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心中装着事，夜里难成眠，俞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宁方远已经去了县衙，柳绿听见动静进来给她撩起帘子，外边天阴沉沉的，“大人说您晚间没睡好，可要给您沏壶茶来？”

        “是得喝点儿茶，孩子们呢？”

        “二公子带着出门了，说是去钓鱼磨一磨孩子们的心性，陈师傅也跟着去了。陈师傅今早还带着小毛头和小白打拳了，阿雅看着说是个高手。”

        一大清早就去钓鱼，这位侯府世子爷来了这儿真开始小孩儿心性了，“阿雅来了吗？”

        “在外边等着呢，我让她进来。”柳绿出去带了人进来，阿雅长得极为英气，行走之间比寻常女郎多了几分飘逸。她抬手行了礼，“夫人。”

        “没教她规矩吗，怎么这般行礼？”俞梅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我给忘了。”柳绿慌忙说道，“我一会儿下去就教。”

        “嗯，入了府便是府里的人，该行什么样的事，怎么做人都是有规矩的。柳绿你多带带她。她可是要跟着出门的，可别到时候做错了事，别人背地里说咱们家不懂规矩。”

        “是夫人。”

        “去把早饭端上来吧。”

        “是。”绿柳和阿雅走出门，走到院子里边柳绿才说道，“真是抱歉，都怪我，平日里夫人对我也没有讲什么规矩礼仪我就一下子给忘记了，害得你也挨了一顿的骂。”

        “不怪你。这位夫人是个聪明人。”借着行礼之事暗中敲打，让她学着入乡随俗，又不过分打听，真真是个聪明的。

        “夫人当然聪明了，而且会的可多了，还会针法医术，先前你病重的时候，还是夫人来救的。你也是个聪明的，一会儿我将那些行礼的姿势同你一说你肯定就明白了。我胆子小，每次陪着夫人出门都害怕，你要是学会了，今后陪着夫人保护她，我也放心些。你别看她今早凶，但是她对人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好。”阿雅答应下来。又旁敲侧击地问道，“你总讲夫人，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咱们是夫人的婢女，只管了解夫人就行了，管大人做什么……”柳绿说着停下来严肃地看着她，“我可告诉你啊，我是很信任你才交你这个朋友的，若是你有什么歪心思，伤了夫人的心，别说是她，我也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你想什么呢？”阿雅戳戳她，“男人这种东西，我从来不会抢别人的。而且，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真的吗，那他在哪里啊，怎么会让你流落到这个地方？”

        “他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他，但是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会走到他身边，告诉他我才是乌雅神赐给他的妻子，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我的位置。”阿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哦，你俩是指腹为婚是吧。”柳绿大概想了一下，“夫人也是很开明的，到时候你未婚夫来了和她说清了肯定会让你出府的。说不定还会给你送上一笔嫁妆呢。”

        “柳绿姨姨，你瞧，我们钓到了鱼！”

        “正好加个……菜……”柳绿凑过去，“鱼呢？”

        “这儿，这条是我捞起来的，这条是小白的，方希哥哥最厉害，钓的最大。”说是最大也不过就是个巴掌大小。

        “真厉害。”柳绿违心地夸了一句，“放到后边池子里去吧。”

        “姨姨醒了吗，我要拿去给她看的。”

        “一会儿去吧，刚好一块儿吃早点。”柳绿下去端饭，宁方希和陈良自然回了自己的院子。

        俞梅一边瞧那三条小鱼，一边听孩子们讲自己的“丰功伟绩”不时点点头，柳绿有些担心，“这鱼放在水池里边该不会被大鱼吃掉吧。”后边水池里养着好大急跳锦鲤。

        “不能够，别看这些鱼小，灵活着呢。”俞梅一边吃一边给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俩一大早玩儿也玩了，待会儿就好生跟着方希哥哥习字念书，不要调皮。小毛头我可等着你给我写下一幅大字的。”

        “嗯嗯嗯。”小毛头点点头，“我一定乖乖。”

        俞梅给他擦掉嘴角的面条，夸奖了他一句。

        送孩子进了书房，俞梅一下觉得无所事事起来，柳绿上前问了一句，“您先前定了男装说是要去城西，后边小毛头出事了就耽搁了，今儿要不要去看看？不过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下雨有什么干系，带伞不就成了。”俞梅一下来了兴趣。

        城西是沛城最为混乱的地方，俞梅和阿雅穿着布衣短打走在路上，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周边的情况，有为了一两文钱不住讨价还价的妇人，也有随街大小便淋到别人家摊位的顽童，还有屋檐下瑟瑟发抖的老乞丐，这边屋子矮小，还有好多只是堆搭的窝棚。她正看着就听见了锣声，“今日义诊改在外边大群园中，大家互相通知一下，有急病的先去，一般轻症的可后边再来！”

