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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弑神者真的很难说究竟是成为弑神者之后才变成魔王,还是因为有成为魔王的资质才弑了神

        结爱又双叒叕失忆了,太惨了

        结爱还是在他们身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也因此,  等到高卢皇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路被撞翻的墙壁,还有弥漫的尘雾渐渐显现的,  浮在地面上三十厘米的娇小身影。

        “...你应该早点回来的。”他只是这么说。

        “哎呀,  是王子殿下。晚安、晚安、晚安呀。”

        “我有什么办法。”

        结爱用和之前的金发青年对话时不同的,  说不清楚是更亲昵还是更自我心的语调说着。

        一路撞过来,  如果要修补肯定要花至少一个月,这期间据点的防御力和人员配备都会很吃紧。她却看都没看一眼自己身后随着散开的尘雾渐渐显露出的墙壁上的破洞。白色的运动鞋两侧仿佛显现出一双翅膀的虚影,这翅膀一振翅,  她就飞到了高卢皇子的面前。

        这动作非常的轻盈,  不符合任何飞翔时应该遵守的物理定律,像是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动作。

        结爱的身高才一米五五,  就算是在女孩子,也是会被善意评价‘要好好睡觉,  多多喝牛奶,  多吃骨头汤,  还会长高的!’的身高。但是只要浮空三十厘米,  在高卢皇子面前,  她就能够轻松的与他平视,  甚至隐隐高出一头。

        ‘我讨厌别人俯视我,要不然你就弯腰或者跪下来’结爱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说的。既然他不愿意弯腰,也不愿意跪下来,  那结爱当然就用自己的方式来了。也不费多少力嘛。

        “王子殿下你也知道。”结爱一开口就是强调着自己的情报。她并不以自己那么麻烦的小毛病为耻,恰恰相反,她知道正是因为自己有着如此高的价值,才能让别人去迁就,去尊重自己的小毛病。所以她会经常强调这一点。

        “你也知道,我跟夜晚有点...不是说相性不合,而是说相性太合了,一到了晚上身体里就会涌现出无尽的、让我自己也有点害怕的力量。一个月前的我应该会很喜欢晚上,为了这种力量让世界永远笼罩在夜幕之下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结爱的声音渐渐放低,她飞翔——不是走、不是漂浮、而是飞翔在半空的动作也变得有气无力。她的脸上露出了有点寂寞的表情。游乐园散场后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孩子,就会露出这种寂寞的表情。

        “但是现在的你控制不了这份力量。”高卢皇子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

        他的语调里有种不愿意妥协,也不愿意体谅的东西。虽然是在和结爱说话,视线也勉强停留在她美丽的面容上,但是他的余光却不时扫向被撞出一个个大洞的墙壁处。

        甚至能够透过那些大洞看到外面的草原。他厌烦的想,开始考虑到底要花多少人力去修补这些墙壁。

        放在往常可以不用很急,但现在正是和布尼塔尼亚军交战的时间。如果已经决定了不能把她的那些作品推广到全军,而只是发放给自己的少部分亲信,那么战斗力差距几乎是让人绝望的。并且对方近日似乎还更换了最高指挥官...这种时候更换指挥官,基本一定会造成磨合期的混乱。布里塔尼亚帝国虽然残忍无情,但绝对不愚蠢。这也就是说明他们的指挥官被认为是有这个能力镇压这里的...果然那个时候不遵从国际公约上对俘虏的条件,直接把城市的掌权者全部枪杀触怒了皇帝吗...

        他思考着这些,只觉得胃部一阵剧痛,暴露在空气的每一寸肌肤也像是行走在深海一样,传来深切的压力感。

        而现在还要处理她带来的麻烦...!

        真是的,她就不能够稍微收敛一些吗?

        想着,高卢皇子重新看向结爱,就在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结爱脸上的寂寞表情已经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目的的尖锐怒气,和被怠慢的不满。

        “你现在是想要责怪我吗?”

        结爱冰冷的吐出这么一句话语,不想听其他的话,从他身旁飞翔过去了。

        她并不是与他擦肩而过的。无论何时,高卢皇子总是注意与她保持至少30公分的距离。这点距离连她的玩具枪都挡不住,但总是能让人放心一点。虽然能正常的进行对话,并且能打到这里来也多亏了她的力量,但是...不,应该说正应如此,他才对能够想出这么多强力武器——那放到战场上简直就是屠杀!的漂亮脑袋感觉到恐惧。

        如果他获得了她的力量,能够在仅仅一个月之内利用那些素质并不高,说得难听一点只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拿起武器的农民们,把装备、军力、后勤全部碾压机房的布里塔尼亚一路势如破竹的打过来。那么如果之后她又去投靠了别人,他要怎么办?也像是现在的布里塔尼亚,不,一定更糟的引颈受戮吗?

