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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琴无名


  “文秦楼?文慧的哥哥?”唐易方嘴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判断和分析。
  上次文慧进大唐故土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她在游戏里有位哥哥——目前所有玩家在游戏里都是天不收地不管的存在,虽然有时候唐易方出于逻辑思维的方式也想过:何田田这样的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在混元镇一个人占个院子当业主的。
  但无论如何,一个现实世界里的活生生的人,在一个神奇的异世界里有哥哥,这对大家来说,实在是太怪异了,怪异到所有人都觉得这仅仅就是个故事背景、剧情背板而已。
  而如今,这个故事背板自己写了封信,还找人送到文慧手上,据说连邮资都帮着付完了!
  必须现在就开始为此策划些什么,可能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面对这位大姐大的大哥哥,文秦楼。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位文秦楼,就在董家庄,而这个董家庄,就在合阳城西北方三十里外,也是合阳境内,最靠近梁甫山的一个村子,或者说,就在梁甫山山脚下。
  庄子前三里,就是梁甫山的一个山口,在那里立着一座高大苍古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早已磨灭不清。
  不过这都是合阳县里的人说的,而且他们说,那石碑生人勿近,鸟从上空飞都会落下来!所以石碑到底什么样子大家也不清楚,只是因为石碑挡住了山口,所以鬼也出不来,所以那石碑就被叫做:鬼来石。
  那么,目前能开设传送点的四个地点都已经探测明确,这个鬼来石就是第四个传送点,也是将来可以进入梁甫山的重要地点,前提是,他们需要前往董家庄,而且很可能要打败或者说抵挡住梁甫海眼里出现的鬼物!
  游戏,尤其是启明录这种游戏,所有的给予,其实都要大量的付出才能拿到。
  文秦楼,应该就是这次梁甫海眼之战的一个重中之重,关键里的关键。他的信中说到的事,表明他应该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工匠,起码能在大唐时代主持修建大型建筑的大工匠,也是那个世界里的超凡之一,毕竟,应该是他教会文慧制作远足书箱的!
  这样的一位当世大匠,即将用文慧哥哥的身份,走进玩家的视野。
  关于董家庄,关于文秦楼的信息,就是萧征他们在这一次跑团余下的时间里,在合阳县城里到处打听出来的消息。毕竟他们已经认识了广庆堂的许大掌柜,水盆羊肉的郭掌柜,起码许大掌柜还欠他们一套《大唐六典》呢!
  而据许大掌柜说,胶城广庆堂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广庆堂何家,在兴泰郡也是有名的印书馆,不会出什么差池。
  提起文慧的这位哥哥,唐易方很少见地有些急躁起来,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些什么,然后把纸丢到了桌子上,到底应该如何对待这位游戏里的亲戚呢?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从打算先换个其他的事情思考,这样没准儿能转换思路,得到更好的行动方案,他桌子上的乱纸堆里随机似的抽出几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如果心澄和尚给宝池特战课的密押里藏着他们本来要传递的信息,就是梁甫海眼,而这个地方,居然是在大唐故土里!这个信息可以得到很多,很关键的情报。”
  “首先,我刚查阅了萧将军上次在姑苏和范城主见面的记录,你们聊天时提到过那只叫海参的螃蟹,”唐易方说着这里自己先笑了一下,基本上每个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如此,“土伯说海参将来可以回转归墟的路,就在大唐故土里,需要一处海眼!那么,起码这个梁甫海眼,应该是符合这个了吧?”
  萧征点点头,“是的,唐博士,我在游戏里也想到了这个,这个海眼应该是和海参回归墟有关。”
  “这是我们在游戏内的思维模式,现在,我们跳出游戏再想一下,心澄和云海上人,怎么会知道梁甫海眼的?这后面代表的意义就严重多了!”
  “我明白,唐博士!这说明两个可能性,要么就是扶桑早就知道大唐故地的存在,起码他们的黄泉城是有人知道大唐故土的!要么,就是梁甫海眼这个特殊的名字,他们有自己的特殊解释。”萧征按照自己的判断,简单捋了一下。
  “要是每个文明在冥界都有自己的阴间城市,那么说明在古代,很多知识和秘密,可能早就不是秘密了。”宁晨野每一期的游戏简报和唐博士的游戏分析都是看过的,对于公孙辑去扶桑打开那里的古代传承一事,他打算下次面对永夜人的时候,再给他个中指!
  唐易方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密押素描,“这更说明了一些问题,假如心澄说的梁甫海眼,就是我们大唐故土里的那个梁甫海眼,而且就是你们今天才从故事剧情里发掘的梁甫海眼,恰恰说明,说明大唐故土的存在,不是自古以来,而是很晚才出现的!”
