闲，或健身，或娱乐。

        李孟十分喜欢从这条小路上山游玩，因为这与她幼时居住的地方十分相似。

        她幼时住在离杭州不远的临安，也属于丘陵地带，大山环绕。她所在的老房正好背靠一座山，每天早上起来，李孟都会从老房旁边的小路上山跑一圈，锻炼身体。

        那时，上山的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一年四季几乎天天如此。李孟会边走边欣赏上山路边的风景，一年四季各不相同。

        春季时万物复苏，空气清新，路边的植物刚冒出嫩芽，散发的清甜的香味。

        到了夏季，路边的植物颜色变成深绿色，高大得能把一个成人淹没，若是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有个人的话，可能一转弯就看不见前面的人了。夏季虽闷热潮湿，可躲身在这些蕨类植物丛中，倒是十分阴凉。

        夏季时被茂密植物覆盖着的山林看不出山体面貌。一到了秋冬，植物凋零，山体光秃，就会发现，小路两边其实有很多坟冢，有大有小，有的有立碑，有的只是的土包，要不是上面有烧纸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是个坟了。

        幼时李孟最怕这些坟冢，她一路走过，很清楚每个坟冢会出现在哪个地方，所以只要一走近就浑身发抖，迅速快跑通过。

        现在长大了，大约是完全接受了现代科学的唯物主义教育，知道世上并没有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都是人心理在作怪，就不再害怕这些事了。

        上和山的小路两边也有一些修葺精致碑坟，李孟现在走过，完全没有小时候恐惧的心情了。甚至还会停下来，细读碑上的文字，看着作古之人的生卒年月，想象他或她在世时的光景。

        也是，有山有地的地方，哪里不埋着过去的人呢，人生更替不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生生世世，循环轮回。谁也管不了谁，但谁都是不能独立于世，都与周围万事万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孟家中有长辈研习书法，她小时也受过一些影响。所以有时会在碑前蹲下来，细看碑文。现代碑文字体大多是正楷体，老碑上还出现不少隶书体。有时候看碑文字体也能判断出这是新坟还是老坟。

        下午，李孟在和山上转悠了半天，心情渐渐舒缓下来，想着今晚还是再多休息一会儿吧，就回寝室了。

        博士生宿舍一个寝室可以住两个人。同寝室的博士也是化工学院的，不过是另一位博导的学生。也是拼命三娘一枚，晚上不到11点不会回宿舍，早上7点肯定已经到实验室了。所以今晚照例不在宿舍。

        今晚就李孟一人在寝室里，睡前她打开校内的一个叫99的bbs，输入一个问题：

        “人能预知未发生事情么？”

        输完后，没等有人回复，就倒头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孟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周围景象，竟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到底是哪儿啊？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她躺着的床也是小小的，挂着粉红色纱帐，枕头旁边放着一个粉红布娃娃。床单被套是那种20年前的花色式样。

        李孟下了床，又慢慢地环顾四周，房间真的很小，靠着床头有个小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些图画书，文具盒，还有小学课本，作业本什么的。

        李孟看着作业本封面，愣住了，上面写着：东林小学李孟四年级1班。

        字迹幼稚却工整。李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字迹就是自己四年级时的字迹！

        靠书桌的另一边是一个白色小衣橱，的的确确也是自己年幼时房间的衣橱。

        衣橱旁边的墙上贴了很多奖状，李孟凑近一看，是自己一年级到三年级获得的各种奖状，自己从小到大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不过这里只有三年级以下的奖状，其它的就没有了。

        李孟心想：四年级以上的奖状多的是，怎么没挂上？

        这时候，李孟已经能很肯定一个事实：自己是在梦里！

        这个房间就是临安老房子自己的房间。虽然是那个房间，可又有点不一样，比如枕头旁边的布娃娃，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那是在有次跟妈妈去商场玩时看到的一个娃娃，虽然当时很喜欢，但并没有买回家。

        书桌是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外面白雾蒙蒙，完全看不清窗外的景象。是下大雾了么？