        哟还是个熟人，俞梅一看过去，那人也刚好看过来，愣了一下，像是确定，俞梅又冲他笑笑，他这才确定连忙跑过来，“夫人您怎么上这儿来了，还穿了这么一身……您赶紧回去吧，这边乱着呢。”正是先前在县衙门口遇上的衙役。

        “我记得你叫宋方？我同你们大人说过，我会些医术在这边来帮着治病救人。”

        “不成的不成的，这边好些病人都脏着呢……”宋方放低了声音，“这边原本只有一口井，水源紧张，大家洗衣裳洗澡都不那么勤，养成习惯了，现在多打了两口井也还没换回来。挨得近了说不准还能看见跳蚤。您若得闲不妨去县丞大人家中听戏，他家新招了一出戏园子。”衙役生怕上司夫人在自己的管辖地出了事儿，这可完全没法交代啊。

        “大群园在哪儿呢，我瞧瞧去。”俞梅也没接着同他争辩，只是问道。

        “我带您去。”宋方急得跺脚，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到大人身边，让他将自己的媳妇儿给带回去。

        “这边看起来也不算是特别乱啊，哪有你们大人说的那般恐怖。”

        “先前梁王还在的时候，这边可乱了，大白天的抢孩子，打群架，先前这边还有个大赌坊，青天白日的就敢强抢民女，梁王不管，先前县丞带着我们去主持公道还被打。亏得咱们县令大人本事大，又一点儿不害怕，整顿了几次，又将那些个亡命徒关起来，这边才好起来。”

        难怪有一阵看着宁方远身上老是带伤，问起他来又被他岔开去，这才算是知晓了。

        “前边就是大群园。”宋方指着前边搭的棚子。

        “我这婢女是会武功的，平常人不能近身，况且我们又只在这儿帮忙，你不必担心，你同这些大夫可认识？”

        “与王大夫相熟。”

        “你就说我是你远房亲戚，想来帮着照顾病人学习一二。”

        “我……”宋方犹豫，“快去，你办成了这事儿我回家就同你们大人美言几句，将你调到他身边帮着做事。”

        “真的？”宋方的眼睛一亮，“还是算了，我也没多大的本领，一会儿可别给县令大人添麻烦。我去给您办事，您得闲的时候帮忙提一句，让他知晓有我这么一个人就成。我现在认真做事努力学本事，等今后有一天堂堂正正的跟着县令大人帮忙。”

        嚯，宁方远什么人格魅力，居然能收获一群迷弟。

        “快去吧，我记着了。”俞梅挥手让他去。宋方跑上前没一会儿就冲她招手，俞梅正想上前，阿雅拉住她，“别了吧，那些人真是有些脏。”

        “你若是不习惯就在外边等我，我自己去吧。”俞梅没理她自己上前去。阿雅想了想也跟上前。

        “你既然是初来就在那边帮着打下手吧。”王大夫才一说完，病人们便来了，没一会儿整个地方就嘈杂起来，有小孩儿咳嗽的，有老人□□的……还夹杂着各种难闻的味道，阿雅觉得要喘不过气来。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俞梅，她好像正在帮着照顾一个喘症的病人，那病人一喘气像是在抽风箱，身上还有些味道，俞梅却耐心的一下又一下拍痰，好不容易拍出来，一口浓痰吐在了俞梅的衣裳边，阿雅险些干呕。

        俞梅却像是没看见，“有了喘症就要每日拍痰，你们看手法是这个样子的。”她又同那家人说起了拍痰的手法还有后期的护理，等到那家人学会了，千恩万谢的走开阿雅弄了帕子来，俞梅衣裳上边的痰都干了。

        她潦草地擦了擦又开始照顾下一个病人，从到达那个地方开始，一直到日落义诊结束的时候，俞梅除了停下来喝了几口水，一直都在忙碌，到最后还帮着王大夫一块儿收拾摊子。

        “宋方跟我说你来跟着打下手，我看你的医术哪里是只会皮毛，估摸着我都都比上呢，这般好的技术到大药房中坐诊都绰绰有余，没必要跟着老夫到这些地方来，”

        “医者仁人之心，什么样的病人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明日我还来。”

        阿雅很快就知晓俞梅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每日和县令大人一同出门，一直会在城西的疗所待到晚间，阿雅也渐渐习惯这样的日子，城西的人初一接触只觉得可怕，日子过得久了又觉得很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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