        心里面总纠结着这样的想法,但是表现在外表,现在他仍然需要她的力量,就算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没有惹怒她的资本——在找到控制她的方法之前没有。因此高卢皇子的脸上凝聚了笑容,这是有点软弱的,会让女性提起怜爱之心的草食动物的笑容,他说出口的话语调也温和。

        “抱歉,我想我最近有些太紧张...!”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距离他30公分以上——结爱尊重个人距离,她不是会主动贴上去的那种女孩子——的结爱从他身边擦过,骤然卷起一阵狂风,把他卷倒到了地上。

        他屁股着地,感觉到疼痛的时候还一脸不敢置信。

        以前即便作为不受宠皇子和人质,过得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更何况后来有了她的力量之后就真的成为了反抗军的首领。运用绝对无人可违逆的武器,不仅仅是获得了下属的支持,就连原先眼高于顶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也不过是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猪。本国那边已经得到了他故意泄露过去的情报,即反抗军的首领‘疑似’先前被俘获的第十七皇子。而一般疑似就已经可以用确定来代替。已经有人发出呼吁要和反抗军搭上线,如有必要就将其引渡回本国了...

        可以说除了要面对这个怪物,前途的的确确是一片光明。可是现在...!

        竟敢让他如此狼狈...!

        他的眼底掀起了一阵屈辱,但因为不敢把这阵屈辱发作,只能忍耐,原先会被称赞是漂亮的眼睛变得有些难看了。这就像在清澈的溪流底部用手一阵乱搅,让泥沙扬起使溪水浑浊一样。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笑的痕迹,去看结爱远去的背影,而结爱自然是一次也没有回头的。

        ...算了。

        站起来,弹弹自己身上的灰,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墙壁整理自己的头发,露出符合首领态度的尊严又不失温和的笑容...同时小心的把那个骷髅头装饰,可爱得一塌糊涂的发夹藏在头发的里侧。

        哈迪斯的头盔。江户川结爱制造出的得意之作,一如既往,好用的想让人感慨‘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因此,虽然外表极其滑稽,可既然她不愿意改,他也还是珍惜的把它别在自己的身上。这能让他豁免一切的远距离狙击暗杀,对于必要逃走的场合也能避开军体雷达,非常的好用...

        也因此,绝对不能大规模推广开,只能限定在自己信得过的少数精锐上。

        这毫无疑问的一定会造成己方与敌方的战斗力差距,但是政治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他手下的人人都有强大的,单体就可以改变战局的力量,那他们不用听从他也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这就会造成混乱,他想要的并不是强大的军队——哪怕是三分钟前还在拿着菜刀做菜的家庭主妇,只要装备上江户川结爱制造的武器,并且熟悉一下操作——那真的不难,不像是布里塔尼亚的机甲一样对驾驶员有极高的要求——就能够成为强有力的士兵。

        他想要的是听话的军队,有着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绝对复仇欲望,那就只能是编号区的居民。并且已经犯下了罪孽,就算现在投降也没有,至少作为基层士兵没有被宽恕的可能。并且虽然力量数倍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通常士兵,但也没有一骑当千的力量,和全身上下都装备着江户川结爱以‘送给王子殿下——!’的名义疯狂制造的强力武器的他截然不同。因此会服从于他。

        “这样子就够了。”

        他嘟囔着向前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怪物会执着于我,但只要能派上用场,这样就够了。”

        “我是幸福的。”

        #

        “王子殿下是白痴呀。”

        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以隐蔽自身和坚固为目的的反抗军据点,非常突兀的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尖塔,完全没有准备与周边的建筑物风格妥协的华丽。外壁点缀着各色的宝石,塔身是白银的,纠结缠绕着黄金制的蔷薇花藤。仿佛没有考虑过任何居住的机能,只是作为超大型装饰物漂浮在空。这就是江户川结爱所居住的神之塔——巴比伦。

        反抗军自然是没有这个财力为她建造的,就算有,完全由白银打造的建筑物以现有科技水平也无法达到。这还是结爱制造出了金手指。就是给贵族青年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那个小小螺丝钉,污染了近乎一亩的大地制造出各类贵重金属,然后改造出来的。

        “说起来...为什么我要纠结于他呢?”

        结爱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白色的床铺,柔软得像是浓度较高的气体,可以让她整个人都陷下去。绸制的布料四面方的包裹过来,她就像是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非常的安心,摘下了自己的骷髅发夹——哈迪斯头盔,带点疑惑地翻来覆去观察着。

        “我是公主。我是公主...或者说一定要成为公主。是因此才要纠结于王子殿下这个身份吗?可他像是个白痴一样,说的话也让人听不懂,还像是教导主任一样的爱说教和发火。”

        “公主难道应该被管束吗?”

        她对着自己的发夹,就像是对待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一样吐露着自己的疑惑,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应,结爱也许可以制造出一个人工智能来做她的朋友,可是那太可悲了还是算了。

        “而且总觉得我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

        “他们都说我是什么天才科学家,因为听起来很酷,所以我没有拒绝。可是其他的那些科学家过来和我谈科技,说什么电磁学说什么物理,完——全听不懂。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我就是普通的想着‘啊,要做出有这种效果的,外表就是这样这样这样’然后就成功了啊?”

        “可是这句话说给他们听,一个两个的表情都好奇怪,说什么‘...您的才能和我等不处于同一个次元,对于您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正是我们竭尽全力所抵达的奇迹’咦...虽然是夸奖,但是我的确没有在炫耀,我说的是实话,他们说的我全都听不懂,从这个方法来看说不定那些科学家比我要厉害很多...可是为什么还是能够做出那么厉害的成品呢?”

