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海面上的这座城,亭台楼榭,朱栏曲槛,掩映在重重青松翠柏之中。若说这城它粗放吧,屋宇房脊上的蹲兽又整整齐齐,排布有序,栩栩如生。若说这城它精致吧,内里却是极简单的灰白墙面,不似外表金玉。
如有各种机缘巧合,渔民见此景象,基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大多也以为是海市蜃楼,并不会刻意靠近。
夆廖若和陆判落在海上城正中,他们一边往城里走,一边仔细观察周边的情况。城里本来了无人烟,突然像是热锅里滴入冷油,刺啦一下,喧闹起来。往来商贩的吆喝声,轻轻脆脆,声声入耳。刚刚出炉的包子,圆滚滚胖乎乎直冒热气,店家用打湿的棉布裹着竹制夹子的一头,熟练而迅速地将粘连在一起的包子分开,空气中充满了香甜的食物气息。
夆廖若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陆判径直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发现夆廖若的异样。
“食梦这些年功力长进不少,看这梦境造得属实不赖。”陆判捏了块小贩售卖的玉佩,仔细摩挲一番,又拿到鼻前嗅嗅。最后发出这样的感叹。“这玉看着是秦玉。”
夆廖若胡乱点头应声。
走到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店铺里的伙计把毛巾往肩上一甩,热情地将二人领进门。“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两间上房!”陆判沉声。
“好嘞!”伙计应声,转头朝着老板喊,“贵客两位,天字房两间。”
“客官吃点什么?我们店卤牛肉一绝!”伙计说着笔了一个大拇指,夆廖若,“那便来一叠卤牛肉,其他你看着上几样。”她想了想,“要好吃的,另外你帮我去你家客栈左边第二个摊位买几个包子来。”
伙计颠了颠手里拿到的碎铜板子,嘴角要咧到耳旁,连连答应,像只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客栈的座位很是简洁,一张低矮的几,几个蒲团围着,夆廖若连着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索性盘腿坐着。“你倒是一幅很适应的样子。”她见陆判正襟危坐忍不住调侃。“嘘,听他们在说什么。”
夆廖若闭嘴,假装喝茶,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后面那桌壮汉的言论。
“看到王上颁布的法令了?我准备去参军。”
“要我说,我们赵国国力富硕,区区小子,居然挑衅我国!”那大汉猛饮一口酒,“我也去参军。”
有一文质彬彬的男子坐在一旁,并不说话,刚刚两人便嘲讽开口,“你又害怕了?杀鸡也不敢的小子。”
那人瞬间便涨红了脸,“谁说我不敢,我也去,我不能扛枪杀敌,就给你们做后勤保障,燕国那小儿,hetui!”
两壮士一左一右给他胸口来了一拳,三人嘻嘻哈哈又开始饮酒吃肉。
夆廖若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判也不甚了解,只说先按兵不动。
第二天,走出客栈时,两人明显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天色阴沉沉的,路上萧条极了,商贩小摊都在收拾东西往城外走,夆廖若拉住一个形色匆匆的路人,“大姐,您这急匆匆要往哪里去啊?”
那女子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姑娘,公子,快走吧,赵国兵败了,这里地处要塞,怕是很快有战乱。”
说完她脚步匆匆离开了。夆廖若陆判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彼此的意思,折回客栈。
客栈的伙计,把店门半开着,人靠在门边朝外张望。
“小哥,你还记得我们吗?”陆判张嘴问。
那伙计想了很久,正要摇头,见夆廖若从腰间的白色小荷包里掏出一枚币子,他又来回打量两人,“啊,一个月前住在我们客栈的两位贵客。”
他接过币子,神色极开心,过了一会儿,似是反应过来时局不一样了,这点钱估计也无法保命,又深深叹了口气。
“两位客官,你们怕是不知道,赵燕两国正在打仗,看形式赵国不敌对方,咱们这个城地处要塞,怕是”小伙计话没说完,但意思分明就是让他二人赶紧跑。
夆廖若和陆判道谢跟着人流往城外走。
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大多不是城中人,商贩走卒往往第一时间撤离。
而土生土长的人大多留在此处,期待赵国国君能从大局考虑,多多加派人手,对抗外敌入侵。
城外二里地,杨柳飘飘的树荫里,有一个巨大的天然湖泊。远远看上去碧蓝碧蓝堪比海域。流民大多在那里休整逗留。
夆廖若和陆判此刻正挤在流民之中,摘了一片荷叶,从那清澈的湖中取水解渴。
夆廖若的手刚刚伸到水里,便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拉下水,她还没来得扭头喊陆判,人就栽进去了。
她已经做好落水的全部准备,却发现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这里是第二个城。
水面瞬间反转,陆判所在的城成为水下城,而她所在的城成为水上城。低下头,她就看到陆判在水下四处张望,似在找她,夆廖若朝着水面反复呼喊陆判的名字,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她朝四处张望,眼前是和之前所见完全不同的场景,一时间她哑然到说不出话。
亭台还是那个亭台,楼榭还是那个楼榭,朱栏曲槛不改,青松翠柏不再。
漫天狼烟将天空熏得灰蒙蒙的,四处燃着火把,呛人的气味直往鼻子里冲,夆廖若从口袋里抽出湿纸巾掩着鼻子往里走。
如客栈伙计所说,这里地处要塞,背靠峡谷隘道,易守难攻。但难攻不代表无法攻,不攻城,封锁进出口,断水断粮,一个城能撑多久呢?