  “黄组长和安主任今天去见了特战课的竹取闲一,关于这个组织你们应该看过简报,有所了解,”唐易方看了看萧征和宁晨野,两个人都点点头,“扶桑人据说有一种秘法制作的竹作小鸟,竹取鸟。他们用这个传递阴间和阳世的消息,就好像我们的心安小站和李果,只是,他们在很久以前,大概五代匠人之前就断了传承,不会做竹取鸟了!”
  “换句话说,要是大唐故土也是万年前就存在的,那么,他们不应该要这个时候才传递这个消息!所以,我觉得,这里面还有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或者,就是他们说的梁甫海眼,和我们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回事,但同样重要,重要到扶桑人要用这种手段来在我们眼皮子下面传递消息!”
  梁甫山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个地名,就在泰山脚下,启明里游戏开服以来,从来没有任何故事线索指向那里,也从来没有任何奇异神秘的事物在那里出现过。仔细想想,除了帝都的范召南消失,以及宁道长在帝都医院主持过一场生死大挪移,目前还没有任何奇怪的事件,发生在大河以北呢!
  所以,现实世界里的这个梁甫山,对扶桑人有什么意义呢?
  唐易方觉得,等安国成一会儿到的时候,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去泰山看看,起码查查最近是不是有很多扶桑旅游团出现了!
  就在唐易方思维奔逸到五岳归来之际,安国成及时出现,而且还带着两个人,一脸疲惫被“审讯”的苏听和一脸茫然很无辜的何田田。
  “仙姑驾到,有失远迎!”唐博士向着何田田拱手为礼,至于药渣状的苏听,被彻底无视了。
  “今天又帮我们找到了什么?”在玩家圈子里都知道,游戏里搜索能力最高的,不是那个鹰犬一样的万山衷,而是这位何仙姑。多少次,在大家掘地三尺乱找的时候,她随眼一看,就找到了该找到的东西,以及很多不该找到的东西。
  “我在望莲湖里找到了这个,安主任说给你看看,”何田田拿着那块有些分量的搁臂,递给了萧征,这种谁都不认识的字,一般都是这位快译通来负责的。
  萧征无奈地接过了这款看起来是黄金版的搁臂,“逍遥典?却魔咒?”
  说完,他随即也愣住了:后面的这些文字,看着都是汉字,但他却不认识!
  等着听神奇结果的几个人都有些诧异,他们无聊的时候试过,即使是东巴象形文字和玛雅文字,他们给萧征以后他也能说出意思来,而且萧征翻译的通顺程度,比那些故弄玄虚的专家要强多了,基本都是很口语化的意译。
  “居然还有萧将军不认识的文字?”宁晨野原本正在看心澄的信,此时也丢在一旁,过来看这个金灿灿的搁臂。
  “呃,这个不是神秘文字哦,”他看了一眼,然后从萧征手上接了过来,双手举起盯着看了一阵,又放在桌子上,右手似乎在随着比划了起来,但仅仅比划了几下,他就停下来不动了,似乎是被难住了。
  “仙姑,这个是古琴谱,是减字谱,是我们老祖先用来当乐谱的。这个‘逍遥典·却魔咒’,是一份琴谱,不过,好难弹啊!”
  从刚才一直在皱眉思考的唐易方好像突然醒了过来,他一把将自己桌子上乱糟糟的纸张卷成一团,然后突然双手连抓,从里面抽出来了几张纸。
  这是一份扫描件,上面是谢必安漂亮清秀的小楷,是他写给DDK的第一封信。
  “却魔咒?却魔大咒?这黄金臂搁上,是传说中让凡人服用清心丹时要用的那个却魔咒?!”
  ***
  五月三日,是宁晨野例行去沈国柱家学琴的日子,宁道长带着那张沉甸甸的搁臂,也带着全村人的嘱托和期望,到了沈宅。
  沈奶奶最近已经开始在自家小院里自己遛弯了,顺便打理着自己住的那些花花草草。老人的心情很好,自从手术以后,她觉得那些花草的颜色都靓了很多,不再是以前总是有些灰蒙蒙模糊的样子。
  如今自己的宝贝孙女也回到身边,老人觉得万分知足,有时候也会和家里的阿姨商量要给孙女做些什么可口的饭菜,或者是给沈国柱加些什么食材补补身体。
  沈国柱五十几岁的年纪,再加上制琴大师的修为素养,身体一贯健康,胃口也好,但是,这世上有种饥饿,叫做你妈妈觉得你没吃好。
  基本上,每次宁晨野来到沈宅,最先看到的就是在院子里的沈奶奶。
  “沈奶奶好!我又来打搅了!”