        结爱思考了一会,最后因为完全不明白,所以放弃了思考。

        她的身体就像是尸体一样,完全不抗拒的陷入了被褥之。

        “搞不懂啊...不过能获得夸奖,那就这样子吧。”

        “就是王子殿下感觉傻到家了,明明脸长得挺漂亮,身上也没有伤口,也没有残疾,为什么总是一副严肃的苦大仇深的样子啊?他到底有没有理解,就算一个劲的在那里思考着计策也没有用——在之前没有遇见我的二十几年不是一事无成吗?要是那些计策能派上用场那早就派上用场了。真正聪明的话,就应该把用来处理政务的那些时间和精力都拿来陪我玩,讨好我才对啊。”

        “...他让我有点烦了。”

        最后,结爱握着发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透过骷髅头发夹两个q版的红色眼眶——这红色可是结爱亲自用凝胶枪滴上去的哦!——结爱仿佛看到了今天黄昏时分,与自己交谈,得到了自己的馈赠的那个人。

        淡金色的绢丝一样的发丝,深紫色的,和她塔外的宝石一样漂亮的,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收紧了一次自己的右手。

        之前握着他的手的那些温度已经褪去了。但是,一旦重新握起拳头,好像还能够回忆起来。

        结爱的脸颊微微发红。

        “他会来吗?要来的话,什么时候来?”

        这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只偶尔从嘴唇的缝隙间溢出一点弥散在空气间。虽然脸和眼睛依旧朝着骷髅头发夹的方向,但似乎已经不再是对它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了。

        “他真好看,就像是王子殿下一样呢。”

        #

        “......”

        在结爱做夜晚该做的事情——别误会,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她把发夹摘下,轻轻地放在枕边。

        发夹上骷髅头的红色双目骤然闪过一丝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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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哎呀,妹妹小姐是真的恋爱了呢——”

        太宰治用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煽风点火,在他面前,还在一祯祯回放着之前的监控摄像——真的,就算是侦探社成员,就算是哥哥,这么做也真的让人好想报警啊——并且面无表情的把画面上除了结爱之外的所有人物——尤其是那个王子殿下和王子殿下预备役!给截去,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人型空洞,配合少女一无所知的甜美笑容,简直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

        正在这么做的江户川乱步听到了他的话语,但背影并没有僵硬——要说僵硬,在一个月前结爱失去记忆,只穿着一条裙子行走在占领区的贫民窟,并且被当地黑帮□□着包围的时候。乱步就已经把所有的愤怒份额给用上了——如果不是岛敦拼死拦住,他真的会用结爱给他的‘乱步哥限定!’的操纵月亮的特权,不顾其上的侦探社众人,把整个红色月亮向下轰击过去的。

        没错,现在侦探社的全员,正处于结爱制造的红色月亮上。

        异能科大楼毁坏事件已经过去了许久,利用结爱留下的力量,交涉——或者说威胁真的是轻轻松松。如果不想一觉醒来整个地球都被打爆,那么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妥协。全心全意的妥协。横滨乃至整个世界的局势都发生了改变,对此太宰治的说法是‘哎呀,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并且脸上全都是奸臣的那种笑意。

        他倒是半点不觉得躲在一个未成年少女身后,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有什么可耻的地方,这种笑容让前来交涉的政府人员不知道骂了多少句无耻。

        但是也真因为这种没脸没皮的无耻——“我事先说明哦?和侦探社里其他皮糙肉厚的家伙不同,太宰亲是非常——非常的脆弱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被吓到也会产生心理疾病。希望大家好好的保护我,不然的话,我也就只能哭着,呜呜的哭着,去寻求妹妹小姐的援助了。”“...你们也知道妹妹小姐是多认真的一个人。被我拜托了就肯定会好好的做,如果在过程不小心——哎呀,这真的是不小心!把整个星球地表像犁地一样的用魔术犁过一遍,那要怎么是好?”——而屈服了。

        “我会做的。我们什么都会做的。所以请您闭嘴吧!!!!”他最后,甚至逼出了那位以谨慎和寸步不让闻名的外交官的这种话语哦?

        然后现在,总之是开开心心的舒服阶段,不管其他地方如何打生打死,至少在横滨,已经不用再担心任何的危险了。刚好太宰治也回来说了结爱的委托,侦探社的众人就决定过来帮帮忙。

        主要是看戏。

        “妹妹小姐想要一个能够让她获得【科学】属性信仰的剧本。这倒是非常的简单,选取的这个世界里面虽然明程度和我们差不多,但是科技树好像点歪了,比起各种战斗机和□□,他们选择的决胜武器是名为knightmare的人形机甲。以极强的机动性活跃在战场之上,最厉害的驾驶员会被选为圆桌骑士,每一位圆桌骑士都能够创造以一敌百的记录。”

        “虽然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不过力量的规模也很小,类似与心理操纵的能力。所以总体来说还是科技为主的世界。并且因为常年战乱的关系,要在这里面出头,只要获得胜利就行了。”

        太宰治的嘴角浮现出笑意,“这不就是结爱最擅长的事情吗?”