这里显然刚刚历经一场恶战,地上随处可见箭簇刀刃,兵士或仰躺,或俯卧倒在地上。铠甲头盔散了一地,分不出哪边是攻方,哪边是守方。那些伤口里淌出来的血液,浸在黄土沙地里,只留下一滩褐色的痕迹。
战场的残酷纵是夆廖若活了这许久年数,还是不太舒服地皱起眉头。她捻了一个隐身诀,进到城里。
城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守城的将士分做两班,轮流守在城墙上,说是分作两班,实际上一人守卫,一人就在他的脚边休息,两人接替,确保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赵国的将士大多已经疲累不堪,负伤严重。更不论城中已经没有食物供给了,大家紧巴巴地省着吃粮食。有些许余粮的都拿出来先给将士吃。
赵国主帅拂筑是个少年将领,他领赵国国君之命,应对燕国挑衅。战事前段明明胜券在握,不想秦国半路杀出,以救燕为名,两面夹击赵国,并派人暗算拂筑。主帅昏厥至今,赵国军队连连败北,退守晓城。
副将更是早早将困境联络给赵王。
信鸽带来盖着赵王掌印的文书,让众将士再坚持几日,粮草和援军不日抵达。
可是一日又一日,眼看着已经过了赵王所说的约定日期,粮草未至,援军不达。秦军时不时发起小规模的攻城,全体将士撑起精神,全力抵抗进攻。副将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的伤兵,眼睛潮湿了。
“报告副将,主帅醒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接连跨上几个台阶,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副将。
旁边的伤兵听到,很是振奋,大家用殷切的目光看向副将。副将也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太好了,太好了,我去看看,你们守好!”
拂筑抚着胸前的箭伤,眼睛里还带着刚刚醒来的迷茫,“我这是怎么了?”
须眉白发的医者捻着胡子,“太好了将军,大家都等着你主持局势,为我们赢得生机!”
副将啪一声推开门,喘息着望向床上的人,这动静大得,屋里几人都看过来,拂筑笑着和副将对视,“辛苦你了,阿湘。”
那两滴城墙上没落下的泪,在拂筑轻声安慰下,顺着烟熏血渍的面庞滑落,副将的脸上清清楚楚两道泪水冲刷出的痕迹。拂筑轻声笑了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的嘴角又猛地抽动一下。
几人赶紧上前将他围住,他伸出手轻轻摆摆,“不碍事,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夆廖若站在一旁,因为隐身的关系,她看得更分明,这几个将士,有明显的立场分歧。显然这个叫阿湘的副将是个姑娘,和主帅拂筑是一边的,而一开始就在屋里的另外两名副将,一个唯唯诺诺不怎么发言,一个一股子蛮劲莽撞冲动,唯一相同点都看不起身为副将的姑娘,认为阿湘做到副将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哥哥拂筑的原因。
拂筑昏迷期间,阿湘果然是非常不易的。夆廖若心中暗自揣度。她站着有些累,便就近坐到了拂筑的床头。
就在坐下的瞬间,拂筑突然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夆廖若一惊,甚至有自己隐身术失灵的错觉。
阿湘忙问:“哥哥,怎么了?”
拂筑摇头,“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
听着下面的汇报,拂筑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心里一番盘算,口中不断下着命令,“阿湘,你去清点粮草,算一下还能撑多久。”他顿了顿,“根据目前情况每餐减少四分之一,能多撑多久?”
“周将军,清点一下武器,另外在城里分贴告示,让所有城民人手保留武器,备用的刀具全数提供给军队。”
“各位将军,秦国的战术就是想困死我们,如果国君的支援迟迟不来,怕是难以为继,我的想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再整理一下详细计划,晚上沙盘推演。”
没有被点名的赵将军,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将军,我这边可以做什么?”
拂筑正对着地图仔细研究,“赵将军再往国君那送一封信吧,催促一下援军。”
赵将军作揖离开了。
屋里人都走完了,他长叹一口气,这场战不得不打,不得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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