  “小宁大夫啊,来,来看看我这棵石榴,是不是比上周的时候更高了,应该这两天快开花了!还有那几株芍药,看看,颜色多漂亮,这可是花仙!好看!”
  沈家小院里各类花卉不少,沈国柱有时和宁晨野闲聊,也常常是在院子里。
  “是啊,沈奶奶是爱花之人,所以百花呵护,您这里的芍药花,比我家里的几盆要漂亮多了!”
  宁晨野的妈妈也喜欢养花,不过住在公寓楼里,花草不接地气,自然没有沈家这种院落占得天时地利。
  沈奶奶乐呵呵的,看看自己的芍药,又看看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好啦,去找你师傅去吧,他在自己的琴房里忙活呢!”
  沈大师的工作室在后院里,也就是沈奶奶说的琴房,其实严格说,这是他的制琴室。沈国柱自己弹琴的地方是在书房,距离沈奶奶的卧室不远,每天下午沈奶奶要小睡一会儿,那时候沈国柱会在书房里弹琴,弹的是庄周梦蝶和静观吟。
  沈国柱的“虚古斋”不是挂在书房那里,而是挂在制琴室。以前每次宁晨野来的时候,他都是在书房里等着自己这个不算徒弟的学生,不过这几次却都是在制琴室里忙活,有时候手上还都是大漆。
  按沈国柱的说法,他天生就是个斫琴的人,因为他对大漆居然不过敏,他女儿沈琴语就不行,沾一点点在手上,差不多要红肿一星期。
  所以大部分非遗大师的饭碗,就是老天爷给的吧。
  制琴室里木料和工具丢在工作台上,整个房子里都是有些呛鼻子的味道,不过现如今,宁晨野似乎也习惯这种味道,并不会觉得难受了。
  “老师,我来了。”宁晨野进了制琴室的门,恭敬地向着沈国柱说。
  “哦,来啦,你先坐,静静心,我还有一点儿地方要处理一下,不能停。”沈国柱没有抬头,依旧在工作台上忙着,一块面板扣放着,似乎正在精修槽腹。
  这个过程最好是一气呵成不要打断,否则可能将来音色不纯。
  宁晨野坐在制琴室角落里的椅子上,看着沈国柱用小号木凿一点点精修,人如老僧入定,手下却是快慢有序。
  制琴室的一面墙上挂着不少面板和背板,有几张上了漆的琴也放在上面阴干,大概过段时间就可以修漆了。
  宁晨野的眼光又不自觉地盯着那张还挂着墙上的列子式上,应该才到装胚,面板和底板用生漆胶合,然后用棕红和墨绿两条绳子把两块板牢牢地捆在一起,绳子十字交叉,从头绑到尾。
  宁晨野已经看到这张未完工的琴好几次了,一直就是这么绑在那,似乎是制琴室里买了挂票的一位观众。这是很标准的列子式古琴,宁道长喜欢这琴硬朗直角的外形,更喜欢这个名字。
  列子御风,本就是道家追求的极致之一。
  沈国柱忙完了最后一刀,用手细细摩挲一下面板,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宁晨野出神地望着那张五花大绑的列子式,沈国柱敦厚的面庞里带出了一丝微笑。
  “晨野,把那边的那小桶拿过来,放到工作台上去。”沈国柱转过身去,一边开始收拾工具,一边随口吩咐道。
  “哦,好嘞!”宁晨野站起来,一扭头就看到了地上放着一个小桶,里面应该是调和好的大漆,一块塑料布用绳子匝住,封住了桶口。
  他双手拿起小桶,别看这个桶不大,切实分量不轻,大漆本身就重,再加上沈国柱还在里面调了些浦城派制琴师的“独门配料”,宁晨野感觉这一桶漆,活像是一桶铁钉。
  宁晨野将小桶放到了刚才的工作台上,就看到沈国柱把他平时练习用的琴,放在了工作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晨野,就在这里弹吧,秋风词和仙翁操,我好好听一听。”
  宁道长心里微微一凛,不过作为十几年的学霸,很快就心如止水了。
  他走到琴台前,用手抚了一下那张杌凳,然后这才坐了上去——沈国柱一愣,却也不由暗自点点头,这小子居然连他这个习惯动作都一并学会了。
  首正勿歪,颈直勿偏,肩平勿耸,背竖勿鞠。
  宁晨野调整好了气息,抬手轻展,开始弹奏《秋风词》。
  金井梧桐飘一叶,叹人生能有几许光阴。
  月光皎白,秋风萧瑟中,似乎有了些许寥落秋意,人在此时,或许会思念亲人故友吧。
  宁晨野的手法谈不上老道,但也不再青涩磕绊,顺畅之余却还缺少些玲珑心意。
  入境但尚未达意,沈国柱在心里默默评估了一下。
  秋风词虽然是初学者必会的,但弹好了却不容易,流畅只是基础,婉转继而缠绵才是境界。宁晨野一辈子顺风顺水,估计没遇到过忧愁坎坷,再加上年纪还轻,哪里来的幽怨缠绵呢?