        “...所以那个王子殿下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是与谢野晶子问的,她对于结爱有一种执着,类似于母性的怜爱情感,此刻正以看人渣的眼神冰冷的扫视着太宰治,“结爱失忆了,她向你制定剧本时,脑的执着只有‘想要作为美丽的公主大人大活跃’而已。你为什么要添加一个没有用的王子殿下的设定?”

        一想到那个烦人的家伙是怎么一边利用结爱,一边骂骂咧咧,与谢野就恨不得一刀劈开屏幕,教会那头穿礼服的猪对待女性的正确方法。

        “这是结爱自己的选择。”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乱步为了太宰辩护,他一边用非常精妙的动作删除着与结爱同屏的人物——作为一个月前连ps都不知道怎么用的机械白痴来说,这真的只能理解为爱的力量——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上次那个军神的事情应该给了结爱一些教训,她开始认为看了原著之后,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去接触世界里的人物是不正确的。因此才会封印了记忆,以一张白纸的姿态和他们相遇,只用自己的双眼确认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重点是妹妹小姐的演技真的是一塌糊涂嘛。”太宰治在旁边笑眯眯的补充,投降一样的举起双手,“哇,请不要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过来,感觉到鸡皮疙瘩起来了。这可不是批评的意思哦,恰恰相反,因为结爱无论何时都是结爱,无法扮演成任何一个另外的人,她才会这么的可爱啊。”

        “就算说想要成为公主。一旦保有记忆,结爱无论何时都只会是魔王而已,比起科技,她肯定会选择用自己的魔法来解决问题。那样子的话特意穿越到一个没有人知道弑神者的世界的意义就不存在了。因此,结爱封印了记忆,只给自己留下了‘制作科技用品’‘出名’‘作为公主殿下大活跃’这三条限制。”

        “王子的话...呃。”太宰治第一次显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应该是她自己加戏吧。”

        ???

        “结爱对于外界的了解,在成为弑神者之前全都来自于书籍。”乱步接上,“在成为弑神者之后,她的了解甚至比之前还要狭隘的多。举目所见都是神明呀魔王呀。对于公主,想到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政治影响之类的,倒不如说结爱虽然知道国王,但知不知道首相这个称谓都值得怀疑。”

        “要提起公主,结爱应该只能想到和王子殿下恋爱的童话故事吧。”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乱步没有回过头,腿屈起来坐在靠背椅上,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着,继续处理着影像资料,微微耸了耸肩。

        “为了成为合格的公主,结爱会对出现在她眼前的符合王子殿下的对象付出自己的好意。要素应该是金发,长得好看,白皮肤吧。虽然我觉得要借助一个未成年少女的力量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真的是恶心透了,不过如果敢辜负结爱的好意——只不过是她完善自身人物形象的工具人而已,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那就更是罪该万死。”

        乱步说着,鼠标箭头轻轻点了点屏幕。高卢皇子的身影一下子就被消除掉,只余下照片上一个黑乎乎的人型空洞。这黑色映出乱步的面容,他翠绿的眼睛睁开了,面无表情。

        “罪该万死。”他重复了一遍。

        #

        “哇乱步先生终于疯了。”

        “不是早疯了?”

        敦和娜奥米在角落里凑在一起咬耳朵,作为侦探社里的正常人组合,他和她的友谊进展的非常迅速。

        娜奥米悄悄说,“那个时候屏幕上放到结爱被从贫民区捡回去,那个白痴王子和她介绍的时候提到自己有很多兄弟姐妹,需要一一排除,结爱当时有点在意的歪着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但是如果有,希望是一个哥哥,宠爱我,有的时候一起玩的哥哥,我是绝对不会排除他的’。”

        “当时乱步先生整个人都傻了,就是怔怔的流眼泪,我差点想叫救护车。”

        “唉,妹控。”

        这是能够只用一句话解释原因的事情。

        岛敦在心默哀了三秒钟——出乎意料的,明明作为侦探社的救星,乱步先生最近心情不好,他比起同事爱应有的担心,却真的好想笑,顺便再来一句‘是不是过度保护了?’来进行嘲讽。为何完全升不起怜悯之心呢?他一边反省自己,一边继续对娜奥米说着,“说起来,结爱小姐怎么突然就能够制造出那么厉害的科技用品了?一开始就是用沿途商店赠送的小礼品做出了哈迪斯头盔,我们也才能以那个骷髅发夹为监控摄像头,观察外界的世界的。”

        “我记得结爱小姐应该没有受过相关的教育啊...?”

        “结爱对于物理只知道爱因斯坦了啦。”娜奥米随口说着,“这个太宰先生说过。结爱并不是用现代的科学技术制造出那些的——如果是的话,帝国的科学家肯定也可以破解,并且根据这全新的科技理念展开一次科技革命吧。他当时好像说...”