        李孟发现自己能很真实地感受房间里的事物。比如她能拉开了书桌的第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卷轴，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副字贴，文征明的《汲黯传》临摹字帖。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东西，虽然家族有长辈在书法界，不过自己从小没兴趣，并没有学过书法，不会写，可这个卷轴十分眼熟，自己似乎隐约在哪里见过。

        李孟觉得可能因为在梦里，记忆力衰退的厉害，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卷轴。

        房间的景象一览无遗，李孟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就打算走出房间再看看。

        这个现象简直太神奇了，李孟还以为人在梦中走动应该是阿飘的状态，飘着走，像梦中的鬼，没想到居然是实实在在地走在路上的。

        推开房间门，李孟愣住了，怎么回事？大雾都蔓延到家里来了？房间门外还是白雾蒙蒙的一片，一时间，李孟竟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下意识地回头向房间里望去。

        突然，脑子里象炸裂开了一样，李孟呆住了！她头皮开始发麻。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曾经来过这里！

        一丝记忆象藤蔓一样弯弯曲曲的伸向李孟，撬开她的脑壳，钻进了她的脑子，挤开了记忆之门的门缝。

        这是她小学时曾经做过的梦，一模一样，连同她的动作，那时她也是这样起床后环顾四周，看着奖状，打开抽屉，看到了书法卷轴，发现窗外都是白雾，又走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准备出去看看。

        不一样的是，那时她只有四年级，所以没有自己四年级以后还有奖状的想法。另外，那时她走到门口，看到白雾后，并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被吓醒了。

        这时候的李孟已经不是当那个幼稚的小女孩了。她稍加犹豫，就迈出了脚步。虽然看不见路，但她知道家里的房间结构，完全知道怎么出去。

        走过的路都变得清晰起来，回头也没有大雾跟上，李孟觉得自己像在玩探路游戏一样，一直在开辟新的领土，只不过路上并没有妖魔鬼怪挡路。如果有的话，这也是梦，一定会醒过来，李孟就这样给自己撞着胆。

        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家。李孟心想，不知道梦里的这个家的屋后是否也有大山，那就走走看吧。

        李孟这时候的心情竟然是欣喜而惊奇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因为她发现这就是儿时的后山，她完全不用担心干扰视线的大雾，因为这条路实在太熟悉了，身后走过的地方都变的清晰可见，前面虽然看不见路，但却并无阻挡。

        快到坟冢的时候，李孟也不再快速跑过，而是慢下细细辨认起来，的确是记忆中的位置，只是路边的植物看不出季节，似乎一年四季的植物都有，坟头上的白纸还是那么新，像刚刚插上去的一样。

        李孟凭着记忆一直往上爬，这里没有风，整个梦境仿佛只有她一人，所以一路上都很安静，偶尔有布谷鸟叫声。

        当李孟爬到山顶时，已经有点气喘吁吁的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滑稽了，这算是在梦里锻炼身体么？不知道能不能作用到现实中去，如果这样能减肥的话，是不是太反科学了点。

        李孟觉得有点累了，这里是老屋的后山，周围不会像和山那样，山顶会放供人休息的石椅。想着，李孟就地一坐，闭起眼睛喘起气来。

        缓了一会气息，李孟慢慢睁开眼睛，隐隐约约地发现前面有什么异样之处。她起身，慢慢往前探过头去，一下愣住了。

        是石椅！

        和山上的石椅！

        李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叫李懵了。梦里果然神奇的很，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啊，想什么来什么，除了活物。

        因为一路上李孟也思考了一阵子了，也把很多小时候遇到的人都在脑子里轮了一遍，但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人，出现的都是人以外的客观事物。

        李孟突然有种周庄梦蝶的感受，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虽说这是梦境，可周围事物那么真实。她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气温，脚踩着真实的泥土沙石，抚摸到路边真实的树叶花草，体会到真实的疲劳。自己并不能飘上山，还得真实的爬上山。跟醒来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没人这一点。那现实世界呢，是梦境的梦么？

        正想着没人这件事，前面大雾中突然隐约有些声响，李孟静心一听，汗毛不禁倒竖起来，她意识到这肯定不是自然界的声音，这是，人的脚步声！

        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李孟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听那脚步声来到了眼前大雾边境处，就在快能看见又看不清的地方，猛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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