  宁晨野收了手势,独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又调整好气息,开始弹《仙翁操》。
  仙翁仙翁,陈抟得道仙翁。
  作为习琴者最先接触的琴曲,这首开指小调,是宁晨野在沈家弹的次数最多的,每次来时,沈国柱必让他弹,他初始不以为意,也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据说是为了调音才有的小曲。直到有一次,他偶然听到沈琴语弹了一次,这才发现,自己就是井底之蛙下面的烂泥里的一只蚯蚓。
  沈国柱不许他把练习琴带回家,更不许他到外面乱买一张,所以他唯一能摸到琴的时候,只有在沈国柱家里。虽然他目前学的很慢,但他看过一些网络上的视频,手势之烂,震古烁今,万事以帅为准的宁道长这才收了心思,安心跟着沈国柱学起来。没别的,大师弹琴,一招一式之间,自有法度,这些内涵的学习和体会,绝不是那种视频可以比拟的。
  小间仙翁,曲子很短,很快宁晨野就弹奏完毕,却没有看沈国柱,就只是静静坐在那。
  “把古琴吟奏一遍。”沈国柱面上没有表情,只是简单说了一句。
  宁晨野微微垂下头,慢慢闭上眼睛呼吸了几下,然后抬手开始抚琴。
  从古琴吟开始,这才是浦城派家传的秘曲,当初沈国柱开始教授他这个琴曲时,他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
  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无故人。
  从这个曲子开始,轻重缓急之间自有深意。宁晨野才知道在一弹一夹之际,轻重缓急丝毫不差才是开始,散音尚有轻重,泛音却要空灵,才能弹出白云渐远渐深,缥缈无迹无踪的那一种旷然。
  凄凄切切,冷冷清清。凄凄切切,冷冷清清。
  泛音处理要由轻而重,继而减慢,最后一个大指小撮,力道轻柔,似有似无处,最难拿捏。
  到此,宁晨野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了。
  沈国柱看着他的样子,依旧面无表情,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圯桥进履。”
  宁晨野的心哆嗦了一下,那种冲虚宁静的感觉消失了,他抬头看了一下沈国柱。
  “学到第几段了?”
  “才,才学到第四段,还没有熟记......”
  “可还记得第四段的段名叫什么?”
  圯桥进履,说的是汉张良圯桥遇黄石公的故事,由于张良谦虚有礼又坚韧好学,因而黄石公授以太公兵书,后张良助刘邦兴汉室,自己功成身退,从赤松子寻仙。
  这也是浦城派一首著名古琴秘曲,手法与诸家不同,一共分为七段,对应的是张良遇黄石公的故事里的七个部分。
  第四段《可教》,是说黄石公觉得张良是个可以传授所学的人。
  宁晨野突然福至心灵,从杌凳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已经危襟正坐的沈国柱面前,双膝跪了下去。
  “师父!弟子宁晨野拜见师父!”
  沈国柱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宁晨野,“你看来真的是个学琴的人,也是有这个缘分!值得我如此费心试探了,呵呵。”
  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宁晨野,看着他的手说道:“你手指长而灵活,适合弹琴,而且,你似乎也不怕大漆咬手。”
  宁晨野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刚才的那一桶漆料,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心境稳固,即使在这种气味和环境都不佳处,还可以安心弹琴,在年轻人里,实属不易。”
  “琴艺无尽境,不要怕自己学的慢,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浦城派的秘曲,够你学一辈子的了!”
  最后,沈国柱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指着墙上的那张琴,那张尚未完工的被五花大绑挂着的琴,“那是为师替你斫的琴,老料梓木,音质旷达至正,幽雅静纯,应该很适合你。”
  “是,师父,我喜欢那张琴!”
  “呵呵,早看出来了,这琴就是给你的。这是浦城派真传样式,列子式,琴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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