        “说妹妹小姐那些作品跟科学完全没有关系。别开玩笑了那玩意要是能算科学,所有科学家都会哭的哦。”在两人身后,太宰治插过来,一只手臂搂着一个的脖子,脸上挂着像是搭讪的大叔一样轻浮又没出息的表情。

        “......!”岛敦的头发就像是猫的毛一样猛地一耸。

        和岛敦不同,娜奥米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只是把脸转过去看着他。

        “太宰先生,哥哥在旁边看着你,现在不松手会被刀捅的”

        “哦,是的,妹控真的都很恐怖。”

        太宰治从善如流的放开手,‘妹控真的都很恐怖’的这个都,真的是明示那边的名侦探了。

        现在他的手臂搭在岛敦的脖子上,完全没注入力量,就像肉摊上的一块肉一样压在上面。这个联想太形象了,岛敦思考了三秒如何假装不那么嫌弃的把这条手臂移开,而太宰治接下来的话语就让他不再纠结这种事情了。

        “妹妹小姐从那个军神手上掠夺了名为[宿命恩宠]的权能。那是无论在何时都能够给她创造胜利的机会的能力。听说那名军神是侍奉太阳神的战士,他或许也是想像阳光一样指引着结爱的前路吧。”太宰治满不在乎的说着。

        “就算是对于科学一无所知的结爱也能够伪装成一个人推动科技树的超级天才,这个权能就给她提供了这种机会。”

        “...伪装?”岛敦抓住了这个词语。

        “对啊,就是伪装。就算妹妹小姐真的是科技上面的超级天才,连四则运算都没有学过的她怎么可能在这一个月里面发明出这么多厉害玩意——并且还是独自啊?真正爱因斯坦再世也做不到的了啦。”

        “但是如果不是科学,而是魔法的话。那就是个人英雄主义的领域了。”

        太宰治说,“在魔法的领域上,结爱可是能够在七天里把魔神赫卡忒的一身知识融会贯通,并且以弑师为结局成功出师的,超级天才哦?”

        “那到底要怎么做...啊”

        岛敦睁大双眼,太宰治用手拿着他的红宝石吊坠递到他的眼前,那是离别时结爱送给他的,能够通过这个对她进行祈祷,借得她部分力量的媒介。

        “就这么做。”太宰治说。

        “结爱制造那些‘科学用品’的方法和普世完全不同,没有任何的原理,只是想着要实现什么目标。比如她脚上的赫尔墨斯之靴就是要求了‘可飞翔’‘时速快’‘减少空气阻力’然后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就都拿去设计外形了。”

        “...这比起科研还更接近许愿呢。”岛敦默默吐槽。

        而太宰治则非常开心的击掌,“你说到点子上了!没错,就是许愿!”

        ?

        “就像是通过我的吊坠作为媒介,妹妹小姐会实现我的愿望一样。如果其他的人模仿结爱所做出的造物,也可以认为是仿造的圣品,就像是原版的基督教圣经和印刷版的圣经一样,虽然有差距,但总归还是神圣的。都可以以此为媒介对结爱进行祈祷。这也就是为什么结爱的作品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能够进行改动的原因。”

        太宰治的笑容扩大,“你看,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觉得圣经的这个段落修辞不是很好!让我们改一下吧!’这样子的话吧?”

        “......”岛敦陷入沉默。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厌倦的‘这也做得到啊?’的想法。三观这种东西早在横滨月亮坠落事件就已经破碎了,就算现在再知道魔王的壮举,也不过是给三观的坟墓上再撒一把灰而已。

        “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宗教。无论他们对于结爱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十个有十个会觉得能想出这么多天才主意的她是一个活天灾吧。但是他们都相信结爱制造出的作品确实拥有着这种能力,这种相信就像是相信水会往低处流一样的理所应当,因而构建起了非常坚固的信仰。这信仰不是针对结爱而是针对结爱的作品。结爱吸收了这些信仰作为养料,她充当这个宗教的神明,神明所制造出的东西就是圣物。”

        “结爱在制造时不自觉间想着‘这个作品应该有这些功能’其实就是一种限制。就算以那些仿制品为媒介向她进行祈祷,也只能得到这些能力。”

        “...祈祷?”岛敦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其他人并不信仰结爱...”

        “没错啊。”太宰治点头,“可是,你看,照着神明制造的圣物,半点不差的制造出仿制品。尽管外表无比扯淡,却依旧坚信着这些仿制品的力量,在战斗真正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这些仿制品身上。就像它们真的能够正常运作一样的向敌人扣下扳机...这就算是在现代,也是疯子一样的狂信徒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哦?”

        “粗制滥造的带翼凉鞋,穿上去后却真的相信它能够让自己飞翔,并且带着这种相信从十几层楼的高度跳下。外表和小孩子的玩具枪没什么差别的武器,却真的相信这是有着无比威力的枪支,带着这个向平常绝对无法抵抗的对手扣下扳机...这些按照常理来说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发生的瞬间。就已经是很厉害的祈祷了。”

        “然后在这途。”太宰治微笑着说,“如果还能够杀死处于结爱敌人立场的生物,那就算是对神明进行的血祭了!”

        “......”岛敦彻底哑口无言。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自己完全无知无觉——这可没有任何人和她商量过,甚至结爱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武器如果不是她来制作,就真的只是一些粗制滥造的玩具而已——还能够造成这么大的混乱。”

        “就连对于那位王子殿下的痴迷都恰到好处——这证明了她不是不可控的。结爱的头脑,起码他们真的以为结爱能制造出那些东西全凭了一个天才的头脑,已经足够让人恐惧了。而虽然恋爱脑很麻烦,也会因为那位王子殿下的一句话就大肆利用这份头脑。但这种时候也能够通过影响王子殿下——他能那么的无能真的是帮大忙了!来间接的影响结爱。于是就好像不可控核弹和核能发电一样,明明原理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怎么想都是后者比较好啊。”

        “...这些都是结爱在失忆的、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单凭感觉和心情做出来的举动哦?”

        太宰治叹服的望着房间对面的监控摄像。在那上面,美丽的少女沉沉的睡着,似乎做了不错的梦,嘴角带着静谧的微笑。

        “说不定妹妹小姐真的是生来就该做魔王呢。”

        他说。

        #

        江户川结爱在平常的时间里醒来了。

        不,她身上并没有怀表这种东西,她所在的神之塔里面也没有,结爱认为自己是公主,哪里有公主按照日程表来生活的呢?她的行程计划完全靠着自己的心情,所以不知道时间也无所谓。只要看看外面的天空,知道现在是白天、黄昏还是晚上就行了。

        她所谓的平常的时间,就是指外面还是白天,太阳还不太热的时候。如果仅仅以这个标准来限制,至少有三个小时的波动,无法认为结爱拥有良好的生物钟。

        结爱不知道平常的人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实际上她并没有困倦感,也没有做过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究竟有没有睡过觉。

        结爱曾经试着装作努力研发新作品的样子三天不合眼——实际上想要研发新作品需要的从来不是努力,只是热情,还有‘我也要做到这种效果!’的决心而已。但是结爱的研发方式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似乎真的需要一大堆的公式还有实验,数不清的失败才能够把自己的进度往前推那么一点点。正因如此,当结爱做出努力的样子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有觉得结爱没有用,恰恰相反的,甚至是感动的说什么‘您终于也碰上瓶颈了啊!’那样子应该不能说是幸灾乐祸,但也让人有些厌烦。

        三天三夜,她待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真的是小小的,任何一个稍有知识的科学家都会批评为不合格。一些关键的仪器缺失了,没有科研应该有的整洁,或者说整洁的标准和科研标准不太一样,甚至有许多个地方装饰了女孩子的小玩意。望着外面的天空一点点变黑,又重新变亮。她没有困倦的感觉,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睡觉。

        但是从实验室里面出来以后,王子殿下殷勤的迎了上来,一边接过她手的新作品——闭关五分钟的产物。一边嘘寒问暖,他甚至还准备了用来敷额头的热毛巾,又说什么‘您也一定很困了吧。’结爱就顺从的让女仆帮她洗了澡,然后上床睡了。

        如果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段时间后,就能够短暂的失去意识,在几小时后意识回归。这个过程就称为睡眠的话,那结爱也能做到。

        “...但是总觉得有点...”

        结爱有些迷茫,她坐起来,精致得让人感觉是假的的艳丽黑发披散在身后,并没有怎么凌乱。她的睡姿很乖,一个晚上在床铺上留下的凹陷也只有躺上去时的那么一点点,因此闭上眼的时候也不会被认为是睡眠,反而觉得像是把一个洋娃娃摆在同样漂亮的床铺上,假装她也是人,假装她也会睡觉。

        结爱望着墙壁上的花纹,手在身后摸索着,仅凭触觉就寻找到了自己的发夹,偏过头轻轻别了上去。有这个发夹的话她会感觉很安心,好像发夹里真的寄宿着一些灵魂,能够陪伴她一样。

        就是在发夹发出‘咔哒’一声合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是对着紫色的镜子——对着一个金发俊美贵族的双眼把它给别好的。她还送了他一个,他好像说会用这个来攻击反抗军...反抗军...这个称呼让结爱想了一会,单凭上下猜测应该是指自己所在的,王子殿下所操纵的那些肌肉男。

        王子殿下说过他们是‘我的军队’,但是结爱不屑一顾,军队至少也该有能够威胁人的本事啊,可是那些东西——如果单独遇见,他们就会有自己的个性,但如果配上了各军编号,那就只是作为集合体的一种工具了——那些东西,虽然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结爱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要一个小作品,就能轻松地杀光。

        总之是王子殿下的玩具,陪他胡闹的人。如果全杀光了,王子殿下一定会痛哭流涕。

        她昨天为什么没有和王子殿下说这件事呢?

        结爱回想了一下,随着昨天的片段涌现在脑海,她脸上有些寂寞的迷茫——关于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她总是会觉得寂寞和迷茫——一点点褪去。等到想起昨天自己是怎么需要别人安慰她和夸奖她,而王子殿下只是想着无聊的事情,说的话也让人生气。

        她的表情变成了愤怒。

        一般来说戴上了发夹就意味着一天的开始,结爱披上了自己白大褂,也就证明她今天也准备作为美少女天才公主科学家大活跃了,白大褂旁边的银柜子上就躺着她的玩具枪,她把这个拿起来,神之塔并没有门,她从窗户里面飞出去。

        结爱并不认路,因为她从来不会按着道路走,枪支自带的索敌功能找到了下方建筑物聚在一起的几个红点。于是就在高卢皇子举行的紧急会议途——他昨天已经得到情报布里塔尼亚的新指挥官是第二皇子修奈泽尔,那个在一年之内让半个eu陷入混乱的恶魔——还没有按照惯有的贵族派头,扯东扯西的得出一个结论,会议室的天花板就突然炸开,如果不是下方的发言人躲得快,一定会被活活压死。

        发言人是幸运的,因为他躲得快,并且结爱没有补刀的打算——她根本都没意识到他的存在。结爱的目标很明确,玩具枪的索敌功能没有任何的偏差,她注视着那个一脸惊惶和被冒犯的愤怒,皱着眉向自己伸出手的高卢皇子——

        “哒。”

        轻轻扣动扳机。

        蓝光在枪口汇聚,膨胀,压缩,发射,皇子伸出的那条手臂被光芒包裹,然后和蓝色的光点一同散开。

        等到光点消失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脸上的愤怒也活灵活现,而原先那条手臂的位置则是一片虚无,没有流血,没有可以辨认的伤口,像是从生下来就没长手臂一样。

        “不要用手指着我。太凶了!”结爱威风凛凛的说,看着面前男人脸上的愤怒一点点融化,他翠绿的眼睛——多漂亮的眼睛啊!颤抖着向下移动,确认着自己手臂的状况——哪里还有什么手臂呢!

        他的脸变成了融化的蜡烛一样的痛苦的表情,还带着不敢置信和奢望。这奢望是多余的,结爱现在就可以粉碎它,她可以骄傲的说‘被我的作品打,怎么可能还能挽回呢!’但也激起了她的一点同情之心。

        她几乎是怜爱的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如果他受伤了,她也是会安慰他的啊。

        “王子殿下。”

        结爱像是和解一样的,甜蜜的叫了这么一声。

        他没有回应。

        结爱并不强求他。你现在明白了吗?你失去这条手臂就像我失去我的记忆一样,虽然都不痛苦,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是会让人感到寂寞的,难受的事情。现在王子殿下对我的理解增进了一些了吗?我们是不是更加的亲密了呢?如果要说话,能说的事情有很多。但是结爱认为此时应该让他冷静一下。

        她自己倒是握着枪,很冷静的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面的面孔。大多是因为这一场变故而呆若木鸡的傻瓜的脸。但是她看向门口守卫的那个小兵时,他却对她笑了笑。

        结爱没有记住小兵的脸,却看见他的头发上很显眼的戴着哈迪斯头盔——可爱的骷髅头发夹。其他人虽然也因为这个发夹很有用而戴着它,但也都因为面子问题——在反抗军能配备哈迪斯头盔的都是需要在意面子问题的大人物,只是偷偷的,像王子殿下一样把发夹藏在头发的下面。像是小兵一样堂而皇之的戴着的人实在不多,而他还带着几条伤疤的,勉强算白皙的轻浮的帅哥脸配上这个发夹,真的是傻到家了。

        这正是结爱追求的效果——她所发明的作品都是对自己来说很适合。玩具枪握在她的手上就有种童话感,带着翅膀的鞋子穿在她身上也很可爱,哈迪斯头盔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对于其他人就很滑稽的东西。她认为如果想要借用自己的力量,就得接受这种滑稽,并且因为这种滑稽在心确信:我在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我的力量是从那位公主——这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啊!身上借来的。

        因此,她也对他笑了笑。

        然后,结爱不再看这个会议室。径直向上,又制造出天花板上的一个大洞离开这里。

        崩碎的瓦砾在她周边半径一米的时候就被无色的保护罩弹开了,结爱白大褂的下摆都没被风带起半点。瓦砾四散落下,这算是打开了开关,原先会议室里面那些呆若木鸡的头领们,包括愣愣的可怜的王子殿下都开始跑动起来,躲在会议桌下面避开瓦砾。而当他们还双手抱头蹲着瑟瑟发抖,心里还咒骂着的时候,结爱早已经飞翔在空了,自由自在的。

        她自然是不回头的。

        门口那个小兵悠然的吹了一声口哨。

        #

        小兵的名字是保罗。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名字,至于姓就不用在意了。如果你问他,他倒是会告诉你,可是既然他只是一名小兵,需要叫的时候也可以用‘保罗’、‘你’、‘喂’来代替,那姓氏有还是没有都无所谓。

        今天算是亲眼见证,可就算是在之前,保罗对这位魔女——结爱倒是不介意任何人直呼她的名字‘结爱’,当然,如果能叫她公主则是再好不过,可是既然反抗军里面没有一个人敢对她直呼其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公主,那就只能从已经发生的事实寻找证据。而事实不是在明显不过吗?——他们叫她魔女。

        保罗在之前就对这位魔女的肆意妄为有所认识了。她显然是记不得了,她对着他的那个笑容应该被列为大规模杀伤武器,看着那个笑容保罗的心脏不跳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让它跳起来,但那个美丽的笑容的确是对一个陌生人展露的。如果是对一个有印象的人,反而会矜持一些的。

        她显然是记不得了,不过保罗是见过她的,说见过还不太确切,他和她短暂的交谈过一会。虽然事后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基督降临人间并且他侥幸与祂交谈过一样,他现在能在头上最显眼的地方戴着哈迪斯头盔——这个名字和外表完全不匹配,但用来形容价值则非常贴切,在反抗军仅限于干部之上的大人物有使用权的发夹,也是多亏了那一次交谈。

        但当时其实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那是一个下午,应该是下午吧,反抗军基地坚固并且隐蔽,身处其就和一个铁罐头一样,也没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听说干部们的房间里是有窗户的,这在保罗心就是划分开干部和普通士兵的一条界线——明明初期召集士兵的时候说是无分贵贱,大家平等的为了自己的命运争斗的。不过保罗清楚,说出无分贵贱这个词的时候,就意味着它已经有着自己的一种贵贱体系了。

        不管怎么说,干部的房间里有窗户,而保罗值守的走廊里没有。就是这么回事。

        他不戴手表,就算知道时间也没什么意义。哪里有小兵按照日程表来生活的呢?他的行程计划完全靠着上司的心情,‘去巡逻’‘去执行侦察任务’‘去搓洗地板’所以不知道时间也无所谓。

        如果能看看外面的天空,倒是能知道现在是白天、黄昏还是晚上。日子能分成这三种阶段也就足够了。但是走廊上没有窗户。

        他觉得无聊,半发呆的望着对面的墙壁,如果反抗军真的是按照原先的信条来运作的,他也应该更加面带笑容,更加热血一点,他毕竟执行的是一个守卫任务啊!他肩负着阵地大家的安全!

        可是并不是这样。反抗军只是首领拿来达成目的的工具,保罗加入也只是为了有个地方可去。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士兵,在加入军队一个月之后,也会无师自通的学会偷懒的。

        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不妨放松一点。保罗想,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人能够突入到这里,手上没有玩具枪——因为威力太过恐怖,外表又太过滑稽,这份对比让士兵们心生恐惧,他们于是称呼魔女的作品为玩具枪,以这些鄙夷的说法来抑制恐惧。但当他们知道魔女自己也觉得那是玩具之后,恐惧就无限滋生,他们开始害怕,甚至憎恨魔女了——没有玩具枪的保罗当然也没有阻拦敌人的能力。一定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杀死。

        咦,这么说来,莫非我做着守卫的工作,是在等待自己的死期?保罗想,这是个有点幽默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可是嘴角上刚有一点震动,就凝固了下来。

        他没等到自己的死期,而是等来了更加更加,放在一起比较都显得亵渎的伟大之物——那是美丽本身。

        魔女朝着这边行走过来——天呐,对着她的脸想到这个称呼真的是亵渎。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称呼能用来叫她。总不能真的像是他和她地位平等一样,叫她的名字吧?!——他以前远远的见过她几面,真的很远,用上狙击镜应该能看清楚,不过如果她戴着哈迪斯头盔那狙击镜也看不见她,别说脸了连穿什么衣服也看不清。就是一个竖条的人型,从竖条人型前面那些低下头的大人物来看,能给人高高在上的印象。然后就是...

        她着实瘦得厉害。

        这个印象是之前远远观望的时候确立的,而现在则是又确认了一遍。白大褂是正常型号的,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直拖到地板上,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那身白大褂给压垮。

        他根本没有看她的脸的勇气。目光只是扫着地板,看到她浮空三厘米的鞋底,还有细细的,仿佛是画出来的,不考虑实际行走用途,只是为了美观而画出来的两条腿。

        她是因此才选择飞翔在空,而不是行走在大地上的吗?保罗想,他认为那两条腿只能作为装饰物,一旦承担重量,就会像是精密瓷器一样在地板上粉碎。

        这个举动使他一直低着头,旁观者角度来看有点像是对魔女的超然地位致敬,但实际上不是的,如果真说要对什么东西致敬,那一定就是对那份美丽。

        那双漂浮的双脚在他面前停下了。

        保罗的心脏停跳半拍。

        理所当然的,绝对不是为了他而停下的——你可曾见过太阳为了一个人停下?她停顿了三秒钟,然后停留到了他的身旁,应该能算是身旁吧,走廊里没有风,魔女身上甜甜的香味顺着肌肤的热度膨胀,然后从他的鼻尖侵入大脑,他认为自己吸入了魔女的一点美丽分子,如果持续吸入一年,到了明年的今天,自己一定也会变成——被这香味改造成美丽之物。

        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我终于傻啦

        魔女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如果她这个时候把他当成了走廊里的装饰物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保罗就像是在恶劣环境下繁殖了几代,总算有了适应能力的蟑螂一样,渐渐地习惯了她散发的有着杀伤性的美丽,终于敢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观察着身侧的魔女。

        靠近了来看就会知道,不管魔女脑的那些构想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但她用来实现那些构想的身体都脆弱得可怜。好像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阳光的纯白肌肤,就算拿去和身后的白色墙壁比,也只能得出‘这是两种不同意义的苍白’这种结论。就像是会来描字的薄纸一样,透过那层皮肤,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淡色的血管。她的血管也都很细,她身上都是精致的,小小的部位,没有过大的东西。

        不知道是以什么为契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上话了。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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